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伏龍山，本該安靜得連樹葉落地都聽得見?？删驮?989年12月的一個晚上，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撕裂了長沙望城的寂靜。當?shù)卮迕駠樀脧拇采咸饋?，心想著是不是哪個工地出了事。結果天剛亮，一群人就往墳頭跑——曾國藩的墓，被人炸了。

盜洞垂直向下，位置精準得不像臨時起意，簡直像拿著圖紙干的?？脊抨犣s到時，看到那口用“三合土”夯得死死的墓冢被炸出一個黑窟窿，心里一沉。這種老法子做的墻，石灰、黏土、細砂混著糯米湯和桐油一層層砸實，干了以后比水泥還硬。以前叫“糯米金剛墻”，不是夸張。炸藥能把封土掀開，但墓室主體愣是沒塌，可見當年工匠下了多大功夫。

順著盜洞往下照，棺材還在。金絲楠木的，黑黝黝的，沒腐也沒裂。但棺頭被人鑿了個洞，銹跡斑斑的鐵鉤還卡在里頭。這幫人夠狠，進不去就硬掏，拿鉤子在里面亂攪，估計是想勾出點字畫、朝珠或者遺囑之類值錢的東西。大件搬不走，但那些紙本、絲綢、家信，經這么一折騰，大概率已經碎成渣了。

這時候，問題來了。按常理，墓都開了，那就得趕緊發(fā)掘，搶救文物。可誰也沒想到，現(xiàn)場專家開了會，最后居然拍板：不挖了，直接封死。

這話一出，很多人不理解。辛辛苦苦等到今天，眼瞅著能揭開晚清重臣的最后一層秘密，怎么說封就封？但你要是了解定陵的事兒，大概就能明白他們?yōu)樯哆@么決絕。上世紀50年代挖明神宗的定陵，絲織品一見光，幾分鐘就氧化成了粉末，多少百年沒壞的東西，幾秒鐘沒了。那次教訓太深，整整一代考古人都記得疼。

1989年，技術是比以前強，可對有機質文物的保護還是沒把握。你說要是真把棺材打開，里面萬一有奏折、日記、家書，一接觸空氣全毀了，那不是考古，是毀證。與其滿足一時的好奇，不如守住最后一道底線。文物這東西，不在于你看見了多少，而在于你還留了多少。

后來工程隊來了，也不是隨便填點土應付。鋼筋拉來，高標號水泥灌進去，從盜洞一直澆到下面，實打實地做成個混凝土柱子。這下別說炸藥，就是推土機來了都別想再挖開。整個過程干脆利落，像給歷史劃了一道休止符。

曾國藩這個人，怎么說呢？有人說他是中興名臣，也有人罵他是“曾剃頭”。湘軍打太平天國，手段確實狠。南京破城那天，殺得血流成河，搶得片瓦不留。后來辦洋務，造槍造船，可目的也不是為了百姓翻身，而是保住清廷那口快斷氣的命。他維護的那個時代，早該進土里了。如今連他的墳，也重新埋了進去。

伏龍山又靜了下來。樹照長，風照吹，沒人再去打擾那個沉睡的晚清官僚。有時候想想，有些秘密不該被挖出來，有些安靜，值得被保留。那口沒打開的棺材，像是在替過去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