01

作為農(nóng)村的孩子，最要緊的事，就是跳農(nóng)門。

從七八歲開始，就跟著父母一起干農(nóng)活，插秧割稻子，砍柴喂豬，真的累怕了。

也常常聽親戚們說，某人去鄉(xiāng)政府上班，這可光宗耀祖了，工作輕松，還可以穿西裝，打領(lǐng)帶，皮鞋也溜光的。

跳農(nóng)門的方法也不多。能夠初中畢業(yè)，然后去中專，這似乎是最好的路。

當然，還有一條路，那就是花錢，農(nóng)轉(zhuǎn)非�？墒沁@其中的費用，我家是無論如何都湊不齊的。

就我而言，路就剩下了一條：讀書，努力，進中專。

三毛說過：“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么滋味，才不枉來走這么一遭�！�

到了中專之后，我真正領(lǐng)悟，經(jīng)歷了沉沉浮浮，那是滋味酸痛酸痛。

02

我是用全校第一的成績，進入中專的。

鄉(xiāng)里的初中，教育水平也就那樣。能夠在一屆里，有一個人上中專，就不錯了。

我就盯住“這一個”，要緊牙讀書。

父母對讀書是不怎么重視的，開口閉口就是：“初中畢業(yè)后，就去打工�！�

直到初中畢業(yè)前幾個月，父母才重視起來：畢竟我的成績，讓他們看到了光宗耀祖的兆頭。

有人說：“如果對一件事，念念不忘，那這件事就會成功�！�

真的，我成功了，超出公費中專分數(shù)線十多分。然后到地區(qū)的農(nóng)機學校就讀。

去學校之前，母親帶著我，去鄉(xiāng)里走了一圈。聽說鄉(xiāng)里有好幾個干部，都是那所學校畢業(yè)的。

從他們身上，我可以看到命運的藍本，也能夠感受到“命運的驕傲”。

我家窮，聽說一個學期費用四百多，母親就沉默了。

還好，母親去親戚朋友家走一圈，把學費借來了。生活費，靠家里賣了一頭豬。

那是1994年，中專還是四年制。

03

讀中專的前兩年，陽光燦爛。

開學第一天，母親送我到學校門口，把行李放下來，就轉(zhuǎn)身回家了。

我家在偏遠的山溝，到縣城有五十多里路，從縣里到地區(qū)城市，又三十多里路。中途要倒騰三次車，坐一次 渡船。

第一次出遠門，我充滿了期待。

我們班的人，來自全省各地，大家說著加鄉(xiāng)音的普通話，也聊得愉快。

和同學接觸，然后交談，一起邀約去食堂吃飯。懵懵懂懂，就進入了中專的角色。

學校里學的，有二十多門課程。一開始是高中的數(shù)學、物理，作為鞏固基礎用的。后來學專業(yè)課程。

我們的專業(yè)，也不是自己挑的，而是到了學校之后，任由學校分配。只有走進班級，才知道自己是什么專業(yè)。

我被分配到水電站專業(yè)。也不知道學什么，但是不管了，反正是包分配，有像樣的工作。

似乎大家都把讀書，當成了“過渡到職場”的體驗，并且答案是肯定的。因此大家都很放松。

課間，大家打球，嬉鬧。周末，全班出動，去附近看山水。

班主任也很放松，還專門喊中巴車，和我們一起去游玩。

沒有手機的年代，我們靠簡陋的照相機，留下了很多相片。到現(xiàn)在，我還保留了幾十張相片。

打開相片看，都是陽光帥氣的，大家一點壓力都沒有。純玩的狀態(tài)。

04

讀中專的后兩年，灰頭土臉。

到了96年，我忽然發(fā)現(xiàn)，學校來了一些老鄉(xiāng)，他們的不是初中的佼佼者，而是成績一般的人。

他們也說，自己不包分配。畢業(yè)后，就都去打工。據(jù)說，學校會推薦。

也有人，家庭背景好，父母在某個單位。那他們畢業(yè)后，就可以去父母在單位。

到了97年，我更加意識到了危機：學校送我們到東莞一家電子廠實習。

當然，這不影響我們來學校的根本政策。實習也是可以去，可以不去的。

到了最后的一個學期，學校就完全不管我們了，進入自由實習的階段。

我作為農(nóng)村人，找不到什么好的單位實習，就和另外一個同學，一起幫助同學的親戚種果樹。

這期間，我發(fā)現(xiàn)一些年齡大一點的校友，都拼命自考，拿大專文憑。

這些校友，他們是讀完了高中，然后考入中專的。他們在學校，有的是兩年，有的是三年。

他們也顯得成熟很多，知道如何進入社會。提升文憑是必須的。

98年，全班同學再次聚攏，一起領(lǐng)取畢業(yè)證。

此刻，很多同學明白了，分配工作是特別難的，甚至是渺茫的。有的縣已經(jīng)不分配中專生了。

時代的變化，還有離別的滋味，讓相聚的氛圍變得特別壓抑。

有人撕心裂肺地唱歌，有人哭著說“再見”。還有人說：“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廣東的親戚，要南下了。”

我是屬于“回縣里，等待分工的人”。畢竟，縣里沒有明確，不分了。

這一等，就是一年。中途，有一次進編制考試，大概是兩百人里面選五個的樣子。

拿到考試公告，我發(fā)現(xiàn)很多崗位，需要大專文憑，自考的也行。我開始后悔，自己沒有跟著年長的校友一起自考。

很自然，我沒有考上。開始自謀出路。

05

原來，我們只是比同齡人，更早體驗了人生無常。

現(xiàn)在，我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

回頭看自己一路走來，也真的很感慨。

但我不怪社會，只是懂得：社會落下的一粒塵埃，到你頭上，就是一座大山。

當命運給你一道坎的時候，恰好是你涅槃的機會。

我們班也有同學，離開學校之后，就自考大專，本科，研究生。也靠文憑，在大城市立足。畢竟拿到高文憑，也就是兩千年初，文憑的用處很大。

有同學分到地方工廠，但是破產(chǎn)了，然后自己做生意，也還行吧。

有同學干脆不理會什么分工，就做生意，幾十年的拼搏，也算是富起來的人。

有同學在體制內(nèi)，都已經(jīng)是處級了。

想起生物學家的一句話：真正的強者，不是身體魁梧的人，而是能夠最快速度適應新環(huán)境的人。

到處都是變化莫測的東西，我們積極跟著改變，而不是被推著走，那就好辦了。

現(xiàn)在，也有很多大學，你進入的時候，專業(yè)特別紅，但是畢業(yè)的時候，專業(yè)就飽和了；有的人，一開始就多專業(yè)出發(fā)，東門不開西門開。

學校是一個人慢慢過渡到社會的一座橋，從來不是保險柜，別知道太晚。

作者：布衣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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