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把子宮交給國家，國家卻只給了一塊鐵牌。”

1944 年的冬天，莫斯科的街角貼滿了彩色海報：抱著六個孩子的女人胸前掛著星形勛章，下面一行字——“多一個孩子，多一把槍”。斯大林剛剛在克里姆林宮簽完文件，凡生十胎就能領(lǐng)“英雄母親”金章，房子、面包、車票全免費。聽起來像童話，但童話里不會告訴你，安娜·阿列克塞希娜把勛章掛在漏風的木屋門口，屋里躺著被炸斷腿的丈夫和哭到沙啞的五個孩子，鍋里只有土豆皮。她凌晨四點起床去紡織廠，晚上七點回來給全家縫補，勛章在胸口晃啊晃，磨得鎖骨發(fā)青。

葉皮斯季妮婭·斯捷潘諾娃更慘。她生了十二個，拿到最高級勛章那天，最小的孩子肺炎死在醫(yī)院走廊。護士說沒床位，她抱著娃跑回零下三十度的家，勛章貼在嬰兒冰涼的臉上，想借一點金屬的“溫度”。后來政府統(tǒng)計時，她的十二胎只算成十一胎——死掉的那個不算數(shù)，福利少一份。她去申訴，辦事員聳肩：文件上沒這條命。

勛章發(fā)得熱鬧，人口卻悄悄換了地方。到 1989 年，中亞五國的出生率飆到 4.5，俄羅斯本土跌到 1.8。莫斯科人抱怨醫(yī)院產(chǎn)科全被“那邊口音”占滿，塔什干人抱怨補貼被莫斯科扣了一半。兩邊都覺得自己吃虧，裂痕就從產(chǎn)房開始，一路裂到 1991 年的地圖重畫。

更魔幻的是，幾十年后老劇本又翻出來。2018 年普京重設(shè)“父母榮譽勛章”，生三胎就能領(lǐng) 45 萬盧布和一塊鍍金徽章。年輕姑娘在社交媒體曬截圖：這點錢不夠買學區(qū)房，再說誰去幼兒園排隊？評論區(qū)最高贊是一句大白話——“媽媽不是 3D 打印機”。莫斯科地鐵里，穿西裝的女程序員牽著一只貓，背包上別著自制徽章：一只子宮圖案打了大紅叉。

說到底，國家缺人，女人就得生——這條邏輯聽起來像“缺螺絲就擰你”?？陕萁z不會喊疼，人會。勛章能補墻，補不了半夜三點孩子發(fā)燒的焦慮；補貼能買面包，買不來丈夫戰(zhàn)死后一整年的失眠。那些掛在墻上的金屬星星，如今躺在莫斯科跳蚤市場，十盧布一塊，孩子們當玩具，問媽媽這是什么。媽媽只說：“以前的人，把苦日子掛胸口?！?/p>

真正的進步不是再給女人一塊更大的勛章，而是把“生不生”三個字還給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