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余華老師的小說《盧克明的偷偷一笑》出版問世。這部全新的小說，在豆瓣只獲得了5.3分的讀者評分成績。很多讀者對這部作品給出了一星差評。這估計是余華老師出版小說以來的最低成績了。不過，我讀完了這本小說之后，覺得很多人的差評是不公正的。以爛寫爛，恰好是余華老師的高級之處。這部《盧克明的偷偷一笑》的爛，正是余華老師追求的，故意為之的。

我經(jīng)常會寫一些影視劇評論分析。在我以往的劇評和影評分析當中，經(jīng)常會提到一個表演拍攝技法，那便是用最假的表演方式去表演最假的橋段內容，從而實現(xiàn)“假假為真”的影視劇效果。同樣的道理，最真的表演方式去表演最真的橋段內容，也是“真真為真”。另外兩種，則是用最假的表演來表演最真的內容，就是真假為假。最真的表演方式去表演最假的內容，則是真假為假。負負得正，跟這個是同樣的道理。

這個道理，放在小說創(chuàng)作上，也成立。用最真誠的敘事態(tài)度，講述最真誠的故事內容，則是真真為真。反之，也可以假假為真。比如說，余華老師的這部《盧克明的偷偷一笑》，便是用最假最爛的敘事態(tài)度，去講一個最假最爛的故事，從而實現(xiàn)爛爛為牛。我們不妨具體到作品當中來，看看這個問題。

首先，說《盧克明的偷偷一笑》，敘事態(tài)度真誠嗎？當然不真誠。余華老師簡直是來鬧著玩兒的，用最偷懶的敘事態(tài)度來講故事了，甚至于用下三路的方式來講故事了。我們當然可以批評余華老師的敘事技法是糜爛不堪的�？赡埽行┤嘶跀⑹聭B(tài)度和技法，就開始給余華老師的新書打一顆星了。

這是短見。

為什么呢？因為我們還要看這種敘事態(tài)度之下，到底講的什么故事。誠如我前邊說的，如果一個很爛的敘事態(tài)度、敘事技法，講的是一個很正向的故事、很嚴肅認真的故事的話，那壞事兒了，就出現(xiàn)爛佳為爛的問題了。反觀余華老師的《盧克明的偷偷一笑》，它是一個很正的、很嚴肅的故事嗎？

不是。這部小說的故事，本身就是很爛的。為了把這個論點講清楚，我們需要講一講小說的故事內容。這個叫盧克明的人，做室內裝修設計的，撐著地產(chǎn)經(jīng)濟的大船，實現(xiàn)財富迅速積累，又隨著地產(chǎn)經(jīng)濟的崩潰，而自家公司也欠債、崩潰。為了增加這個主線故事的爛，小說當中還加入了盧克明這個主人公混亂的私生活內容。

從這個角度上講，糜爛的敘事技法、敘事態(tài)度，講述的是糜爛的故事，而以爛寫爛最終實現(xiàn)的，則是一個莫大的荒誕性——眼看著他起高樓，眼看著他宴賓客，眼看著他樓塌了。在這種無邊的荒誕當中，《盧克明的偷偷一笑》則實現(xiàn)了自身小說之外更大的力量感。這種力量感，是以余華老師瓦解自己的強大的敘事能力、態(tài)度來實現(xiàn)的。

我就是要用最糜爛的態(tài)度，講最糜爛的故事。這便是《盧克明的偷偷一笑》當中，余華的反骨所在了。很多讀者，看不到余華老師的這根反骨，以為余華老師的敘事水平下降了，敘事態(tài)度不端正了。殊不知，余華故意為之。

說以上這些，可能還有讀者不太明白。我更簡單一點類比一下。余華老師是一位大俠，遇到真正的頂級大俠，過招的時候，就都是高招，降龍十八掌、倚天屠龍劍。但是，他遇到非常爛的東西了，依舊要打之，還拿這么牛的大招打嗎？當然不是。這個時候，余華老師用王八拳打之。不少看客就說，余華老師只會王八拳了。殊不知，某些爛東西，只配余華老師用王八拳打。

《盧克明的偷偷一笑》像一套王八拳，諷刺性極大，拿降龍十八掌打，反倒是沒這個效果了。余華老師，不愧是一代宗師。（文/馬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