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狠話，沈風(fēng)靖從前是絕對不允許李婉露說的。
剛大學(xué)畢業(yè)那會兒，李婉露和沈風(fēng)靖又因為一件很小的事鬧到了分手，李婉露賭氣說祝他幸福。
他忽然就不說話了。
沉默了很久，才抬起眼眶猩紅著看向她，認真說：“李婉露，你告訴我，沒有你的生活我要怎么幸福？”
冷風(fēng)吹得眼睛又冷又疼，也吹痛了李婉露的心臟。
李婉露睜了睜酸澀眼，艱澀說：“好的，沒問題?！?br/>同癌癥抗爭了三年，為了求生李婉露甚至自愿加入新藥研究，可還是沒能抗爭過來勢洶洶的癌細胞。
李婉露本想健康著和他重逢，想跟他說清楚當年那個誤會。
然而她沒恢復(fù)健康，那這個誤會自然也失去了解開它的必要。
李婉露久久站在原地目送沈風(fēng)靖背影，想看著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見為止，然而他剛走幾步遠，沈景程興奮地出現(xiàn)了。
他跑到沈風(fēng)靖面前，又哽咽又激動：“哥，你有救了！等了這么多年，有心源又跟你匹配上了！”
“這次真的多虧了嫂子，你之后可不能再惹她生氣了！”
嫂子？沈風(fēng)靖要結(jié)婚了嗎？
李婉露呼吸微微一滯，很快又恢復(fù)正常。
他重新找到了幸福，真是太好了。
失神間，沈景程的惡言惡語隨風(fēng)直擊李婉露面門：“李婉露，當初你媽靠污蔑我哥賺了筆昧良心的巨款，你現(xiàn)在怎么還住這樣的破小區(qū)？”
他語氣里滿滿的故意和厭惡。
空氣死寂。
沈風(fēng)靖也扭過頭來，看到眸底一片晦暗，李婉露笑了。
不以為意地說：“你們該不會以為那筆錢能花一輩子吧？”
沈景程被李婉露噎到，發(fā)了狠：“你這么不要臉，且活著吧，死了一定下無間地獄?！?br/>李婉露淡然又認真，眉眼微彎：“好，我也很好奇地獄是什么樣子，到時候去了，托夢告訴你。”
沈景程低頭：“賤人不長命，且等著吧?！?br/>沈風(fēng)靖忽然出聲問李婉露：“李婉露，你知道？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嗎？”
李婉露茫然一愣：“什么？”
他眼眸冷意更盛了：“向你伸出了手。”
仿佛有顆子彈擊中了李婉露的眉心，她瞬間懂了他的意思。
初識那天，是李婉露在放學(xué)路上，被混混尾隨。
恰逢沈風(fēng)靖騎車路過，他慌亂的朝她伸手：“上來吧，我載你?！?br/>因此他被混混誤會是李婉露男朋友，也因此被混混報復(fù)錯過保送大學(xué)的考試。
李婉露無比愧疚地給他送了一個月的早餐。
而李婉露和他的故事也因此開始。
如果當年他沒有伸出那雙手，他們或許永遠只是沒有交集的兩條線。
他后悔的是，和李婉露遇見。
李婉露的眼睛很酸，可是嘴角卻止不住上揚沖他笑：“沒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后悔也不晚，不是嗎？”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冰涼涼的空氣。
寒意從喉嚨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脹痛難忍。
沈風(fēng)靖冷眼睨著她，這是他從重逢以來，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那張精致的巴掌大小臉，好像更立體，更小了。
連最小碼的羽絨服套在她身上都像oversize。
沈風(fēng)靖很快斂回目光，頭也不回地離開。
待他走遠后，李婉露才彎下腰，緩緩蹲在地上，按著心口強忍著一波接一波的絞痛，等著這痛快點過去。
手機嗡地震動。
李婉露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后，整個人汗毛豎起。
手顫抖到手機直接掉在地上，李母冷厲的聲音從那頭響起——
“我回來了，現(xiàn)在去見沈風(fēng)靖，你要不要一起？”

李婉露胸腔猛地一震，半蹲在地上，撿起碎屏的手機。
語氣幾近懇求：“媽，沈風(fēng)靖現(xiàn)在都要結(jié)婚了?！?br/>“你毀了他第一次，不能再毀第二次！”
電話那頭，李母聲音也嘶?。骸袄钔衤?，我不在乎。他毀不毀滅的和我沒關(guān)系，只要他錢給到位，什么都好說……”
李婉露泛涼的指尖緊攥住手機。
破碎的玻璃劃痕劃破李婉露的掌心，血液汨汨流下。
李婉露再忍不住，渾然不顧地崩潰了。
“我為什么有你這樣的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電話那端沉默良久，半晌才聽見她又冷又硬的回頭。
“李婉露，我知道你覺得卑劣又無恥，可這些重要嗎？跟你和你爸的命比起來，一點都不重要！”
“三年前為了救你爸，我昧了良心，報應(yīng)沒報到我頭上，報到了你頭上?！?br/>“我沒得選，不管你恨你也好，怪我也好，我都不能失去你。沈風(fēng)靖剛拿獎，正當紅，問他要錢他一定會給的?！?br/>李婉露的指尖猛地掐進掌心里，摁著自己疼地紛亂的心臟，幾乎快要喘息不過來。
她的嗓音更暗啞了。
“婉露，你還有救的，媽只要你安安心心治病，然后活下去……”
要她怎么安心治病啊。
她怎么能恨她啊。
李婉露只能恨如果當初她有能力，給爸爸最好的治療，她媽就不會為醫(yī)療費走上錯路。
她只能恨自己為什么要得病，如果她沒病，她媽就能放下一切，好好生活。
厚重的風(fēng)雪打在李婉露的臉上，她睜了睜酸澀的眸，看見遠處結(jié)冰湖面。
初冬的湖面，吞噬了一切生機。
仿佛只要沉沉睡去，再睜眼，又是綠意盎然的新春。
李婉露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朝湖面走過去：“媽，對不起……”
所以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冰冷湖水漫過脖頸，李婉露任由湖面將她吞噬……
恍惚間，那年向她伸出手的沈風(fēng)靖取下頭盔，笑著出現(xiàn)眼前。
“李婉露，別怕，我罩著你。”
然而，下一瞬，美好化作泡沫，沈景程指著李婉露的鼻子罵了起來。
“李婉露，你有良心嗎？你知不知道我哥心臟病發(fā)，差點在手術(shù)臺上沒下來，你知不知道那些新聞惡評壓得他連拿藥都不敢去醫(yī)院?！?br/>“你要真覺得對不起，就趕緊去死吧，死了贖罪！”
眼前氤氳一層霧氣，如果真有地獄，李婉露一定會虔心贖清她的罪孽。
……
可李婉露沒能如愿。
再睜眼，醫(yī)院消毒水刺鼻，強亮的白熾燈光晃得李婉露睜不開眼。
入目，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劉瑜。
當年爆出她和沈風(fēng)靖親密照，又聯(lián)合李母將他錘實的娛樂記者。
是她救了李婉露。
見李婉露醒來，她笑著，將手機遞到李婉露面前。
李婉露看到熱搜新聞標題，心臟猛然驟縮，那熱搜標題上赫然寫著——
天才沈?qū)бT落魄女星以死表真心！
熱搜視頻里。
沈風(fēng)靖冷著一張臉把手機還給李婉露，然后頭也不回的視頻。
下一瞬畫面轉(zhuǎn)到了，李婉露滿眸悲悸，任由池塘湖水沒過她的脖頸的畫面。
怎么看，都像是因受辱后絕念而自殺。
李婉露在怔愣一瞬后，瞬間反應(yīng)過來。
李婉露猛地將手機砸在她的身上：“劉瑜，你瘋了嗎？”
“你毀了他一次，還想毀他第二次嗎？”
而劉瑜卻輕輕一笑：“李小姐，你說錯了，毀他的人不是我，是你和你的母親。”
“有人愿意出十倍的價格，你要不要考慮，和三年前那樣，再合作一次?！?br/>“讓我們再聯(lián)手毀他一次。”
“其實你不必有心理負擔(dān)，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我們不做，別人也會做的……”
話落。
李婉露似有所感抬頭，心猛地驟縮。
沈風(fēng)靖和沈景程就站在門口，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