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心里一直有個疙瘩：女兒曉曼非要嫁去哈爾濱。

“那么遠！火車得坐 30 多個小時，將來我和你媽老了，你能飛回來伺候？” 我跟她吵了三個月，曉曼鐵了心：“爸，現(xiàn)在交通方便，我想你們了就視頻，放假就回來?！?/p>

她結婚那年，我磨磨蹭蹭給了 10 萬，嘴上說：“就這些了，嫁那么遠，以后家里事指望不上，留著錢自己花吧?！?曉曼沒說話，把錢存進了卡，說 “爸，這錢你急用時隨時找我要”。

真正讓我上心的是表侄李明。李明家就在鄰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從小跟著他奶奶過。我總覺得：“男孩子在身邊才靠譜，將來我動不了了，還能指望他搭把手?！?/strong>

去年李明要買房，差 30 萬首付。我沒跟曉曼說，把養(yǎng)老錢 20 萬取出來，又找工友借了 10 萬，湊夠 30 萬塞給他：“拿著，舅爺就盼著你在身邊，以后有個照應?！?李明拍著胸脯：“舅爺你放心，將來你和我奶奶一樣，我管！”

那天半夜，我起夜時腳下一滑，從樓梯摔下去，右腿 “咔嚓” 一聲響，疼得我冷汗直冒。家里就我一個人 —— 老伴前年走了，曉曼在哈爾濱，平時就我自己住。

我趴在樓梯口，摸出手機，第一個打給李明。

“明啊，舅爺摔了，右腿動不了，你快來送我去醫(yī)院……”

電話那頭頓了頓，傳來他不耐煩的聲音：“舅爺？我這正陪對象看電影呢，新上映的大片，票都買好了！”

“我真動不了了，家里沒人……”

“那你給曉曼姐打電話啊！她是你親閨女，遠嫁了就不管爹了？” 李明的聲音拔高了，“再說我這對象好不容易約出來的，黃了咋辦？你先忍忍，看完電影我就過去！”

電話被掛了。

我盯著手機，右腿的疼鉆心，心里更涼。那 30 萬，是我和老伴省了一輩子的錢，李明當時說得那么好聽，原來 “搭把手” 只是嘴上說說。

掙扎著撥通曉曼的電話，她那邊有孩子的哭鬧聲，應該是剛哄娃睡下。

“爸？咋了？”

我咬著牙說清情況，曉曼的聲音一下子硬了：“你怎么不找李明去？”

“他…… 他有事……”

“他有事？他能有你摔斷腿的事大？” 曉曼的聲音帶著哭腔，“當初我要嫁哈爾濱，你說‘遠嫁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指望不上’；他買房你給 30 萬，說‘男孩子在身邊才靠譜’；我想接你去哈爾濱住，你說‘我才不去那冷地方，有李明照顧我’，現(xiàn)在想起我了？”

我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樓梯口的風灌進來，吹得我后背發(fā)涼。右腿的疼越來越烈，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我突然想起曉曼出嫁前，偷偷在我枕頭下塞了張卡：“爸，這里面有 5 萬，是我攢的，你別給李明，留著自己花?！?后來那張卡，被我取出來添給了李明的首付，還騙自己 “曉曼在婆家不缺錢”。

手機在手里震了一下，是曉曼發(fā)來的消息：“我訂了最早的飛機，4 小時后到。你別動，我叫了鄰居張叔先去看看你！”

那一刻，我看著窗外的黑，突然明白：我一直嫌女兒遠嫁 “指望不上”，卻忘了血濃于水的牽掛；我以為 “身邊的” 才可靠，卻喂飽了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我傷透了女兒的心，她卻在氣頭上，還想著先叫鄰居來救我。

當老張到的時候，我正疼的死去活來。他一邊責備我 “真是老頑固”，一邊迅速撥打了 120。

曉曼心急如焚的趕到醫(yī)院，我剛完成初步檢查，右腿骨折，得留院治療。她緊緊抱住我，邊哭邊說：“爸，你嚇死我了！” 那些淚珠滴在我手背上，讓我心頭一陣暖意又帶著酸楚。

我緊緊得握住曉曼的手：“爸爸錯了，爸爸不該嫌棄你離家太遠。”

曉曼擦干眼淚，說 “先養(yǎng)好腿，出院后跟我回哈爾濱?！?/p>

李明是第二天來的，手里提著一籃水果，身旁跟著一個女孩，應該是他的未婚妻。

他站在病房門口猶豫不決，遠遠地喊道：“舅爺，我剛和對象定了婚期，手頭實在拮據(jù)…… 那三十萬，能不能先緩緩？以后我一定還給你?！?/p>

我沒有回應，他又補充說：“你還有曉曼姐呢，她在哈爾濱生活地挺好，也不缺這點錢吧？”

說完，他把水果放在地上，拉著未婚妻走了，甚至沒有踏進病房。

過了一會兒，手機輕輕震動，是李明的信息：“舅爺，你好好養(yǎng)病，婚禮我就不邀請你了，免得你太累了。錢的事，以后再說吧?！?/p>

我凝視著那簡短的信息，不禁啞然失笑 —— 原來，我辛苦積攢一生的積蓄，竟換來了一句遙遙無期的 “以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