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學校的老師打電話給媽媽，問我為什么沒去上課。
她正和妹妹玩得開心，很不耐煩地說：
“夏小涵去外婆家了，反正她上不上課都一個蠢樣�！�
老師有些不忍，替我說話：“她雖然反應(yīng)慢了些，但能跟上同學們的進度，也很聽話�！�
“你們作為父母，不能對夏小涵有偏見。”
妹妹當即把電話搶過來，掛了。
“媽，我的頭又痛了�！�
她捂著頭，不停地往墻上撞。
媽媽趕緊抱住她，心疼得不得了，嘴里又開始咒罵我。
“都是小涵那個喪門星，自從她來了，珍珍寶貝就一直生病�！�
“我和你爸的臉也被她丟盡了。”
“真希望從來沒有這個女兒！”
她好生氣，連哭帶罵，連外婆的電話也忘了接。
原來那個司機說的是對的。
媽媽真把我當累贅，希望我快點消失。
看來爸爸說的也是對的，我是傻子。
傻到看不出爸爸媽媽對我的嫌棄，傻到一直賴在他們身邊，以為他們還是愛我的。
雪好像鉆進我的皮膚里，把我的血也凍住了。
我動不了，連睜開眼睛都很吃力。
電視上正播放新聞。
警方昨日破獲一起兒童販賣案件，交易現(xiàn)場，三人被抓。
但被拐的兒童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爸爸回家時，畫面正切換到那輛破面包車內(nèi)。
座椅上的拖鞋，正是那晚我穿出去的。
但他只隨意掃過一眼，便忙著從包里拿出新買的玩偶，去哄妹妹開心。
“珍珍，爸爸已經(jīng)在全國最好的醫(yī)院掛上號了�！�
“明天我和媽媽就帶你去海市，讓最厲害的專家給你治頭痛怎么樣？”
拿著玩偶的妹妹突然有些猶豫。
她支支吾吾地說：“爸爸，我感覺好些了�！�
“姐姐已經(jīng)夠讓你們操心了，我不想你們太累。”
媽媽和爸爸的眼睛濕潤了。
他們更加慈愛地抱住妹妹。
“珍珍，只有你才是我們的寶貝女兒�！�
“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懂嗎？”
外婆的電話再次打過來，這次媽媽終于接到了。
“不是說把小涵送到我這里來嗎？怎么還沒到？”
“三天前我就讓她坐6路車來了，她沒去你那？”
媽媽的眉頭皺起，有些生氣。
“大橋那修路，6路車繞道不經(jīng)過我這里，你不知道嗎？”
外婆有些驚訝。
正給妹妹織小辮子的爸爸停住手。
他意識到原來我說的是真的。
于是站起來，拿過手機對外婆說：
“你家附近也找過了嗎？”
“找過了，根本沒人啊，我這才打電話給你。”
外婆有些擔心。
“已經(jīng)三天了，小涵腦子又不好使，這大冬天的不會出事吧？”
“當然不會�！眿寢尞敿创驍嗨�。
“她肯定是坐錯車，在哪瞎轉(zhuǎn)悠，找不到回來的路而已�！�
她掛掉電話，有些慌張地去玄關(guān)附近換鞋。
“到時候又像個叫花子似的到處撿東西吃，我真是丟不起這個人�！�
“等找到她，我一定打斷她的腿�！�
爸爸胡亂把妹妹的頭發(fā)扎起來，也準備出門。
看來我又丟他們的臉，惹他們發(fā)火了。
這次比以往都嚴重，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你們要留我一個人在家嗎？”
妹妹把玩偶扔出去，坐在沙發(fā)上。
爸爸安撫她：“我們很快就回來。”
“可是我現(xiàn)在頭好痛，很想吐�！�
她小跑過去，抱住爸爸和媽媽。
電視上，新聞記者正采訪負責此案的警察。
他說人販子為毀滅證據(jù)，將拐來的小孩丟棄滅口。
至于在哪里，他們拒絕招供，還需要繼續(xù)審問。

妹妹將視線從電視上收回來，臉上露出微不可查的笑。
她故作小心地說：“爸爸媽媽，其實你們不用擔心姐姐�！�
“有次我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記，她打算故意失蹤幾天，好讓爸爸媽媽為她著急�！�
說完，她跑進我的樓梯間小屋，拿出個小本子，翻開給爸媽看。
爸爸看完，一把將日記撕成兩半，扔在地上。
“小涵看似蠢笨，原來心機全用在家里人身上了。”
媽媽蹲下來，將日記往前翻了幾頁。
正想看時，被妹妹拉住了。
“媽媽，我不是故意要告密的，只是不想看你太辛苦。”
她臉上露出感動的微笑，順帶長長舒了口氣。
手中的日記也被隨意扔進垃圾桶。
“珍珍，只有你才是媽媽的小棉襖�！�
“至于你姐姐，她完全是這個家的拖累�！�
母女倆抱在一起，親密極了。
爸爸又重新坐回去，余怒未消地錘一下沙發(fā)。
“既然她喜歡離家出走，就讓她走個夠。”
“我就當沒有這個女兒�！�
天氣預報說氣溫下降到零下一攝氏度。
爸爸從衣柜拿出羊絨圍巾，為妹妹圍上，生怕她冷著。
眼淚黏在臉上，風吹過比刀割還難受。
我想把它擦干，可手怎么也抬不動。
身下的雪變成紅色的，還像開水一樣冒著熱氣。
但我怎么越來越冷了，好像掉進了無底洞，一直下墜。
爸爸媽媽，救救我，我知錯了。
我一定乖乖去外婆家，再也不出現(xiàn)在妹妹和你們面前。
一條大狗發(fā)現(xiàn)了我。
他比村里的大黃顏色淺一點，而且毛更長，耳朵也是耷拉的。
溫熱的舌頭舔過我的臉，好暖和。
大狗搖著尾巴，鼻子在我身上拱來拱去。
“汪，汪�！�
它朝一個方向叫了兩聲，繼續(xù)舔我。
如此不斷循環(huán)。
直到有人被狗吠聲吵到，打開門找了過來。
“死狗，叫什么叫？”
妹妹裹得毛絨絨的，像一只小熊。
她一定很暖和吧。
看到我的瞬間，她慌忙往屋里看，而后飛速把門關(guān)上。
“妹妹，我好冷�！�
我的聲音好輕，不確定她是否聽見。
于是我費勁張大嘴，試圖說得更大點聲。
她取下圍巾朝我走來。
看來我得救了，我終于不用挨凍了。
下一刻，她蹲下來，把圍巾揉成一團，使勁塞進我嘴里。
我睜大眼睛看著她，覺得不可思議。
“我裝病這么久，終于把你趕走，你回來干什么？”
她力氣越來越大，完全在撕裂我的嘴。
“自從你這個傻子進城以來，爸媽的關(guān)心都分給你了�！�
“憑什么？我才是聰明漂亮有前途的那個。”
“去死吧�！�
妹妹將最后一截圍巾捅進我嘴里。
然后用一個大垃圾袋將我蓋住。
大狗被她用雪球趕走。
“珍珍，你在干什么？”
爸爸不知什么時候出來了，就在珍珍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