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陪霍霆琛在廟街血泊里走出來的亡命鴛鴦，是如今共享權力與財富的伴侶。
鼎盛時他為她在關二爺前金盆洗手，立誓給她一個干干凈凈的未來。
半月前一場點燃維港的求婚盛宴，更是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段始于微末，終于巔峰的感情，即將修成正果。
連葉白也這樣以為，直到閨蜜的電話打來。
“白白！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葉白蹙眉，“我剛落地，能有什么事？”
“不是你？”閨蜜遲疑，“霍霆琛今晚帶人砸了后街，都說是為了女人破戒，我還以為是你出了天大的事，他才瘋成這樣?！?br/>葉白握著手機的指尖發(fā)涼，為了個女人？
“我知道了，”她語氣平靜，尾音卻發(fā)飄，“我去看看?！?br/>后街的空氣里彌漫著血腥氣，霓虹燈管碎了一地，映照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呻吟的馬仔。
人群中央，霍霆琛一身黑衣。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面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被人死死箍著的女生身上。
葉白腳步頓住，她親眼看見了他眼里的在意。
“霍霆??！”喪彪目眥欲裂，“你他媽要娶的不是姓葉的嗎！現在為了這個女人砸我場子！”
“怎么，姓葉的那雙破鞋你玩膩了是……”
一句話犯到霍霆琛禁忌。
槍聲驟響，喪彪膝蓋爆出一團血花，慘叫著跪倒在地。
葉白站在陰影處，靜靜看著他開槍。
喪彪被徹底激怒，抽出匕首橫在女生脖頸上，血珠沁出：“想救她，可以，你，霍霆琛給我跪下！”
這是明顯的侮辱，霍霆琛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
可當那女生因恐懼落下一滴淚時，葉白清晰地看見，他的膝蓋微微彎曲了一瞬——
葉白閉上了眼。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廟街口，對家把她踩在腳下，對著霍霆琛獰笑：“想要你的女人，就從老子胯下鉆過去！”
那一刻，她寧愿自己死，也不想看他為自己被別人羞辱。
十幾年并肩浴血，他何曾向任何人低過頭？如今卻要為另一個女人折辱至此。
她終究出手，一手格開喪彪，將女生輕巧地推向霍霆琛。
霍霆琛下意識接住，想解釋什么，可懷里的人暈了過去。
最終只留下句，“這里交給你處理。”
葉白站在原地，看著他背影消失在街角，開車跟了上去。
目的地，是那棟熟悉舊式唐樓。
她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這是很多年前，兩人剛出來闖蕩，最落魄時住過的地方。
夏天悶熱，冬天漏風，他們卻住了十年。
功成名就之際，霍霆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下這棟樓。
他說，這里有她愛他的痕跡，他不愿意讓別人染指。
可現在，他帶著另一個女人來到了這里。
手機屏幕亮起，手下發(fā)來的信息簡單直接：
三月前，霍爺的車在雨中撞上了離家出走的沈小姐，沈小姐失憶，霍爺將人帶回中環(huán)唐樓，每周至少留宿三晚。
車里還存留著獨屬于霍霆琛的味道，曾經是她最安心的歸處，此刻卻隨著呼吸扎得她五臟六腑都疼。
這段時間，他推說忙，連她落地都沒來接機。
可原來……
她點燃一支煙，猩紅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滅滅，像極了很多年前，他們蜷縮在唐樓那張破木板床上，分食一碗車仔面時，窗外那盞接觸不良的霓虹招牌。
那時真窮啊，窮得只剩下彼此。
她記得最深的是一個冬夜，寒風從裂縫里鉆進來，像刀片刮在兩人身上，他們把所有的衣服都蓋在身上，還是冷得牙齒打顫。
霍霆琛把她裹在懷里，用身體溫暖她，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白白，再忍忍，等我們出頭了，絕不會再讓你受這種苦。”
她信了。
所以她陪著他從廟街砍到中環(huán)，看著他從一個籍籍無名的馬仔，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霍爺。
她后背那道為他擋下的疤，至今還在陰雨天隱隱作痛……
煙蒂燙到了指尖，她才恍然回神。
心頭緩緩涌起一陣酸澀。
這條血路他們走了十五年，卻敵不過后來者輕飄飄的眼淚。
天光亮起，她眼底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沉寂。
她發(fā)動車子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樓梯口出現了霍霆琛的身影。
“白白，”他敲了敲車窗，“你一直在等我？昨天事出緊急，嘉郡受了驚嚇，我只好安排她在這里?！?br/>“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因為我才被卷進來，我不能不管?！?br/>車窗是深色的，足夠她遮掩住所有表情。
踩下油門。
車子絕塵而去。
港媒聞風而動，各種標題見報：
港城變天！霍少沖冠一怒為紅顏，葉女王心碎斬情絲！
霍霆琛新歡沈嘉郡因車禍結緣，失憶學生妹撼動“雙王”十五年感情！
關于兩人的猜測愈演愈烈，當事人葉白沒有想解釋的意思，親手擬定了財產分割協(xié)議，所有產業(yè)，一人一半，干凈利落。
她走向霍霆琛辦公室，卻被里面的談話聲止住了腳步。
“阿琛，你為了個學生妹這樣，葉白臉上過不去，你還不去哄哄？她這樣的女人，港城可找不出第二個?！?br/>這是兩人的好兄弟，阿榮。
“我知道，這么多年風雨里走過來，她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被赧〉穆曇魩е唤z疲憊。
葉白的心微微縮緊。
但接下來的話，讓她如墜冰窖。
“可阿榮，對白白，我早就不像最開始那樣了?！彼D了頓，“她心思深，手段狠，有時候連我都心驚?！?br/>“但嘉郡不一樣，她干干凈凈像張白紙，看到她，我才覺得自己也還算是個活人，不是只會殺戮的機器。”
捏著協(xié)議的手微微顫抖，葉白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在他面前說：“葉小姐手段狠辣，怕是配不上霍爺。”
那時的他是怎么回的？
他摟著她的腰，當著所有人的面笑得肆意：“我也壞，她要真是什么傻白甜，我還看不上，我就喜歡她這份狠?！?br/>“正好，我倆壞到一塊去了?！?br/>聲猶在耳，人事已非。
辦公室里阿榮還在勸：“你要是真想玩，就把她放外面養(yǎng)著，像之前那些一樣，反正不出一個月你就膩了?！?br/>葉白指尖掐進掌心。
霍霆琛搖頭：“不一樣。”
“昨晚她一哭，我恨不得把喪彪那幫人全剁了喂狗?！?br/>“這種情緒，我在葉白身上從沒體驗過，她太強了，強到不需要我，但嘉郡只有我?！?br/>阿榮嘆氣：“你們利益綁定太深，多少人盯著，解綁的后果不堪設想?！?br/>“她只是一時鬧脾氣，”霍霆琛語氣篤定，“她離不開我?！?br/>“呵。”
葉白極輕地笑了一下，仰頭逼走眼尾的水光，推門而入。
霍霆琛起身，走過來拉她：“白白，消氣了沒？要是還氣，我?guī)闳グ烟每趽尰貋恚悴皇且恢毕胍菈K地盤么？”
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辦公桌上攤開的報紙。
娛樂版頭條，正是那晚他小心翼翼抱著沈嘉郡上車的照片。
照片上，霍霆琛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刺眼無比。
她手上有一枚同款。
半月前，他為她戴上時說：“葉白，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多可笑。
“霍霆琛，”她開口，“財產本來是想和你平分的。”
她抽回手，將協(xié)議撕成碎片，隨手揚起：“但既然你說我惡，那我不如坐實這個名號?！?br/>“你名下的一切，我都要了?！?br/>

霍霆琛臉上笑容褪去，“葉白，你為了一個外人，要跟我鬧成這樣？”
她沒有說話，緩緩將手上的戒指摘下來，轉身離開。
坐進車里的她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葉小姐您好，我們是京北顧家，您似乎知道我們家走失多年的小少爺下落？”
葉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霍霆琛雖然嘴上不說，但她知道，他一直很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所以她一直私下幫他尋找家人，前些天才剛剛確認，霍霆琛是顧家二十年前被仇家綁走的小少爺。
她原本計劃在半月后，他的生日宴上，給他一個驚喜。
連如何說服觀念傳統(tǒng)的顧家，接受他的黑道背景都想好了。
讓他不必在她和親人之間做選擇。
現在不用了。
她紅唇微啟：“告訴你們可以，但我有個條件?！?br/>“半月后，把他帶回京北?！?br/>“永遠別再讓他回港城?！?br/>掛斷電話，她一腳油門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企圖用工作麻痹內心。
葉白將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已是深夜。
辦公室里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被壓抑的情緒在此刻涌了上來。
她抓起車鑰匙，直奔龍鼓灘——地下賽車的圣地。
極限的速度能讓她短暫忘記自己是個人，還有心，還會痛。
“這不是葉女王嗎？”一個油滑聲插進來，“怎么，被甩了消愁來了？”
是喪彪的兄弟，花蛇。
霍霆琛為了沈嘉郡端了喪彪的場子，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葉白眼皮都懶得抬：“想死就直說?！?br/>花蛇指著遠處的峭壁，笑得陰惻惻：“玩玩，就一圈，輸的人，自己把車開下懸崖?！?br/>死亡賭約。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葉白身上。
“好啊?！?br/>她聲音平靜，帶著一絲厭倦。
下一秒，兩輛車如離弦之箭射出。
剛到彎道，葉白就察覺剎車被人做了手腳，花蛇的嘲笑聲呼嘯而來，她卻毫不在意，死死踩住油門。
她就是要賭一把，看閻王敢不敢收她這條命。
就在她的車子率先沖過終點，失控沖下峭壁的瞬間，一道刺眼的光從側面切入。
“砰——”
一聲巨響，一輛銀灰色跑車將她截停在離懸崖邊緣不足十米的地方。
安全氣囊爆開，沖擊力讓葉白頭暈目眩。
她艱難側頭，看到霍霆琛從那輛幾乎報廢的跑車里朝她走來。
他拉開車門，伸出手，聲音沙?。骸鞍装?，下車?！?br/>葉白看著他額角流著的血，幾乎將睡袍的領口浸濕，千瘡百孔的心還是忍不住一抽。
她搭上霍霆琛的手。
確認她沒事后，他轉身一拳砸在花蛇臉上，“你他媽找死！”
“霍霆琛你是不是有病！”花蛇吐出血沫，“昨天為了那個姓沈的差點殺了我兄弟，今天倒是對著葉白裝起了深情！”
這句話讓葉白瞬間清醒，她不愿再看這場鬧劇，轉身就走。
心疼是一回事，原諒是另一回事。
“白白！”霍霆琛連忙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腕，“別生氣了，不行你打我?guī)紫?。?br/>她剛想說自己不是生氣，就聽到一個怯怯的女聲：
“霆琛哥哥……”
兩人轉頭，就見沈嘉郡穿著白色睡裙，頭發(fā)凌亂，連鞋都跑掉一只，赤著腳站在不遠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沈嘉郡咬著唇，眼眶泛紅，“我看你接了電話就急匆匆離開，擔心你出事才跟過來的。”
說完就要跑。
霍霆琛眉頭一擰，幾步將人攔下來：“別亂跑，地上都是碎玻璃?！?br/>葉白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一黑一白的情侶睡衣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真是難為自己在他心里這么有分量，美人在懷也不忘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