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銀杏樹下，小刺猬縮成一團，背上扎著幾顆干癟的野果——那是去年秋天，狐貍摘給她的。小鹿站在旁邊，蹄子邊堆著剛采的蘑菇）

小鹿：這些野果都發(fā)霉了，還扎在背上干嘛？

小刺猬悶悶地：萬一……萬一他回來找我，看到我還留著，會懂我的心意吧？

小鹿用蹄子扒拉了一下蘑菇：你上周是不是還繞到他洞口三次？就為了聞聞他有沒有新的氣味？

小刺猬的刺豎了豎：你咋知道？

“你背上的刺都記得路呢，”小鹿笑，“上次你繞路時，刺上掛了半片他洞口的枯葉，回來扒了半天才弄掉。”

小刺猬低下頭，刺上的野果滾下來一顆，摔在地上爛成一灘泥。

“可我控制不住啊，”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他以前總說我采的野莓最甜，現(xiàn)在看到野莓叢，還是想摘一捧往他洞口送?！?/p>

小鹿撿起那顆爛野果，扔進旁邊的小溪：你這不是想他，是讓自己的刺替你記著過去。你看河對岸的松鼠，去年冬天丟了存糧，哭了三天，轉頭就重新找樹洞，現(xiàn)在囤的堅果夠吃三個冬天——他可沒功夫天天盯著空樹洞發(fā)呆。

小刺猬的刺軟了些：我試過忘啊，我把他送的骨哨埋在松樹下，結果半夜刨出來吹了三遍。

“埋沒用，”小鹿指著天上的雁群，“你看大雁，冬天往南飛，從不會因為哪只雁掉隊就回頭等。不是無情，是翅膀得往前扇，不然會凍死在半路。你總想著‘他會不會回來’，就像你明明該往暖和的山谷走，卻非要在冷風里守著他的舊窩，不扎心才怪?！?/p>

小刺猬往手心哈了口氣：那我該往哪走？

“往有吃的地方走啊，”小鹿叼來一片嫩葉，“你不是說想學兔子種胡蘿卜嗎？明天起早翻土去，把心思全擱在育苗上。我表姐是只老刺猬，年輕時被狐貍甩了，躲在樹洞里瘦了一圈，后來迷上了釀野蜂蜜，現(xiàn)在蜂巢比她的窩還大，去年冬天還跟黑熊換了罐好蜜呢?！?/p>

小刺猬啃著嫩葉：我哪有那本事？我連采蘑菇都怕被雨淋。

“本事是練出來的，”小鹿用蹄子劃著地，“你看螞蟻搬家，一趟搬不動一粒米，多跑幾趟不就搬完了？你每天少想他一次，多采一顆野果，日子久了，背上的刺自然會扎滿新東西，哪還有地方留著他的舊物件？”

這時，一陣風吹過，帶來遠處狐貍的叫聲。小刺猬的耳朵抖了抖，卻沒像往常那樣站起來張望。

小鹿挑眉：不看看去？

“有啥好看的，”小刺猬低頭扒拉著泥土，“他的叫聲里帶著新的氣味，不是我的。”她頓了頓，用刺勾過來一顆飽滿的野果，“再說，我剛發(fā)現(xiàn)這顆野果比他以前送的甜多了?！?/p>

小鹿看著她把野果塞進背囊，突然覺得，她背上的刺好像沒那么扎人了。

其實啊，動物們都懂一個理——

狼不會為了跑掉的兔子餓著肚子，

蜜蜂不會為了凋謝的花停住采蜜的翅膀，

刺猬的刺，也不是為了掛著舊回憶而生的。

它們的聰明之處在于：

該覓食時覓食，該遷徙時遷徙，

心里的位置騰出來了，新的風景自然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