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新聞推送，顫抖的手幾乎握不住手機。法航4477次航班墜毀，機上312人全部遇難，其中包括29名來自我們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

三周前，我本該在那架飛機上。

01

"老婆，你發(fā)燒了？"我摸著林雪的額頭，滾燙得嚇人。那是三周前的凌晨，距離出發(fā)去巴黎還有四個小時。

林雪虛弱地睜開眼："你快去收拾行李吧，別耽誤了。"

"39度2，我怎么可能放心走？"我給她倒了溫水，"這次巴黎之行就算了，你的身體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這是公司的獎勵啊，你工作這么多年才被評為優(yōu)秀員工..."林雪的眼中滿含歉意。

我輕撫她的臉頰："傻瓜，巴黎以后還可以去，但你只有一個。"

那天上午，我給部門經(jīng)理打電話請假，聽筒里傳來他略顯遺憾的聲音："真的不去了？這可是公司成立以來第一次這么大手筆的海外獎勵旅游。"

"不去了，家里有事。"我看著躺在床上的林雪，語氣堅決。

掛斷電話后，林雪握住我的手："對不起，讓你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我輕吻她的額頭，"照顧你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悉心照料著林雪。給她煮粥，陪她去醫(yī)院，整夜守在床邊觀察她的體溫變化。同事們陸續(xù)從巴黎發(fā)來照片，埃菲爾鐵塔、盧浮宮、香榭麗舍大街，每一張都美得令人心醉。

"你會不會后悔？"林雪看著我翻閱那些照片。

"后悔什么？"我放下手機，"人這一輩子，什么最重要？不是看過多少風景，而是和誰在一起看風景。"

一周后，林雪完全康復(fù)了。同事們也陸續(xù)回國，每個人都曬得黑了些，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他們給我?guī)Щ貋矸▏南闼颓煽肆�，還有數(shù)不清的照片和故事。

"你真的不后悔？"部門經(jīng)理拍拍我的肩膀，"巴黎真的太美了，這次旅行所有人都說是人生中最難忘的經(jīng)歷。"

我笑著搖頭："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日子里，我確實偶爾會想象自己如果去了巴黎會是什么樣子，但每次看到林雪健康的笑容，這種念頭就會立即消散。

02

回想起來，那次發(fā)燒其實來得很突然。

林雪一向身體很好，很少生病。那天晚上我們還在討論巴黎的行程安排，她興奮地翻著旅行攻略，規(guī)劃著要去哪些地方拍照。

"聽說巴黎的馬卡龍?zhí)貏e好吃，我們一定要去嘗嘗。"她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好，都聽你的。"我摟著她，想象著兩個人漫步在塞納河畔的浪漫場景。

誰知道半夜她就開始發(fā)燒，體溫一路飆升。我慌忙找退燒藥，用濕毛巾給她降溫，一夜都沒合眼。

看著她痛苦的模樣，我心疼得要命。那一刻，什么巴黎之行都變得不重要了。

"你確定不去？"林雪虛弱地問道，"我可能就是普通感冒，過幾天就好了。"

"不去。"我的態(tài)度很堅決，"你覺得我是那種會丟下生病的妻子去享受的人嗎？"

林雪眼中涌出淚水："謝謝你，老公。"

接下來的幾天，我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她。買藥、做飯、陪她去醫(yī)院檢查，生怕有任何閃失。同事們在群里分享著巴黎的美景和美食，我偶爾看看，但心思全在林雪身上。

醫(yī)生說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多休息多喝水就好。但我還是不敢大意，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測一次體溫，觀察她的精神狀態(tài)。

"你這樣下去會累壞的。"林雪心疼地看著我，"我已經(jīng)好多了。"

"我不累。"我握住她的手，"能照顧你，是我的幸福。"

那一周，我推掉了所有的應(yīng)酬和聚會，全心全意地陪伴著林雪�？粗惶焯旌棉D(zhuǎn)，我心中的石頭才慢慢落地。

等同事們從巴黎回來后，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么。他們的照片里，埃菲爾鐵塔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盧浮宮里的藝術(shù)品讓人嘆為觀止，香榭麗舍大街上的時尚氣息撲面而來。

"真的不后悔？"林雪看著那些照片，眼中有著深深的歉疚。

"真的不后悔。"我堅定地說，"有你在身邊，哪里都是巴黎。"

03

生活逐漸回到了正軌，但我能感覺到林雪心中的愧疚一直沒有消散。

她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提起那次巴黎之行，言語中充滿了自責。"如果我沒有生病就好了"、"都是因為我你才錯過這么好的機會"，這樣的話她說過無數(shù)次。

"別再想這些了。"我每次都這樣安慰她，"機會還會有的。"

但我知道，這樣級別的海外獎勵旅游，公司恐怕很難再組織第二次了。這次巴黎之行，是公司為了慶祝上市成功而特別策劃的，成本極高，意義非凡。

被選中的29名員工都是各部門的骨干，有些人為了這次機會準備了很久。我也是其中之一，為了爭取這個名額，過去一年我加班加點，業(yè)績排在部門前三。

"你知道嗎？"同事小王興奮地跟我分享，"這次巴黎之行，公司花了近200萬。每個人的標準都是人均7萬，住的是五星級酒店，吃的是米其林餐廳。"

我點點頭，心中確實有些波瀾。7萬塊，對于我們這樣的工薪階層來說，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但每當這種念頭升起時，我就會想起林雪發(fā)燒時痛苦的模樣，想起她虛弱地握住我手時的溫度。那一刻，我就明白，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健康重要。

"老公，我想補償你。"一天晚上，林雪突然對我說，"等我攢夠錢，我們自己去巴黎，我請你。"

"傻瓜，還說這些干什么。"我摟住她，"咱們是夫妻，還分什么你我。"

可我看得出來，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記。她開始更加努力地工作，更加節(jié)約地生活，似乎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彌補什么。

"其實我應(yīng)該感謝你生病。"我半開玩笑地說，"不然我就要離開你十天，十天不見你，我會想死的。"

林雪笑了，但眼中仍有著揮之不去的愧疚："你嘴真甜。"

時間慢慢過去，同事們談?wù)摪屠柚械念l率逐漸降低，生活似乎回到了平靜。但我知道，這段經(jīng)歷對我們夫妻關(guān)系的影響是深遠的。它讓我更加明白，在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愛情不在于一起去看了多少風景，而在于在最需要的時候，你選擇了陪伴。

04

三周后的那個周二下午，我正在辦公室整理報表，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新聞推送。

"法國航空4477次航班失事，機上312人無一生還。"

我愣了一下，隨手點開了新聞詳情。映入眼簾的幾個字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該航班于北京時間昨日凌晨從戴高樂機場起飛，原定于今晨抵達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這個時間，這條航線...我的手開始顫抖。

這不是我們公司那29個同事回國的航班嗎？

我迅速翻找著新聞中的更多信息，心中祈禱著這只是一個巧合，只是時間和航線的巧合。

但當我看到乘客名單中出現(xiàn)熟悉的名字時，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王志強、李明華、張佳麗...這些都是和我一起工作多年的同事，都是這次巴黎獎勵旅游的參與者。

我的手機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看向了我，但我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重復(fù)：如果林雪沒有發(fā)燒，如果我去了巴黎，現(xiàn)在...

"怎么了？"坐在對面的同事關(guān)切地問道。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我指了指地上的手機，示意他看新聞。

幾分鐘后，整個辦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然后是壓抑的哭聲，震驚的呼喊，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

"不可能...昨天我們還在微信群里聊天..."

"王志強還給我發(fā)了巴黎的照片..."

"怎么會這樣..."

我機械地拿起手機，翻開我們的工作群。三周前，這里還充滿了歡聲笑語，大家分享著巴黎的美景，討論著法國的美食。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

"準備回家了，有點舍不得巴黎。"

發(fā)這條消息的是小王，一個剛畢業(yè)兩年的小伙子，總是笑得很陽光。

現(xiàn)在，這條消息成了他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痕跡。

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各種電話涌了進來。公司領(lǐng)導的、同事家屬的、媒體的...但我一個都不想接。

我只想回家，回到林雪身邊，緊緊抱住她，告訴她我有多么慶幸那天晚上她發(fā)了燒。

05

我匆忙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三周前的那個夜晚。

如果林雪沒有發(fā)燒，現(xiàn)在躺在法國某個停尸房里的就是我。如果我選擇了巴黎而不是陪伴，現(xiàn)在面對這個消息的就是林雪。

想到這里，我的后背冷汗直冒。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辦公室里有同事已經(jīng)開始痛哭。

我們這些留下來的人，都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參加那次旅行。有的是家里有事，有的是身體不適，有的是工作安排沖突。當時，我們或多或少都有些遺憾，甚至羨慕。

現(xiàn)在，這些"遺憾"拯救了我們的生命。

公司的電話響個不停，各種媒體開始聯(lián)系我們，想要了解更多關(guān)于這29位遇難員工的信息。人事部已經(jīng)亂成一團，開始聯(lián)系遇難者的家屬。

我想象著那些電話響起時，接聽者會是怎樣的心情。昨天還在期待著親人歸來，今天就要接受永別的現(xiàn)實。

"我要回家了。"我對部門經(jīng)理說。

他點點頭，眼中滿含淚水："都回去吧，今天沒心情工作了。"

走出辦公樓的時候，我的腿有些發(fā)軟。三周前，我和那29個人還是同一批被選中的幸運兒。三周后，他們成了新聞里的遇難者，而我還活著。

這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讓我既慶幸又愧疚。為什么是他們而不是我？為什么一個偶然的發(fā)燒就能改變命運的軌跡？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象林雪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yīng)。她會震驚，會后怕，然后會緊緊抱住我，慶幸我們都還活著。

我也想象著如果三周前我堅持要去巴黎會怎樣。也許我會說："你只是發(fā)燒而已，我去幾天就回來。"也許我會找個保姆照顧她，自己還是會踏上那架死亡航班。

想到這里，我對林雪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刻了。是她的病，是我對她的愛和責任，讓我做出了留下來的選擇。

現(xiàn)在，這個選擇拯救了我的生命。

到了家門口，我停下腳步，深呼吸了幾次，然后掏出鑰匙。開門的瞬間，我看到林雪正在廚房忙碌著，聽到響聲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回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早？"

看到她安然無恙地站在那里，我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我沖過去緊緊抱住她，生怕她會突然消失。

"怎么了？"林雪被我突然的舉動嚇到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是更加用力地擁抱著她。過了很久很久，我才緩緩開口：

"林雪，你知道嗎？你那次發(fā)燒..."

但話剛說到一半，我的聲音就卡住了。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個讓我脊背發(fā)涼的問題。

三周前的那個晚上，林雪的發(fā)燒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我松開擁抱，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閃過的一抹異樣讓我心中升起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林雪..."我的聲音開始顫抖，"那天晚上，你..."

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了茶幾上的一個小瓶子，那是...退燒藥的包裝盒。

但不對，這個退燒藥的生產(chǎn)日期是...三周前的前一天？

我愣住了。

06

我拿起那個藥盒，仔細看著上面的日期標簽。生產(chǎn)日期確實是三周前的前一天，而且這種進口退燒藥通常不會在普通藥店有現(xiàn)貨，需要預(yù)訂。

"這個藥..."我舉著藥盒，聲音有些發(fā)抖，"你是什么時候買的？"

林雪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避開我的眼神："我...我記不清了，可能是之前買的吧。"

"林雪，你看著我的眼睛。"我輕輕握住她的肩膀，"這藥是不是你在我去巴黎前一天故意買的？"

沉默。漫長的沉默。

林雪的眼中開始涌出淚水，她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過了很久，她才緩緩開口：

"我沒想到會出事...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十天。"

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所以，你故意讓自己發(fā)燒？"

"我在網(wǎng)上查過，這種藥如果大劑量服用會引起體溫升高的副作用。"林雪的聲音小得像蚊子，"我想著只要讓你覺得我病得很重，你就不會丟下我去巴黎了。"

我松開手，后退了幾步，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

"我真的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林雪急切地解釋著，"我只是太愛你了，不想和你分開那么久。如果我知道會出飛機事故，我絕對不會..."

她的話被自己的哭聲打斷了。

我呆立在原地，腦海中回放著那個夜晚的所有細節(jié)。她"突然"的高燒，她"虛弱"的樣子，她對我"歉疚"的表情...原來這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演出。

"你知道嗎？"我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內(nèi)心卻是翻江倒海，"剛才我在想，為什么是那29個同事而不是我。我以為這是命運的安排，是你的病救了我。"

"確實是我救了你！"林雪抹著眼淚，"如果不是我..."

"是的，你救了我。"我點點頭，"但你也殺了我。"

林雪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殺了那個相信你、信任你的我。"我看著她，眼中沒有憤怒，只有深深的疲憊，"林雪，你不明白嗎？從你決定欺騙我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婚姻就已經(jīng)死了。"

"不！不是這樣的！"林雪哭著撲向我，"我愛你！我這么做都是因為太愛你了！"

我輕輕推開她："愛不是控制，愛不是欺騙。真正的愛是尊重對方的選擇，是坦誠相待。"

房間里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很久，我繼續(xù)說道："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如果你當時直接告訴我你不想讓我去，我可能真的會留下來陪你。但你選擇了欺騙，選擇了讓我以為自己是個好丈夫，選擇了讓我在愧疚中感激命運。"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林雪跪在地上，聲音嘶啞，"求你原諒我，求你不要離開我。"

我蹲下身，輕撫她的頭發(fā)："林雪，我原諒你對我的欺騙，但我原諒不了自己。"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不解。

"如果不是你的欺騙，也許那29個人現(xiàn)在還活著。"我的聲音開始顫抖，"如果我按原計劃去了巴黎，也許我會在最后一刻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勁，也許我會提醒其他人...也許..."

"不！這不是你的錯！"林雪激動地說，"這是意外！是空難！和我們沒關(guān)系！"

我搖搖頭："是的，這是意外。但你的欺騙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軌跡。包括我的，包括那29個人的，包括他們家人的。"

07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的意義。

新聞媒體對這起空難進行了大量報道，我們公司也成了關(guān)注焦點。作為原本應(yīng)該在那架飛機上卻幸存下來的員工，我接受了幾次采訪。

每次面對鏡頭時，我都在說著同樣的話："我很幸運，因為妻子生病了，所以沒能成行。"

但只有我知道，這個"幸運"的背后隱藏著什么。

林雪這幾天一直在家里，她請了長假，每天都在等我回來，想要和我談?wù)撨@件事。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難以面對她。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復(fù)雜的情感糾結(jié)。

一方面，我確實應(yīng)該感謝她。如果沒有她的"欺騙"，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新聞里的遇難者。她用一個謊言拯救了我的生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另一方面，這種"拯救"建立在欺騙的基礎(chǔ)上，建立在對我信任的踐踏上。更重要的是，它讓我對那29個遇難同事的愧疚感變得更加強烈。

我開始參加同事們的葬禮。一個接一個，29場葬禮。

每次站在靈堂前，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變成遺像，我都會想：如果我去了，會不會改變什么？

王志強的妻子握著我的手痛哭："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為什么？"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我知道答案，但我不能說出來。

李明華的父親拍著我的肩膀說："還好你沒去，還好你還活著。"

每聽到這樣的話，我心中的愧疚就加重一分。

一周后，我終于回到家，面對等待著我的林雪。

"你想離婚嗎？"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憔悴的臉龐："我不知道。"

"如果離婚能讓你心里好受一些，我同意。"林雪的聲音很平靜，"但我想告訴你，無論如何，我都不后悔那天晚上的決定。"

我抬起頭看著她："為什么？"

"因為我寧愿背負欺騙你的罪名，也不愿意失去你。"她的眼中有著堅定的光芒，"也許這很自私，但這就是我的愛情。"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緩緩開口："你知道嗎？這一周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希望的結(jié)果是什么？"

林雪看著我，等待著答案。

"我希望的結(jié)果是，你能誠實地告訴我你不想讓我去，然后我主動選擇留下來陪你。這樣，我們都問心無愧，那29個人也還活著。"

"但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林雪說。

"是的，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我點點頭，"現(xiàn)實是，你的一個謊言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包括我們的。"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景："林雪，我需要時間。我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需要時間去重新認識我們的關(guān)系，需要時間去面對那29個家庭的眼淚。"

"你要搬出去嗎？"她問。

"暫時是的。"我回過頭看著她，"但這不意味著結(jié)束。這只是意味著，我們都需要重新開始。"

08

三個月后，我搬回了家。

這三個月里，我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每天都在思考生命的意義和選擇的后果。

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參加了幸存者互助小組，也和那29個遇難同事的家屬保持著聯(lián)系，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處理各種事務(wù)。

在這個過程中，我逐漸理解了一個道理：生命中的每一個選擇都會產(chǎn)生蝴蝶效應(yīng)，但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后果而停止選擇。

林雪的欺騙確實拯救了我，但這種拯救的意義不在于欺騙本身，而在于她對我的愛是真實的。雖然表達方式有問題，但出發(fā)點是純真的。

而那29個同事的死亡，不是因為我沒有去，而是因為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預(yù)測的意外。我不應(yīng)該為此承擔罪責，正如林雪不應(yīng)該為拯救了我而感到愧疚。

"你回來了。"我推開門時，林雪正在廚房做飯，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能聽出其中的喜悅。

"我回來了。"我放下行李，"我們談?wù)劙伞?

我們坐在餐桌前，就像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一樣。但這次，我們之間不再有隱瞞和欺騙。

"我原諒你了。"我首先開口，"但這不意味著我認同你的做法。"

林雪點點頭："我知道。這三個月我也想了很多。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會選擇誠實地告訴你我的想法，而不是用欺騙的方式。"

"很好。"我握住她的手，"那么現(xiàn)在，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是的。"我看著她的眼睛，"我們重新認識彼此，重新建立信任，重新定義我們的愛情。這一次，建立在完全坦誠的基礎(chǔ)上。"

林雪的眼中涌出淚水，但這次不是恐懼和愧疚的眼淚，而是希望的眼淚。

"我愿意。"她說。

那天晚上，我們像初戀時那樣聊天到很晚，分享著這三個月來各自的思考和成長。我告訴她我在幸存者互助小組的經(jīng)歷，她告訴我她是如何學會面對自己的錯誤。

"你知道嗎？"林雪說，"這三個月里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死在那架飛機上，我該怎么辦。想到這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守護。守護對方的生命，守護對方的夢想，也守護對方的選擇權(quán)。"

我點點頭："是的。而真正的寬恕不是遺忘，而是理解。理解對方為什么會犯錯，理解錯誤背后的動機，然后選擇繼續(xù)相愛。"

現(xiàn)在，一年過去了。我們的生活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正常，但那次空難和那個夜晚的真相，永遠改變了我們看待愛情和生命的方式。

我們建立了一個基金，幫助那29個遇難同事的家屬。這不是為了贖罪，而是為了紀念，紀念那些本應(yīng)該和我們一起享受生命的人。

每年的這個日子，我們都會去他們的墓前獻花，不是作為幸存者，而是作為朋友。

林雪也兌現(xiàn)了她的承諾，今年我們一起去了巴黎。站在埃菲爾鐵塔下，我們沒有拍照，沒有購物，只是靜靜地擁抱著，為那些永遠無法看到這片風景的朋友默哀。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林雪輕聲說道。

"沒有如果。"我打斷了她，"我們只有現(xiàn)在，只有彼此。這就足夠了。"

是的，這就足夠了。

生命中最重要的不是你經(jīng)歷了什么，而是你和誰一起經(jīng)歷。不是你看過多少風景，而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誰選擇了留在你身邊。

雖然這種選擇有時候來自于一個謊言，但愛的本質(zhì)依然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