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接觸舞臺的新人常犯怵——燈光一打腿就軟，盯著提詞器還忘詞，導(dǎo)演喊“放松”卻越聽越慌。市面上教“抗緊張”的課不少，但道理聽著對，真站在臺中央，那些“深呼吸”“自我暗示”全像飄著的云，抓不住。

后來摸爬滾打幾年，我發(fā)現(xiàn)壓下緊張的根兒，不是“對抗緊張”，是“讓緊張沒地方待”——得把自己扎進(jìn)“真感覺”里，讓細(xì)節(jié)填滿腦子。

很多人等音樂起才“啟動”，其實一踩上舞臺的地毯，你就是角色了。上次演《茶館》里的李三，后臺換完大褂我就摸口袋里的銅子兒——涼的、帶著包漿，心里已經(jīng)在想“待會兒要去給王掌柜打酒，得省著點花”。等燈光亮起來，我根本沒功夫想“我緊張不緊張”，滿腦子都是“這銅子兒別掉地上”“王掌柜今天的茶沏濃了沒有”。

別光用眼睛看，得把“五覺”都塞進(jìn)去。比如演“等晚歸的孩子”，不能只站著發(fā)呆，得摸一下手腕上的舊手表（金屬殼子磨得發(fā)燙），聞一下廚房燉的蘿卜湯（飄著蔥花香），聽一下窗外的自行車鈴鐺（叮鈴鈴響，是不是孩子的那輛？），甚至能想象湯涼了點，喝一口有點澀——這些細(xì)節(jié)越具體，你越像“在過日子”，不是“在演戲”。

臺詞千萬別當(dāng)“任務(wù)”。我以前背臺詞背到凌晨，上臺還是卡殼，因為滿腦子“下一句是啥”。后來改成“想場景”：演“跟朋友吵架”，先想“他昨天借了我五百塊沒還，今天還說我小氣”，氣的是“他不把我當(dāng)回事”，不是“要念哪句詞”。臺詞背到“條件反射”就行——就像你跟朋友聊天，不會先想“我該說什么字”，是先有情緒再開口。上次演《暗戀桃花源》里的云之凡，臺詞我閉著眼睛都能說，但上臺前半小時，我一直在想“臺北的雨是不是跟上海一樣黏”，結(jié)果開口就順，根本沒慌。

緊張的時候別抬頭看觀眾席，盯著眼前的“小真實”——比如臺角的那盆文竹，葉子上有沒有水珠？是深綠還是淺綠？摸一下花盆（陶的，有點糙）。上次有個新人忘詞，我在側(cè)幕比手勢讓他看旁邊的茶杯，他盯著茶杯看了三秒，突然想起“這茶是你去年送我的雨前龍井”，順過來了。這些小細(xì)節(jié)像錨，把你從“緊張的虛空中”拽回“真實的場景里”，勁兒就穩(wěn)了。

說到底，舞臺不是“表演的地方”，是“過日子的地方”。你越把自己當(dāng)“角色在生活”，越?jīng)]功夫琢磨“我緊不緊張”——那點慌勁兒早被茶的溫度、銅子兒的涼、孩子的腳步聲擠走了。演戲如此，其實做任何需要“當(dāng)眾表達(dá)”的事（比如演講、匯報），都是一個理：別跟緊張較勁，讓“真感受”把它占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