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1日清晨，德國坦克碾過波蘭邊境時，倫敦和巴黎的政客們或許還在慶幸——他們用《慕尼黑協(xié)定》換來了“一代人的和平”。但不到48小時，英法對德宣戰(zhàn)的消息就打破了幻想。這場席卷世界的戰(zhàn)爭，真的是希特勒“突然發(fā)瘋”的結果嗎？翻遍當年的外交檔案與條約文本，會發(fā)現答案藏在更早的契約與算計里。

一、凡爾賽的“緊箍咒”：德國的復仇種子

1919年6月28日，巴黎凡爾賽宮鏡廳里簽訂的《凡爾賽和約》，本想給一戰(zhàn)畫上句號。但對德國來說，這份和約更像一道“緊箍咒”：阿爾薩斯-洛林歸還法國，薩爾煤礦被國際聯(lián)盟托管15年，萊茵蘭劃為非軍事區(qū)；陸軍限額10萬人，不許有坦克和空軍；還要支付1320億金馬克的賠款（約合當時的330億美元）。

這些條款在德國埋下了仇恨的種子。1925年，一個叫阿道夫·希特勒的退伍下士在《我的奮斗》里寫道：“德意志民族需要生存空間，而東方（蘇聯(lián)）的土地正等著我們去占領?！边@本書后來成了納粹黨的“圣經”，但鮮有人注意：希特勒的“生存空間”理論，本質是對《凡爾賽和約》的反擊——他要打破的不只是領土限制，更是“戰(zhàn)敗國”的身份枷鎖。

德國的反應比想象中更激烈。1923年，德國因無力支付賠款引發(fā)hyperinflation（惡性通脹），馬克貶值到萬億分之一；1932年大蕭條時，德國失業(yè)人口達600萬，占總人口的30%。當街頭報童喊著“面包要漲價”時，希特勒的“砸爛凡爾賽”口號自然有了市場。1935年，德國公開撕毀《凡爾賽和約》，宣布重建空軍、實行義務兵役制；1938年3月，德軍開進奧地利，英法除了抗議別無動作——此時的歐洲，早已不是1919年那個能讓德國“安分”的歐洲了。

二、綏靖的“錯覺”：英法以為能用妥協(xié)換和平

1938年9月30日凌晨，慕尼黑機場的聚光燈下，英國首相張伯倫揮舞著一張紙，對記者說：“我?guī)砹宋覀儠r代的和平?！边@張紙就是《慕尼黑協(xié)定》：英法同意德國吞并捷克斯洛伐克的蘇臺德區(qū)（占捷克工業(yè)產值的40%），作為交換，希特勒承諾“不再提出領土要求”。

張伯倫的底氣來自國內。1935年英國大選時，“避免一戰(zhàn)悲劇”是核心口號——一戰(zhàn)奪走了英國90萬士兵的生命，民眾對戰(zhàn)爭的恐懼遠超對納粹的警惕。法國的情況更糟：1930年代法國政局動蕩，內閣換了12屆，達拉第政府急于通過與德國的“友好”維持穩(wěn)定。

但他們算錯了一件事：希特勒的“承諾”從不可信。早在1936年，希特勒就違反《洛迦諾公約》，派兵進駐萊茵蘭非軍事區(qū)；1938年吞并奧地利時，他也說過“這是最后一次領土要求”。可當張伯倫在慕尼黑跟希特勒握手時，這位德國元首已經在盤算下一個目標——波蘭的但澤走廊。

英國國家檔案館藏的張伯倫致希特勒信件里，藏著更多細節(jié)：1938年9月26日，張伯倫寫道“我愿為和平做任何讓步”，甚至主動提議“德國可以合并奧地利和蘇臺德，只要不碰波蘭”。這種近乎卑微的姿態(tài)，反而讓希特勒確信：英法不敢打仗。

三、蘇德的“暗箱交易”：斯大林的“禍水西引”算盤

1939年8月23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辦公室里，蘇聯(lián)外長莫洛托夫與德國外長里賓特洛甫簽了兩份文件：一份是《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另一份是藏在條約里的秘密議定書——雙方約定“一旦波蘭發(fā)生領土變動，蘇聯(lián)將獲得波蘭東部，德國獲得西部”。

斯大林為什么要跟“法西斯頭子”做交易？答案在蘇聯(lián)的戰(zhàn)略困境里。1930年代末，蘇聯(lián)同時面臨兩大威脅：西邊是納粹德國（1936年德意武裝干涉西班牙，1938年吞并奧地利），東邊是日本（1938年張鼓峰事件、1939年諾門罕戰(zhàn)役）。英國和法國呢？1938年捷克危機時，蘇聯(lián)曾主動提出“出兵援助捷克”，但英法拒絕讓蘇聯(lián)參與慕尼黑會議——斯大林覺得，西方是想“讓德國和蘇聯(lián)互相咬”。

俄羅斯聯(lián)邦檔案館藏的斯大林與莫洛托夫會談記錄顯示，1939年8月19日，斯大林說：“如果我們與德國簽約，就能推遲戰(zhàn)爭，讓蘇聯(lián)有時間備戰(zhàn)?！睂μK聯(lián)而言，這份條約的收益很明確：一是避免兩線作戰(zhàn)，二是瓜分波蘭后能擴大西部防線。但他們沒料到，希特勒的“延遲戰(zhàn)爭”只是幌子——德國1941年就發(fā)動了對蘇戰(zhàn)爭。

四、最后的導火索：波蘭成了各方算計的犧牲品

1939年9月1日凌晨4時45分，德國“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號戰(zhàn)列艦向波蘭維斯特普拉特半島開炮，拉開了二戰(zhàn)的序幕。此時距離《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簽署僅過去9天。

為什么是波蘭？對希特勒來說，波蘭的但澤走廊（連接德國本土與東普魯士）是“必須拿下的肥肉”，而且波蘭不肯把但澤交給德國；對斯大林來說，波蘭東部（西烏克蘭、西白俄羅斯）原本屬于沙俄，是“收回故土”的好機會；對英法來說，波蘭是他們在東歐的“盟友”——1939年3月，英法剛與波蘭簽訂互助條約，承諾“若波蘭遭侵略，英法將立即宣戰(zhàn)”。

但英法履行條約的速度比想象中快：9月3日，英國首相張伯倫在下議院宣布對德宣戰(zhàn)，法國總理達拉第也在當晚跟進。不過，他們的“宣戰(zhàn)”更像是“形式”——直到1940年5月德國繞過馬奇諾防線進攻法國前，英法聯(lián)軍一直在西線“靜坐”，沒對德國本土發(fā)起過像樣的攻擊。

沒有“偶然”，只有“必然的選擇”

回頭看二戰(zhàn)的爆發(fā)，希特勒的野心是起點，但遠非全部?！斗矤栙惡图s》的制度性壓迫給了納粹崛起的土壤，英法的綏靖政策讓希特勒誤判了對手的決心，蘇德的秘密交易則消除了德國的后顧之憂。當1939年9月的炮聲響起時，這不是某個人的“瘋狂”，而是一系列錯誤選擇疊加的必然結果——就像一堆干柴，希特勒遞了火柴，但點燃它的，是之前幾十年里所有人的“僥幸”與“算計”。

史料來源

1.《凡爾賽和約》（1919年6月28日，巴黎凡爾賽宮簽訂，收錄于《國際條約集1917-1923》）

2.阿道夫·希特勒《我的奮斗》（1925年首版，德國聯(lián)邦檔案館藏）

3.《慕尼黑協(xié)定》（1938年9月30日，慕尼黑簽訂，英國國家檔案館藏）

4.《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及秘密議定書（1939年8月23日，莫斯科簽訂，俄羅斯聯(lián)邦檔案館藏）

5.張伯倫致希特勒信件（1938年9月26日，英國國家檔案館藏，編號FO371/21445）

6.斯大林與莫洛托夫會談記錄（1939年8月19日，俄羅斯聯(lián)邦檔案館藏，編號495-1-328）

7.英國國家檔案館藏《1930年代英國外交政策文件》（編號CAB24/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