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問題：在蜀漢九位縣侯里，魏延的戰(zhàn)功赫赫，卻偏偏有兩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縣侯，他們的封侯時間反倒比魏延還要早？這背后，到底藏著怎樣的故事？

說起來，蜀漢對封侯一向很克制，很謹慎。劉備生前僅封過幾個爵位，連諸葛亮、趙云、魏延這些后來大名鼎鼎的人，都是劉禪繼位之后才陸續(xù)封侯的。直到蜀漢末年，全朝上下爵位也不過五十來人。真正坐擁縣侯爵的，頂多九人（不算張飛的西鄉(xiāng)侯和諸葛亮的武鄉(xiāng)侯這兩位存在爭議的）。他們是南鄭侯魏延、平襄侯姜維、安漢侯王平、宕渠侯句扶、陳倉侯馬岱、濟陽侯吳懿、綿竹侯吳班、陽泉侯劉豹、青衣侯向舉。

光看這份名單，就知道大部分都是后期戰(zhàn)功赫赫的名將。就算吳懿、吳班多了“外戚身份”，也有過實戰(zhàn)；更甭說魏延、姜維、王平、句扶、馬岱這些人，個個征戰(zhàn)沙場，殺敵無數(shù)?？删褪沁@么一群猛將里，有兩人，史書里幾乎沒提過姓名、沒見何等戰(zhàn)功，卻最早領(lǐng)到了縣侯封號——他們就是陽泉侯劉豹和青衣侯向舉。

那么，這兩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何能在魏延之前披上“侯服”，分得一縣之地？

先來看一段《三國志·先主傳》里的記載：建安二十五年，魏文帝稱尊號，改元黃初。議郎陽泉侯劉豹、青衣侯向舉、偏將軍張裔、黃權(quán)、大司馬屬殷純、益州別駕從事趙莋、治中從事楊洪、從事祭酒何宗、議曹從事杜瓊、勸學從事張爽、尹默、譙周等，上言推劉備稱帝。原文一句帶過，提了倆名字，卻沒講什么來歷。

那這記錄背后，又意味著什么？建安末年，劉備在益州站穩(wěn)腳跟，政權(quán)尚在初建期。要想讓百姓心服口服，最穩(wěn)當?shù)穆纷樱皇恰皾h室宗親”，二是“歸降望族”或“部族首領(lǐng)”。劉備自稱漢室后裔，手里沒多少能拿得出手的血脈關(guān)系，他自然會把身邊尋著的“漢姓自來人”都拉上陣：漢室宗親，光說血統(tǒng)就夠面子；部族歸降，光靠一個封號就能收買人心。

于是，陽泉侯劉豹和青衣侯向舉這兩個人，就成了點睛之筆。

首先說劉豹。陽泉縣這個地名，在兩漢間出現(xiàn)過兩處：一是今安徽霍丘縣西北，為西漢六安國領(lǐng)縣；一是蜀漢在益州劃出的新縣，治所在今四川綿竹。按史籍來推，劉豹極有可能是兩漢以來的漢室宗親后裔。要么他承襲自六安王劉寄支脈，要么也是在益州這邊的劉姓名流，只是無人可考。反正他跟劉備是一條姓氏，跟漢室有血緣關(guān)系，于是被劉備請封為陽泉侯。封個縣侯，不只是賞賜，更是往他頭上貼了“漢家血脈”的金字招牌：“我劉備，就是漢室宗親的領(lǐng)袖！”也給益州百姓一個交代。

再說向舉。青衣縣原為蜀郡地，縣名來自當?shù)厍嘁虑?。東漢時改名為漢嘉縣，但“青衣”這個部族名稱，素來代表著西南邊陲的羌族勢力。往往部族首領(lǐng)，會以氏族名為姓。東漢《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里提到南郡蠻中有巴氏之子務(wù)相為廩君，之后子孫改漢姓向氏。由此可以猜測，向舉大概率是這支向氏的后裔，或者正是青衣羌國的王室血統(tǒng)。劉備入川后，不僅要“復漢”，還要穩(wěn)固西南的本地勢力。向舉率部歸附，算是立了“降心投誠”的大功。封他做“青衣侯”，一來給了向舉面子，二來給了青衣羌百姓一個立足點，“你們的族長就是縣侯，還是蜀漢朝廷承認的”。這就大大強化了劉備的統(tǒng)治合法性。

所以，兩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縣侯，真實身份都繞不開“血緣+效忠”這兩條主線。一是漢室宗親，二是歸附部族首領(lǐng)。劉備恰恰就把這兩條拿來一起用：既彰顯了他“漢家血統(tǒng)”的正統(tǒng)，又在益州插上了一個個穩(wěn)固地方勢力的“定海神針”。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他自坐平西將軍、益州牧的身份，就有了雙重背書——既有朝廷賞賜，又有地方勢力的擁戴。

有讀者要問：那劉備真的只看了血緣和歸附就封侯了嗎？難道這比實戰(zhàn)戰(zhàn)功還重要？有道理。戰(zhàn)功固然關(guān)鍵，但在初建政權(quán)、百廢待興的情況下，劉備更需要東西南北各方勢力的認同。而血統(tǒng)和部族影響力，往往比一兩次勝利更能凝聚人心。想想看，當年關(guān)中布衣轉(zhuǎn)戰(zhàn)天下，一心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卻沒幾個八面威風的地盤可交代。進蜀之后，他拿下的城池和資源，還遠沒到可以大封特封的程度，反倒是那一通“漢姓”和“羌姓”組合拳，讓他妥妥地站穩(wěn)了腳跟。

再回到魏延。南鄭侯魏延的封侯，比劉豹、向舉晚了好幾年。魏延是真刀真槍立的戰(zhàn)功，也是真心真意投奔劉備。可他始終背著“舊部曲”的背景，封侯之路就要等到蜀漢政權(quán)更穩(wěn)固、劉備稱帝后才展開。因而在朝廷上，魏延是功高，劉豹、向舉的身份則更早得到政治上的承認。這里就凸顯出一個因果：因為劉備需要鞏固漢室根基和地方穩(wěn)定，所以先封了兩條“招牌”，再來重賞沙場英雄。

是不是覺得有點反常？其實不怪蜀漢。任何一位建立者，在政權(quán)初創(chuàng)時，都要先穩(wěn)后攻。穩(wěn)人心，往往需要花最少的錢辦最大的事。封兩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縣侯，成本低、效果好，還能把漢姓宗親和土著勢力都攏到自己羽翼之下，這買賣劃算得很。

那么，這兩位縣侯后來怎樣了？史書只字不提。他們貌似都安穩(wěn)度日，沒有像姜維那樣屢次北伐，也沒有像魏延那樣因功被猜忌，更沒留下什么軼事。可正是因為他們的低調(diào)，才成全了劉備這個“亂世賢君”初創(chuàng)蜀漢的最佳底色。兩條血脈，一支歸附，既沒有太多戰(zhàn)功也不惹是生非，當“代言人”比哪吒鬧海都可靠。

蜀漢的這個封侯布局，像極了一盤妙棋：先拿兩名不出頭的“漢室+部族”作為棋子，保證根基不亂；再讓大將們分食戰(zhàn)功，層層遞進。等到全盤布局成形，才揭開大幕，把諸葛亮、趙云、魏延、姜維等人，統(tǒng)統(tǒng)推上棋盤殺場?？胺Q一套“先穩(wěn)后戰(zhàn)”的操作教科書。

所以，當你翻開那份九位縣侯的名單，千萬別只看到戰(zhàn)功赫赫的名字。劉豹和向舉，在那個動亂年代之初，用他們的“隱形價值”，幫劉備鋪就了通往漢室復興的基石。這才是真正值得玩味的前因后果——最早的封侯，并不在于誰打得最多的仗，而在于誰拿下了最關(guān)鍵的“人心”與“正統(tǒng)”。

信息來源： [1] 三國志·先主傳；裴松之注 [2] 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 [3] 資治通鑒·漢紀 [4] 四川地方志》199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