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崇禎這個皇帝，嘆息者有之，“怒其不爭”者也有之。但是非功過，從他自縊煤山的那刻起，至少對得起大明“君王死社稷”這句話了。

清朝時有個人畫了一幅《崇禎帝殉國圖》，具體作者未知，但應(yīng)該是曲阜孔府的舊藏，現(xiàn)藏于山東孔子博物館。

煤山老槐，三尺白綾：一個帝王，就以這種方式落下帷幕。

局部

他披散著頭發(fā)，穿著藍(lán)色袍子，光著一只左腳，面色平和得不像個剛剛亡國的君王。

畫面異常簡單，沒有復(fù)雜的構(gòu)圖：人物、樹木以及鞋子，畫家似乎在刻意避免多余的情緒渲染。

只用簡單的留白，就能感受到一種近乎冷酷的筆觸。

也許這位佚名的清朝畫家，也在表達(dá)著某種情緒吧。

整幅畫

這幅畫當(dāng)然不算還原，因?yàn)樽詈笈惆槌绲澋耐醭卸鞫紱]畫出來！但三幅構(gòu)圖從大臣跪地在訴說著什么，到崇禎自縊，再到刀兵相向，寥寥幾個構(gòu)圖就能看出來因果。

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的黎明，李自成的大順軍已進(jìn)入京城，最后的守衛(wèi)者或逃或降。

在親手逼死皇后、砍傷公主后，崇禎帶著貼身太監(jiān)王承恩逃出玄武門，登上了皇宮后面的煤山。

他撕下衣襟，咬破手指，寫下了那份著名的“血詔”：“朕涼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賊直逼京師，皆諸臣誤朕。朕死，無面目見祖宗，自去冠冕，以發(fā)覆面，任賊分裂朕尸，無傷百姓一人�！�

網(wǎng)絡(luò)圖片

也許崇禎生前喜歡“甩鍋”，但最后他做到了以死殉國！去掉冠冕，用頭發(fā)蓋住臉，和王承恩一起自縊身亡。

還有那句著名的念民之語：“朕愿速死，恐百姓受苦�！�在生命的盡頭，他想到的依然是自己的子民。

大約兩天后（一說三天），崇禎的遺體才被找到。李自成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天真的以為后枕無憂了。

他命人把崇禎和周皇后的遺體用門板抬到東華門外，搭了個席棚停放。然后一位名叫劉養(yǎng)貞的兵部主事看不過眼，自己出錢買了兩副最便宜的柳木薄棺，才將帝后草草收殮。

煤山（后改景山）：清代照片和現(xiàn)在對比

崇禎確實(shí)勤勉，在位17年成“加班狂人”，甚至不像其他皇帝那樣，一登基就修陵墓，根本沒錢好吧。

問題就來了：他沒陵墓，葬哪里？李自成就算想坐那個位置，也得把表面功夫給做好，否則會遭人非議的。

可這個人吧也是軸，明明答應(yīng)了太子朱慈烺安葬父母的條件，卻不想出錢！就和他入京做的那些事情一樣，最后失去民心，卻白白讓他人撿了漏。

李自成把任務(wù)安排就不管了，然后層層下壓，落到了一個芝麻小官頭上：昌平州的吏目趙一桂。

你讓他臨時修個大墓也不現(xiàn)實(shí)，一番斟酌后趙一桂接到命令：“即動官銀催夫速開田妃墓，合葬崇禎先帝及周皇后梓宮。”

可錢呢？沒人拿！李自成在京城搜刮了那么多，卻一毛不拔。趙一桂只能自己想辦法，和當(dāng)?shù)貛讉�讀書人、鄉(xiāng)紳一起，硬著頭皮募捐。

最后，孫繁祉、白紳、劉汝樸、王政行等十個人，湊出了“三百四十千”錢（當(dāng)時能換233.6兩白銀）。

趙一桂就帶著這來之不易的錢，雇了民夫，挖開崇禎寵妃田貴妃的墓。這位貴妃才死了兩年，又被人把棺木從槨中取出，移到石床右側(cè)。

周皇后放在左側(cè)，而崇禎就在正中。最后點(diǎn)燃“萬年燈”，關(guān)閉石門填平隧道。這位皇帝的下葬儀式別說比拼其他帝王，連富裕的地主都比不了，但趙一桂盡力了。

風(fēng)起煤山 葉落思陵

清朝修的《明史》也承認(rèn)崇禎“不邇聲色，憂勤惕勵，殫心治理”，縱然被現(xiàn)代人詬病“能力不夠”、多疑、嚴(yán)苛，但確實(shí)在拼盡一切努力來拯救大明。

他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昏君”，只是一切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身上。

他所有的勤政、節(jié)儉、律己，都成了悲壯的“無用功”。越努力，反而越凸顯出整個王朝無可救藥的崩潰。

那幅《崇禎帝殉國圖》中平靜的表情，或許也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