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打完了，功勞卻寫在別人名下？”——1979年春天，云南邊境的霧還沒散，張铚秀已經(jīng)悄悄把指揮權(quán)接過來，像換崗的老兵，一句廢話沒有。

可戰(zhàn)后登報的卻是提前離場的楊得志，照片登在頭版，軍裝筆挺；真正的收尾人張铚秀，連名字都只出現(xiàn)在內(nèi)頁一行小字。老兵們私下嘀咕：這找誰說理去？他聽見了也只是擺手，“仗打贏就行，爭那個干啥?！?/p>

那年他64歲，徐向前一句“過渡人物”像貼在檔案上的便簽，聽著涼，其實準(zhǔn)——部隊要年輕人，老將要騰位置，天經(jīng)地義?？伞斑^渡”不是“靠邊”，他偏把這段灰色地帶走成了高光。

兩山輪戰(zhàn)，海拔快兩千米，雨多霧大，炮彈砸在石灰?guī)r上蹦出二次彈片，比越軍地雷還邪門。張铚秀蹲在貓耳洞里啃壓縮干糧，拿紅筆在塑料布上畫“魚鱗陣”：一個連分七層，交錯埋伏，像給山頭套了鎖子甲。這套土辦法把傷亡硬生生拉低三成，后來寫進(jìn)教材，卻署名“集體智慧”。

有人替他鳴不平，他咧嘴笑：“我個老頭子，還搶啥署名權(quán)，命都搶回來了，值?！?/p>

1985年大裁軍，昆明軍區(qū)撤編，他是最后一任司令。簽字那天，他把自己的辦公桌搬到走廊，給年輕參謀騰地方。人問“離休啥感覺”，他答：“槍交出去，人沒下崗，回家給老伴燒飯?！?/p>

其實家里也沒享幾天清福。成都來的工作組請他寫回憶錄，他寫了三頁紙：一頁寫犧牲戰(zhàn)友，一頁寫犯過的錯，一頁空白。空白那頁他說留給后來人填，“省得他們再走彎路。”

部隊整編后，他年年自己坐綠皮車回老山，不帶秘書，背個黃挎包，在烈士陵園門口買兩瓶米酒，一瓶倒地上，一瓶對嘴喝。邊喝邊跟墓碑聊天：“兄弟們，現(xiàn)在換年輕人站崗，你們放心?！?/p>

故事傳回城里，成了酒桌段子：老司令蹭村民摩托車上山，司機(jī)死活不收錢，他硬塞兩包紅塔山，“老子不能占群眾便宜?！甭牭娜斯?，笑完又沉默，那代人好像都這脾氣，吃虧的事自己咽，便宜讓別人占。

今天翻開軍史，1979西線戰(zhàn)績還是寫著“楊得志指揮”，兩山戰(zhàn)役寫著“成都軍區(qū)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張铚秀的名字偶爾出現(xiàn)在括號里?？衫媳浀茫l把爛尾戰(zhàn)局收了個尾，誰把“過渡”兩個字活成了定海神針。

勛章會生銹，檔案會發(fā)黃，那句“仗打贏就行”卻一直在邊防線回蕩——像貓耳洞里的燭光，不大，夠照見下一班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