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2021年春節(jié)檔，《刺殺小說家》上映。

我始終忘不了它帶給我的驚艷。

當“冒藍火的加特林”在異世界出現(xiàn)，射向赤發(fā)鬼龐大的身軀時，我的大腦嗡嗡作響，有種過電般的強烈爽感。

多重互文之下，路陽導演用非凡的想象力拍出了一場瑰麗的視聽盛宴。

是難得的新瓶裝新酒，也是中式美學的全方位呈現(xiàn)。

如今，《刺殺小說家2》終于在這個國慶檔上映了，公允地說，路陽導演頂著極大的壓力，依然交出了一份不錯的答卷。

更大的野心，造就的是全方位的加碼與升級。

更強的腦洞，則讓這部電影兼具了足夠強的娛樂性和解讀空間。

毫不夸張地說，路陽所做的這個實驗，在華語商業(yè)類型片的領域，前無古人。

《刺殺小說家2》在類型片元素上走的路數(shù)，還是混搭。

“史上第一混搭”。

小說里的大反派，云中城城主赤發(fā)鬼，在這一部里，不但會拿起手機自拍，還喝上了奶茶。

一群小說里的角色，原本武藝絕倫，來到現(xiàn)實世界，卻被一個玻璃天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現(xiàn)實中唯唯諾諾，正處在人生低谷的小說家路空文，對于自己創(chuàng)作出的小說世界來說，卻是造物主般的存在，是可以操縱金手指的“神”。

一切都是如此混搭，卻又混搭得恰到好處。

是的，第一部里，路陽的敘事重點是少年的冒險，是小說創(chuàng)作影響到現(xiàn)實人物的狀態(tài)，而到了這一部，一場打破邊界的雙向互穿被呈現(xiàn)在了觀眾眼前。

打破的是視聽想象力的邊界，也是故事創(chuàng)作的邊界。

先說前者。

我們常說科幻電影的核心要旨是“再造世界”，奇幻電影又何嘗不是如此？

拍這樣一部電影，路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讓觀眾在電影院里相信，影片中的現(xiàn)實世界和小說世界都真實存在。

觀眾相信了，才能有代入感，才會有沉浸感。

只有讓觀眾沉浸于其中，導演想做的表達，才有機會被理解。

《刺殺小說家2》在影像上做出的解法，是“以實寫虛”。

沒有人見過云中城到底是什么樣的，這是小說家筆下的奇幻世界，但路陽偏偏用了寫實的方法來拍，一步一景，皆有細節(jié)，不管是燭龍升空，還是迷幻赤沼，亦或是充滿了詭譎氣息的心樹，都被拍出了真實感，讓觀眾相信，這個世界，真的存在。

路陽說，構思對小說中世界的呈現(xiàn)時，電影團隊從《水滸傳》、《山海經(jīng)》、《唐傳奇》以及莫高窟、克孜爾石窟等中華文化瑰寶中都汲取過養(yǎng)分。

這個思路無疑是正確的，華語大片，當然要展現(xiàn)東方美學，而東方美學的來源，自然是典籍，是名著，是文化遺產(chǎn)。

這種“以實寫虛”的創(chuàng)作思路，鮮明地反映在影片中的七場打戲里。

作為一個動作片愛好者，我不得不說，哪怕只是將《刺殺小說家2》當成一部純動作片來看，它都是能值回票價的。

七場打戲，都是用足夠硬核的動作場面詮釋了每個角色不同的“秘術”，又通過他們的“秘術”，將人物性格凸顯了出來。

霹靂火使流星錘，招式剛猛，流星錘破空而來，導演特意給了個近景的特寫，讓觀眾得以和空文感同身受，體會到強烈的壓迫感。

這場戲，霹靂火的“石甲術”完美貼合動作設計的風格，硬橋硬馬，主打的就是一個威猛無儔。

雪地上行者隱身而來，則呈現(xiàn)出了截然不同的陰冷詭秘。

隱身術的特點，自然是“偷襲”二字。

路陽拍出了行者輕盈狠辣的特點，將這第二場打戲，拍得令觀眾在影院中忘了可以呼吸，很自覺地為空文和銅虎他們捏了把汗。

入云龍則出場華麗，亮相華彩。

她像是幽暗世界里的一抹亮色，高貴、驕傲、堅毅，同時又不失柔和。她的每一次出招，都讓我想到了“絢爛”二字，如夏花，美好卻短暫。

她的秘術，是“復生術”，但這種可以無限循環(huán)的開掛級秘術，對于她來說，卻成了心中負累，因為她心中有太多遺憾。

這種意難平的感覺，一直氤氳在入云龍出場的橋段中，讓人扼腕。

當然，最不能不提的是赤發(fā)鬼的“饕餮術”。

當這個看上去不怎么正經(jīng)，甚至有些癲狂的赤發(fā)鬼，終于展現(xiàn)出云中城主這個“小說大反派”應有的狠厲暴虐時，我相信所有的觀眾都會為之一振。

“饕餮術”這樣的秘術，本就帶有一種令人恐懼的神秘感，赤發(fā)鬼的貪婪、邪惡甚至脆弱，都在他使用秘術時得到了具象化，那棵千瘡百孔的心樹，正展現(xiàn)著赤發(fā)鬼內(nèi)心的幽深晦暗。

每場動作戲，在照顧到影片娛樂性和爽感的同時，都對角色性格和故事主題都有所延伸。

一直到最后的赤發(fā)財富中心團戰(zhàn)，當張震飾演的久天又一次拿起手中的長劍，熱血高燃的氣質達到了頂峰，每個角色的鮮明度，也達到了高點。

討論影片對故事講述邊界的打破，則要從現(xiàn)實故事線中路空文創(chuàng)作的小說開始聊起。

第一部里，路空文寫出了《弒神》，引出了一系列光怪陸離的故事。

到了第二部，現(xiàn)實中，路空文的小說，被欺世盜名的“文字商人”蟬竊取，他為了奪回屬于自己的名利，不得不再與蟬進行合作，開始《弒神2》的創(chuàng)作。

但這樣的開始，卻差點讓他陷入新的深淵。

影片對這個故事的講述，最精妙之處，在于構建了三條平行又交織的“弒神線”。

每一條都指向不同的命運抉擇。

赤發(fā)鬼的“弒神”，是被創(chuàng)造者對造物主的反抗。他從小說里來到現(xiàn)實世界，然后又回到了小說世界，這本身就是一種反抗。

可以說，赤發(fā)鬼的反抗是一個小說角色對作者創(chuàng)世主的終極質問。

當他怒問小說家“你，把我寫死？”時，已觸及創(chuàng)作倫理與虛構自主性的哲學命題。

小說家路空文的“弒神”，則是向內(nèi)的自我征伐。

現(xiàn)實世界中的路空文與小說世界中的赤發(fā)鬼其實是一體兩面。

正如電影中赤發(fā)鬼對路空文所說的臺詞：

“你若心無欲念怎么會寫出赤發(fā)鬼？”

路空文的弒神實則是良知對他自身欲望的清算，是創(chuàng)作者在資本誘惑與藝術初心之間的艱難抉擇。

小說世界中少年空文的“弒神”，則最為純粹，是初心和本我對不公秩序的反叛。

他要弒殺的神，是那個無形中安排一切、左右眾生的“命運”本身。

命運不公，天道無情，他自然就要弒神。

這三條弒神線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呼應，形成了一種高度自洽的閉環(huán)。

但這，并不是影片表達的全部。

我很欣賞路陽導演的一點，是他總是能給自己的電影賦予幾分浪漫主義色彩。

或者說，是一種氤氳不散的江湖氣，一種永遠都能打動中國觀眾的俠義精神。

當我看到小說世界里的少年空文和現(xiàn)實世界中的路空文同框，我激動地差點喊了出來，當久天帶著入云龍行者等人加入戰(zhàn)團，大家一起和赤發(fā)鬼作戰(zhàn)時，我真正理解了影片中那句臺詞的含義：

“打敗你的不是什么神力，而是凡人的勇氣。”

難得可貴。

在一部華語大片中，我們不但能看到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也能看到凡人的勇氣。

我們會為影片里那句“寫下去吧，直到改變世界”的臺詞感動，因為我們都是自己人生的小說家，都正在書寫著未知的未來。

寫下去吧，直到改變世界。

直到改變自己，直到完成“弒神”。

2. 商務/阿樂（微信：pachongs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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