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的泥咕咕（散文）

文/王世輝

去?？h城逛廟會，隨處可見售賣泥咕咕的店鋪與臨時攤位，造型各異的泥咕咕，色澤鮮亮，模樣惹人愛憐，撩撥著心中的欲望，每到一處，我怎么也抵擋不住那份誘惑，便總是不自禁地踱進店鋪，或駐足于攤位前，觀瞻品賞不已，沒個夠。

泥咕咕是?？h的傳統(tǒng)民間藝術瑰寶，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聲譽頗隆，不僅在國內(nèi)聞名遐邇，而且早已遠播海外。不管到了哪里，置于何處，泥咕咕都不改它土得掉渣兒的名字，煥發(fā)著純粹質(zhì)樸的光芒，它所傳遞的是中華文化的符號，它所承載的是中華文化的基因與根脈，而它所吹響的則永遠是中國的聲音。

泥咕咕的歷史極其悠久，探尋其源頭，恐怕要逆著歲月的河流，追溯到遠古時期。它的興盛時期在隋唐，這是史料的記載。專業(yè)化的說法，它是中原地區(qū)原始鳥崇拜的物化形態(tài)。

泥咕咕的形體小巧，個頭大的，長或高20厘米左右，小的僅有四五厘米，甚至更小，稱得上不折不扣的袖珍，地地道道的“迷你”。這些小可愛，尾部有一種特殊的設計，是兩個小孔，一個吹氣，一個出氣，吹時能發(fā)出“咕咕”的樂音，因而得名。泥咕咕的品類繁多，題材廣泛，涵蓋了歷史人物、戲曲人物、猴子、飛鳥、小動物、騎馬人等，不一而足，其造型古樸、質(zhì)真而又善于夸張變形，涂染的色彩對比度極大，透射出濃郁的民間藝術韻味。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一個人，他叫張希和，土生土長的浚縣人，是我國當代泥塑藝術的杰出代表，以捏泥猴馳譽海內(nèi)外，有一個響當當?shù)拿枴嗪飶垺Ｋ乃囆g成就是非凡的，大量泥猴、書畫和陶藝作品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人民畫報》《中國畫報》等報刊，還被編入了中學地理教科書，電視專題片《獼猴張》曾在全國各省電視臺交流播出，目前已出版《泥猴張捏動物技法》叢書（一套五本）、《泥猴張教我捏泥猴》等多部專著，他的《百猴》等諸多作品已被中國美術館收藏，他也先后被河南省民協(xié)授予“河南十杰民間美術大師”稱號，被中國民協(xié)授予“中國民間工藝美術大師”稱號，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一級民間工藝美術家”稱號。早些年，我為了撰寫長文《“鬼才”泥猴張傳奇》，赴?？h去采訪他，親眼目睹了他的泥猴作品，領略了他的藝術風格和他的泥猴作品的風采神韻。那些陳列在壁架上的泥猴，面部表情豐富逼真，極盡描摹之能事，身體卻采用寫意手法，幾筆帶過，僅僅顯現(xiàn)些大致的輪廓。我只能描述至此，若要進一步深入形容，我感到我的語言是蒼白乏力的，甚至到了“詞窮”的地步，一言以蔽之，那叫一個“絕”！泥猴張的泥猴及其他泥塑作品，都是泥咕咕。

泥咕咕的制作工藝極其繁雜而精細，需要經(jīng)過取土、和泥、捏制、窯燒、著色等多道工序，每道工序都像繡花一樣，考量的是技藝和功夫，體現(xiàn)的是耐心和精細，乃至牽涉到制作者的生活素養(yǎng)和人生修為。補充交代一句，泥咕咕的制作，全程由手工完成，機械的外力無法介入，更無法取代人工的藝術創(chuàng)造。

?？h黎陽鎮(zhèn)有個村子，叫楊玘屯，全村大部分人都掌握有一手捏泥咕咕的絕佳技藝，幾乎家家都從業(yè)捏制泥咕咕。這是一個“泥咕咕村”啊，更是一個民間藝術之花燦然綻放的“泥塑村”啊。

想起了小時候?qū)δ喙竟镜牧w慕、期盼以及擁有之后的喜不自勝。彼時，家鄉(xiāng)人每年都要有組織地趕一次?？h廟會，他們管這項活動叫“上山”，因為?？h的確有山，縣城區(qū)域內(nèi)就有大伾和浮丘兩座神仙聚居的名山，是儒、釋、道交融交匯之地，浚縣廟會主要依托的就是這兩座神山。家鄉(xiāng)人趕浚縣廟會，先是乘坐牲口拉的馬車，后來換成了坐解放牌大卡車，時代的發(fā)展沒能改變他們的乘車方式，集體坐在連個棚子也沒有的車廂內(nèi)，真正的餐風宿露?。?shù)九寒天，他們天不亮就出發(fā)，直到后半夜才能返回到家中。

這一天的時間，于我而言，于村里的小伙伴們而言，是一份極其難捱的漫長，仿佛這一天就是一個世紀，那么難以捱到盡頭。緣何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我們在焦急地等待——等待大人們捎回來的泥咕咕。后半夜得到了，捧在手里，興奮得睡不著覺，于是，常常會把玩到天亮。第二天清晨，村子里到處回蕩著泥咕咕悅耳的響聲……那時候，年幼的我們不懂得藝術，但懂得童年的歡樂。

幾十年的時光翻成了過去，童年的這份由泥咕咕帶來的歡樂并未消失，而是在延續(xù)，在滲透著我的生命。換言之，我對泥咕咕依然充滿著喜愛，它也依然在誘惑著我的目光與心魂。只是，現(xiàn)在對它的理解深刻多了，在我的體認中，每一件泥咕咕，都是承載著深厚歷史文化底蘊的藝術品。

王世輝，筆名春風秋水，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清荷風新詩研究會特邀駐會詩人。詩作散見于《星星詩刊》《詩潮》《詩歌月刊》《中國詩歌報》等，出版詩集《鄉(xiāng)土滋味》、散文詩集《八面晞風》（合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