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甘天枝

康鐵嶺長篇小說《書院門·1991》給世人留下的人性認知和生存昭示

——康鐵嶺長篇小說賞析

人類世界能留存的文化之根，就是文學。文學是研究人的學問，真正的文學是貫穿于人類成長、情感、思想、精神世界重要歷程的符號，更是貫穿社會良知、文明進程和時代脈搏的昭示。在一些人眼里，文學不能貨幣化就懷疑它的價值，殊不知它的價值恰恰就在于它不是單純的貨幣化存在的文本?？佃F嶺老師的長篇小說《書院門一九九一》（以下簡稱《書》），他給世人的一種人性認知和生存昭示也正體現(xiàn)在此。閱讀這部鴻篇巨制《書》，我總想起一句詩：駿馬快刀英雄膽，干肉水囊老羊皮。總想起兩句話：秦嶺最美是商洛；秦嶺有峰。歷數(shù)幾千年的商洛文明史，確實沒有留下什么豪門巨賈，而文化、文脈、文學、文明的力量卻能與世長存，力張整個時代。商洛這塊土地上生出的文學“工匠”有許多，如賈平凹、京夫、康鐵嶺等已成群結(jié)隊，文學的巨作如《廢城》等枚不勝舉，他們是用戰(zhàn)斗意志和沖鋒陷陣的決心、斗志撲向文壇的，他們用畢生奮進的力量去追求著推進人類文學史的使命感和擔當意識，這批玩文學的人一但走出商洛那條大山，便個個像注了雞血，沒一個是日蹋（糟蹋）自己人生的人。正如商洛人自己調(diào)侃的一句話，文學的子彈打得滿天亂飛。不管怎么飛，飛到哪里，它落腳的地方，我覺得就是它能適應的那方水土。賞析他們的文學作品，必須站在文學的高山頂上，像天眼望遠鏡一樣，沖出大氣層，將鏡頭對準更加浩瀚的深空，用人類命運共同的胸懷和格局，去瞭望它們所展示的精神的、意識的、現(xiàn)實的世界寬度、宇宙高度、陽光亮度，找到屬于自己視角，產(chǎn)生自己的探視感悟和理解維度，這也是他們的人生維度。閱讀了《書》，更能審視并透過作家所深陷其中的那個雜亂江湖，體味一種回歸，一種反思，一種沖擊，感受一種對人性曠古、深遠、冷寂、險惡、負面的奇特認知背景和人類生存環(huán)境的生態(tài)昭示。

一、作家的慧眼與人物自由朦朧的覺醒意識

陜西評論家李星說：這是一部以史為骨，以情色與世俗風情為血肉和細節(jié)的長篇巨制。小說以晏子敬、李雯、趙先生、張大圣、七歲紅、劉經(jīng)理、宋倉海、胖娃等一群西漂流民在離開黃土地、離開愛情、離開自己已有的希望后，陸陸續(xù)續(xù)、混混沌沌涌進古城，在距離古城文化標識最近的書院門附近落了腳。初入大都市，他們沒有什么夢想和目標，只有江湖、現(xiàn)實和利用。從此，他們的生活場景也就在這里展開了。那一年，正是上世紀1991年。這一年，是一個國家即將打開開放大門且很具歷史節(jié)點的節(jié)點，是鄧小平南巡講話在南方畫了一個圈的前夜。中國大地即將風起云涌，中國的航船將開辟一條前無古人的遠航大道。那一年，也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分水嶺。作者就站在這樣一個時代的文化大背景前沿，站在一個歷史的文化制高點上，獨具慧眼地選擇了一個社會底層的人物小坐標，摁下了思維人性的大按鈕，打開了一個時代書寫靈魂的綠燈。從此，開始了他的筆耕大逃殺。賈平凹先生說過，偉大的文學作品既要關(guān)注現(xiàn)實，又要追問人的本身。講政治要講大政治，關(guān)注和追問的是大政治。有一位文化名家曹建軍說：文化的本性就是認知，沒有認知就沒有文化歸宿。書中的大政治是什么？人物的文化歸宿在哪里？人物晏子敬在感情失敗的境況下回歸道教，喻示著什么？李雯紅杏出墻被男人從家庭解雇，走進書院門市井街又和第一個野男人有染以及男人們對她的獸性占有，直到一次次不同的媾和證明了什么？王教授身為大學教授，卻沒有去潛心研究他的?？疲瑓s學看相算命說明了什么？還有許許多多飯局、吃茶場景作者想告訴讀者什么？我們能解讀出什么？書中人和事的命運相對蒼涼悲苦，與當時的國運是息息相連的。面對忽然開放的國門，面對多年想掙脫的精神枷鎖束縛的底層人們忽然無所適從的社會，面對發(fā)展過程中泥沙俱下世風交叉魚目混珠的大雜院，作者聽到了社會底層這群人個人命運與社會命運、時代命運與發(fā)展命運的某個契合點、交接點上的吶喊，講出了他們的真實故事，并將各類命運融合中的酸甜苦辣、愛恨情仇、食色欲望、茶飲文化寫得幾近老辣、滾燙、殘酷和血腥。在還原那個歲月生活場景的同時，也盡情地袒露出那個時代剛剛興起的自由化光芒和人們面臨開放意識中產(chǎn)生的驚詫、誘惑和不拘約束的參與心理，刻畫出了那段歷史的、社會曲直人性的橫斷面，記錄了書院門一段典型環(huán)境中史詩般的典型事件。許多細節(jié)，想象力，經(jīng)驗和觀察，有內(nèi)容，有趣味，有分割，是一個通過小生活敘述展示大社會、大時代、大人生的水墨畫卷，也是康鐵嶺老師一生豐富經(jīng)驗的大總結(jié)、感情世界的大宣泄、人性描述的大暴露。

二、人物追求自身認可情緒與反抗心理

文學是各種情緒的渲染。有社會情緒和個體生命的情緒，這種渲染結(jié)合到一起，就是一種人生，寫出來就是一部作品。讀過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已經(jīng)有多年了，如今思謀起來里面的故事依然歷歷在目、感同身受。路遙從小家庭貧困，家中人口多，在那個靠天吃飯的年代，一生與貧窮結(jié)伴，也正是貧窮練就了他不怕吃苦的情緒，敢于迎接挑戰(zhàn)的斗志，完成巨著《平凡的世界》，這也是他情緒的總爆發(fā)。一個人，即便是再平凡，也都有一個想為展示存在而努力的思想和情緒。康鐵嶺作品中的那些人物也體現(xiàn)的是這樣的情緒。雖然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處，但他們都有一顆想得到社會承認、社會認可和社會理解的心理，因此，大到混跡江湖、求生謀存、結(jié)交權(quán)貴，小到聚餐、聊天、吃茶等，在市井人物描繪中，他非常詳細的描寫了哪怕是投機取巧、投懷送抱，偷水露情的人，他們的心底，始終藏匿著一個秘密，那就是他們的情緒，就是讓社會記得和承認他們的存在，記得他們干過的大小事情，從而體現(xiàn)他們的自身價值。如李雯，她出賣自己去迎合別人，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其實就是一種想得到圈內(nèi)認可的奉獻情緒。還有小虎，從一個蹬三輪車的下苦人發(fā)展成為擁有租車的小老板。還有晏子敬對房東說的話：你是把咱當自家親人了，和其他城里人對待不一樣；宋倉海的話：因為認識了三個會長，我的日子都過的松活多了；房東罵胖娃：你說城里不好，你到城里挨毬來了嗎？胖娃不以他是房東而膽怯，和房東杠起來了。這些對話都體現(xiàn)的是一種能被城里人看起和認可的價值觀和反抗情緒。在書院門，每個人物都在夾縫中求生存，總是想辦法提高自己的名聲，但最終事與愿違。晏子敬在書院門算是有點頭面的人物，他也不得不承認，從當老師到學修道，總是糊里糊涂、若隱若現(xiàn)地堅守著自己認為正確的道理，并努力的捍衛(wèi)著自己這塊人生陣地，自己活了半輩子，其實并未在這高深莫測的社會大染缸里活個明白。多年后，猛然回首，只落個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幾十年的兮兮感慨。這也隱含著他們的一種憂患，一種摸索，一種傷感，一種憤怒，其很具有那個時代的象征意義。

三、人物精神支撐與對未來的生存抉擇

但丁說：你應當避開懶惰，一個坐在絨毯之上，困在綢被之下的人，決不會成名的。你要站起來，用你的精神，克服你的氣喘。假使精神不跟著肉體墮落，那么他可以戰(zhàn)勝一切艱難。每個人，當你走上人生的擂臺，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對手。在重重人生的艱難、重壓面前，不去逃避，不去膽怯，讓一種精神在冥冥之中一直支撐著你走下去，這是一種文化認知。而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有個死結(jié)，人在社會上生存，大多依在一個“靠”字上，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遇事靠神靈等，總之，什么都靠，就是不愿意靠自己，所以中國人的精神寄托和靈魂支撐形式幾乎都是跪著的，而不是站立的。康鐵嶺老師這部小說的本質(zhì)是屬于傷痕文學范疇，所以人物的眼前總是迷茫的，存在的世界總是充滿淚痕的，人物的精神天地總是空虛的，一切都是漫無目標的。但他們依然不愿就這樣消亡，他們的心靈涌動著抗爭、涌動著強烈求生的欲望和艱難的抉擇。例如，晏子敬不斷地選擇自己的未來事業(yè)，不停地向上尋覓著，想得到更大更好的機會，最后卻是雞飛蛋打。楊絳說，歲月靜好是片刻，一地雞毛是日常，即使世界偶爾薄涼，內(nèi)心也要繁華似錦，淺淺喜，靜靜愛，深深懂得，淡淡釋懷，望遠處的是風景，看近處的才是人生，唯愿此生，歲月無恙；只言溫暖，不語悲傷。天地之大，而每個人的生存空間都是狹窄的、滄桑的，別人無可復制的，行走的路徑都不平坦，前方永遠神秘莫測，你永遠站在舞臺上，你是什么角色，你并不知曉，因為，別人是導演。小說是一個社會和人生的縮影，人生又是小說的倒影。世事之變化，都是在悄然發(fā)生中，也在悄然中消失。人們走著走著，頭上就被雪霜染白，一切的一切都讓人們永遠措手不及，力不從心，這就是書院門，這就是人生。

四、人性的麻辣回味與文學亂象淺駁

古人云：欲為文，先為人?？佃F嶺老師人生經(jīng)歷豐富，對社會人生的認識高遠，也獨辟新徑，他懂得做人的道理遠比寫書更重要，懂得土地是因為農(nóng)產(chǎn)品增值而增值，人生是因為有夢想而增值。他讀卡夫卡，讀尼采，讀梵高，讀木心，讀論語?？商幵诟呖萍紩r代，他卻不用電腦創(chuàng)作，而使用一支傳統(tǒng)鋼筆，幾瓶墨水，幾本筆記，一氣呵成一部文學巨著。每個讀過他書的人，無不被書中的內(nèi)容和人物深深打動感化。尤其是口語化語言更顯特色，如：看那幾個慫式子，欠打；嫽得很，你算是露了臉；小伙子能成，一定能弄成事等。都具地方特色語言風格，說明他是一個高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時代不同了，在當下人們只相信錢，什么思想、意識、行為、品行等修養(yǎng)如同茅草般多余時，他面對紛繁的社會，卻靜下心來讀圣賢書，研寫作品，整出一部百萬字長篇小說，且自己掏錢出版書籍，分寄給成千上萬的朋友閱讀，默默地為人類的精神世界添磚加瓦，這是一種什么精神？我想起了張思德、白求恩、雷鋒、董存瑞等。在今天的世界，能有多少人能這樣？這應是文化人的一種高尚境界吧。說明他是一位奇人?？佃F嶺是我多年的老師加朋友，也是甘南藏族人民的老朋友。沒有特殊情況，他幾乎每年都要來一趟藏區(qū)，穿越一趟?？萍硬菰?，去品味牧民游牧生活的原生態(tài)，憑吊藏傳佛教文化的神秘氣息，再專程來合作，與我深談一遭，還留幾幅他的書法作品才走人，說明他是一個實人?？吹健稌分杏袔滋幍胤蕉济鑼懭宋镌诳救鈹傋幼蛔那楣?jié)，我就想起他很愛吃藏羊烤腰子的事了。每次一烤就是一大把，他把嘴上吃得油乎乎的說：這東西勁大，咥美！然后便是口若懸河，侃侃而談。每來一趟藏區(qū)，他都會給我圈內(nèi)所有朋友留下很過癮的聊天記憶，我們友誼的情愫亦如溪水在靜謐中泛起淡淡的漣漪。他曾贈我一尊尺余高由黃楊木雕刻的文殊菩薩像，說愿菩薩相伴你的人生，帶給你一世好運，這句話令我銘記于心。果然菩薩保佑，我也完成并出版了一部關(guān)于藏區(qū)脫貧攻堅的70多萬字的長篇小說并準備再版了。言歸正傳，文學是人類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不論歷史長河怎么流淌，歲月怎么磋砣，記錄人類發(fā)展歷史的符號，永遠是文學。它是歷史的根，是人類認識歷史的階梯，它永遠是一片盛開的花園。讀完康鐵嶺老師的長篇小說《書》，我滿腹忐忑，滿懷遺憾，也滿心激蕩，甚至有很多感慨在心頭胡蹦亂跳，真想趕一趟二零二一書院門。我真想問問書院門的大伽們，這個社會到底什么是文化？究竟誰才是文化人？比如《書》中，那些人物，大多數(shù)看上去都是做文化的，至少他們在書院門經(jīng)營著文化產(chǎn)業(yè)，是文化讓他們走到了一起，是文化滿足了他們的各種欲望。幾乎所有人物都與文化有牽扯，他們的生活與那里的文化活動息息相關(guān)。晏子敬當過教師想弄懂道家文化，李雯是演秦腔的在唱文化，張大圣是書法家在寫文化，七歲紅是演員出身也在演文化，劉經(jīng)理經(jīng)營書店在買文化等。表面看，他們是推動書院門那一方文化發(fā)展的象征?？稍跁校麄兊囊庾R形態(tài)，他們的骨子里，卻沒有流動出任何文化底蘊，沒有一個為文化赴湯韜火的人。那里流動的只有人性，流動的只有生存的斑斑劣跡，流動的只有悲愴的社會沉疾。原來，他們只不過是一批打著文化旗號的文化商人而已。由此，我也想到了今天的文化陣地，一些偽文人不也打著這種旗號把文化拖入悲哀之路了嗎？一些作家，只看微信玩快手，不買書不讀書，家里甚至找不到一本書，居家憑想象，胡編濫造。制造的作品有內(nèi)容沒主張、有文字沒思想，遠離生活真實，自娛自樂，無病呻吟，空無虛鄊，屎尿俱下，既不能教化育人，也沒有存史價值，卻能堂而皇之上大刊，美其名曰著名詩人、著名作家。一些文字居然能到處獲獎，一個人一年能獲得十多個獎項，這是些什么作品，如此偉大？一些文學評論已不是評論的范疇，那些口出狂言，亂發(fā)雜音，爛談爛評，亂下定義，不一而終，引讀者于歧途。文學的各種亂象比比皆是，娘腔女炮充斥于世，文學藝術(shù)幾乎是處在了十分沒落的時期，真正有思想稱得上有藝術(shù)價值的作品少之可憐，令人倍感憂患。作為一個文學人，不能數(shù)典忘祖。老祖尊留下的寶貴的傳統(tǒng)文化經(jīng)典如同江河一樣博大精深，紙質(zhì)書刊閱讀者越來越少。如何走出困局，讓文學創(chuàng)作者有大眼光、大境界、大思想、大胸懷說到底還是來自扎扎實實的經(jīng)典閱讀，包括生活閱讀、書本閱讀等。生活需細咂細品、細嚼慢咽。讀者渴望真正的文化人能依賴文學創(chuàng)作這顆良心，留一片春風化雨般的天地，去呵養(yǎng)這千瘡百孔的文學大樹，讓文學的清風能安安靜靜的吹佛四海，給文學人以心靈的解脫療愈，讓人人找到自己精神的皈依。

當然，一部泱泱百萬巨著，難免也有一些瑕疵，比如一些語言不夠精準，一些情節(jié)略有些重復，一些故事還需打磨等等。盡管有這些不足，它仍然不失為一部優(yōu)秀作品。

經(jīng)典回顧：

李星|舉重若輕的社會歷史畫卷

王宏民|一部“吹”出來的鴻篇巨制

劉少鴻|熟悉的書院門，陌生的書院門

侯培元|淺談康鐵嶺先生《書院門1991》中的宴子敬形象

侯培元|《書院門1991》中的李雯是怎樣完成她的發(fā)財三級跳的

作家康鐵嶺長篇小說《書院門一九九一》新書發(fā)布會掠影

任書明|一部改革開放初期的歷史畫卷—長篇小說《書院門1991》賞析。

劉巖松|悲喜劇?風俗錄?浮世繪——我讀《書院門1991》

鄭金民|人性之必然——探評以晏子敬為主線的人性性愛

作者簡介：

甘天枝，男，漢族，祖籍甘肅敦煌，轉(zhuǎn)業(yè)軍人。中共黨員，大學本科學歷，現(xiàn)在甘南州州政府部門工作。中國散文學會會員、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院學員、中國延安文藝學會會員。八十年代開始創(chuàng)作，有百余篇中短篇小說、詩歌、散文、評論發(fā)表。創(chuàng)作中篇小說《紅軍曼巴》《走出大經(jīng)堂》及劇本《紅撒拉》《隴右星火》等，出版了由著名作家，四川省作協(xié)主席阿來題寫書名、甘肅省作協(xié)副主席作序的長篇小說《柵欄那邊的羊群》等，中國各類網(wǎng)站給予的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