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好久，臉上長了好多斑點，身上還有小蟲子在爬。
女兒好餓，翻遍了垃圾桶只找到半個發(fā)霉的饅頭。
她只好給那個叫“仇人”的號碼打電話，我對她說過那是爸爸。
“仇人，媽媽身上好臭，而且流了好多水，你能給我們送點飯嗎？”
電話那頭傳來女人嬌媚的笑聲，接著是男人的怒吼：
“桑若，為了騙錢你竟然教孩子裝神弄鬼？還教她叫我仇人？”
......
“仇人，我肚肚好痛?！?br/>歲歲握著我那臺屏幕碎裂的手機。
我飄在半空，心急如焚。
我想抱抱她，手卻穿過了她滿是污泥的頭發(fā)。
我已經死了。
死在三天前的一個深夜。
胃癌晚期，疼死的。
死前我痛得失禁，屋子里彌漫著惡臭。
歲歲以為我只是睡著了。
就像以前我痛暈過去那樣。
她很乖，怕吵醒我，一直忍著沒哭。
直到餓得受不了。
她撥通了那個備注為“仇人”的號碼。
霍霆淵。
港圈最矜貴的太子爺，也是歲歲的親生父親。
“說話！桑若，你又在玩什么把戲？”
電話那頭，霍霆淵的聲音冰冷。
歲歲嚇得哆嗦了一下，手機差點拿不穩(wěn)。
“叔叔，我是歲歲……”
“媽媽身上有好多小蟲子，她不理我?！?br/>“歲歲好餓，能不能送點飯飯來？”
小家伙帶著哭腔，卑微地乞求。
“桑若，你真是越活越下賤了?！?br/>“為了騙錢，讓孩子編這種惡毒的謊話咒自己？”
“身上有蟲子？你怎么不說你已經死了？”
他不知道。
我真的死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嬌媚的女聲。
“阿淵，姐姐可能是太想你了?！?br/>“畢竟五年前她拿了那五百萬走得那么決絕?！?br/>“現(xiàn)在錢花光了，自然要想辦法回來找你?！?br/>是楚盈。
霍霆淵現(xiàn)在的未婚妻。
也是當初逼我離開的罪魁禍首。
聽到她的聲音，霍霆淵的怒火更甚。
“告訴桑若，想要錢，讓她自己滾過來跪著求我！”
“躲在孩子背后裝死，算什么本事？”
歲歲聽不懂大人的彎彎繞繞。
她只聽懂了“裝死”兩個字。
她邁著小短腿，跑到床邊。
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想推醒我。
“媽媽，仇人叔叔生氣了?！?br/>“你快醒醒，別裝了好不好？”
我的尸體一動不動。
她爬上床，湊到我耳邊。
“媽媽，歲歲不餓了。”
“你別睡了，身上好臭，歲歲給你洗洗?！?br/>電話還沒掛。
霍霆淵聽到了歲歲的干嘔聲。
他冷笑一聲。
“演得挺像?！?br/>“桑若，既然你這么喜歡演戲?！?br/>“那我就成全你?！?br/>“半小時后，我會去你那個狗窩?！?br/>“如果你還在裝神弄鬼，別怪我不念舊情！”
嘟——
電話被掛斷。
我絕望地看著手機屏幕黑下去。
霍霆淵要來了。
我看著歲歲從盆里擰了一把黑乎乎的毛巾。
她笨拙地擦拭著我臉上腐爛的肉。
“媽媽不臟，擦擦就香了。”
“媽媽快醒醒，仇人叔叔要來了。”
“你說過，他是壞人，會搶走歲歲的。”

我那是氣話。
當初霍霆淵恨我入骨，說要讓我生不如死。
我怕他傷害孩子，才騙歲歲他是仇人。
可現(xiàn)在。
他是歲歲唯一的活路。
“歲歲，別擦了……”
“媽媽醒不過來了?！?br/>我對著空氣嘶吼，沒有一點聲音。
歲歲還在努力。
毛巾擦過我的眼角，帶下一塊腐肉。
露出了森森白骨。
歲歲嚇呆了。
“媽媽壞了……”
“媽媽被蟲子吃掉了……”
她終于崩潰大哭。
哭聲凄厲，在狹窄的出租屋里回蕩。
我跪在地上，想捂住她的眼睛。
可我做不到。
半小時后。
樓下傳來了急促的剎車聲。
接著是皮鞋踩在破舊樓梯上的聲音。
噠、噠、噠。
砰！
生銹的鐵門被一腳踹開。
門板撞在墻上，落下簌簌灰塵。
霍霆淵站在門口。
楚盈挽著他的手臂，捂著鼻子。
“天哪，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阿淵，好臭啊，像是什么東西爛掉了?！?br/>霍霆淵眉頭緊鎖，視線最后落在床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歲歲正縮在我的尸體旁。
手里緊緊攥著半個發(fā)霉的饅頭。
那是她給我留的。
見到霍霆淵，她嚇得渾身發(fā)抖。
“仇人……”
她下意識地往我懷里鉆。
可我的懷抱已經冰冷僵硬。
霍霆淵大步走進來。
視線略過床上蓋著破被子的“我”。
只當我是沒臉見人，躲在被子里裝睡。
“桑若，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讓這么小的孩子吃發(fā)霉的饅頭?！?br/>“這就是你所謂的母愛？”
他一把掀翻了旁邊的小桌子。
上面的藥瓶滾了一地。
全是廉價的止痛藥。
“起來！”
霍霆淵沖著床怒吼。
歲歲嚇得尖叫一聲，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
“不許欺負媽媽！”
“媽媽病了，媽媽在睡覺！”
霍霆淵看著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孩子。
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歲歲的眉眼，像極了他。
但他很快壓下了心頭的異樣。
因為楚盈在旁邊煽風點火。
“這孩子被教壞了。”
“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護著媽媽?！?br/>“桑若姐姐也真是，自己懶得動，就讓孩子出來頂雷?！?br/>霍霆淵冷笑，伸手去抓歲歲。
“讓開?！?br/>“我倒要看看，你那個不要臉的媽能睡多久?！?br/>歲歲死死抓著被角。
“不要！媽媽身上痛！”
“媽媽流了好多水，不能動！”
霍霆淵根本不信。
他一把拎起歲歲的后衣領。
像拎一只小雞仔一樣，把她甩到一邊。
歲歲重重摔在地上。
額頭磕在桌角，瞬間滲出了血。
“歲歲！”
我尖叫著撲過去。
可我只能穿過她的身體。
看著她疼得蜷縮成一團，卻不敢哭出聲。
霍霆淵看都沒看一眼受傷的孩子。
他滿眼都是對我的恨意。
他指著床上隆起的那一團。
“桑若，你贏了。”
“你成功激怒我了?！?br/>“既然你喜歡裝死，那我就成全你?！?br/>“從今天起，這個孩子歸我?！?br/>“你就在這爛泥里，睡一輩子吧！”
說完，他轉身去抱地上的歲歲。
歲歲拼命掙扎，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壞人！放開我！”
“我要媽媽！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