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嫌麻煩，沒裝寬帶。
電話卡開的是流量大王卡，哪需要蹭網(wǎng)。
但鄰居602在業(yè)主群里天天罵我，說我蹭她家WiFi。
"某些人真不要臉，自己不裝寬帶，天天偷我家網(wǎng)，我看監(jiān)控都卡了。"
她越罵越離譜，還動員其他鄰居一起孤立我。
我懶得解釋，反正清者自清。
一周后，樓里23戶人家全都改了密碼。
我正覺得奇怪，鄰居張哥敲響我的門。
01
手機屏幕上，業(yè)主群的消息還在不知疲倦地跳動。
又是602的劉芳。
“有些人，年紀輕輕不學好，天天想著占小便宜，自己家不牽網(wǎng)線，偷我們家的網(wǎng)，良心被狗吃了？”
“不僅我孩子網(wǎng)課刷不了，就連監(jiān)控都快卡成幻燈片了，這要耽誤孩子學習，算誰的？”
一連串的語音和文字，像一堆濕垃圾潑在屏幕上。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指在屏幕上敲擊了幾下。
將我的手機套餐詳情截了張圖。
那張“流量大王卡，全國流量不限量”的截圖格外醒目。
我把圖片扔進那個有200多人的業(yè)主群。
沒有配一個字的解釋。
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明確。
群里短暫地安靜了幾秒鐘。
然后，幾個熟悉的頭像冒了出來，都是平時跟在劉芳身后附和的。
“哎喲，現(xiàn)在的小年輕，P圖技術可高了�！�
“就是，誰知道這圖是真是假�！�
“劉姐家可是為了看孩子才裝的監(jiān)控，網(wǎng)速很重要的，相互體諒一下嘛。”
住在對門的王阿姨也發(fā)了言，一個典型的和事佬。
“遠親不如近鄰，小江，你就少用點，讓劉姐家網(wǎng)絡順暢些。”
看。
沒有人在意真相。
他們只愿意相信他們想相信的東西。
我扯了扯嘴角，感覺像吞下了一只蒼蠅。
跟這群人爭辯，純屬浪費生命。
我找到群設置，干脆利落地開啟了消息免打擾。
世界清凈了。
我以為這件事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最多蕩起幾圈漣漪，很快就會平息。
一周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離譜。
那天我從外面回來，在大堂等電梯時習慣性地想連一下公共WiFi。
手機的網(wǎng)絡列表刷新出來，我愣住了。
一整排的WiFi名稱，像一排排整齊的嘲諷。
“602-防賊防盜防小人”
“501-守好我家網(wǎng)”
“302-蹭網(wǎng)的可恥”
……
整棟樓，二十三戶人家，仿佛一夜之間達成了某種詭異的共識。
我心底涌上一股荒謬的寒意。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鄰里摩擦了。
這像是一場有預謀的、針對我個人的小型批斗會。
晚上九點，門被敲響了。
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做賊心虛的試探。
我走到門口，門外的人似乎很緊張，又敲了兩下。
我打開門，是住在我樓下的張哥，張偉。
他一臉焦急，側(cè)著身子擠了進來，還飛快地往走廊兩頭看了看。
“小江，出事了。”
他壓低了聲音，臉上寫滿了八卦和一絲同情。
“劉芳下午在群里開了個小會，沒拉你�！�
他說得又快又急。
“她說你不僅偷網(wǎng)，還可能是個黑客，專門攻擊別人家的網(wǎng)絡，盜取個人信息�！�
我差點氣笑了。
黑客？
就憑我這個連路由器都懶得裝的插畫師？
“她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說她咨詢了‘專業(yè)人士’，說你這種行為很危險，讓大家趕緊改密碼，最好都改成帶‘防賊’字樣的，給你個警告�！�
張偉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樓里的人都被她唬住了，都說要聯(lián)合起來孤立你，給你點教超長，讓你自己受不了搬走�！�
原來如此。
我終于明白那些WiFi名稱是怎么回事了。
“謝謝你，張哥，我知道了。”
我平靜地向他道謝。
送走一臉“你好自為之”表情的張哥，我關上門，靠在門板上。
一陣無力的疲憊感襲來。
我走到窗邊，看著對面樓宇里亮起的萬家燈火。
這個我住了三年的小區(qū)，第一次讓我感到如此陌生和冰冷。
事情的走向，已經(jīng)超出了“蹭網(wǎng)”這個可笑的指控。
劉芳，她到底想干什么？
02
第二天是周一，我必須出門扔積攢了兩天的垃圾。
電梯門打開，里面站著三四個鄰居。
在我踏入電梯的那一刻，她們熱絡的交談聲瞬間消失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變得粘稠而尷尬。
其中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人，從頭到腳地掃視著我，那眼神，像在檢查一件沾了污漬的商品。

我目不斜視，盯著電梯壁上自己的倒影。
那是個面色平靜的年輕女人，戴著黑框眼鏡，看不出任何情緒。
午飯時間，我點的外賣被物業(yè)攔在了小區(qū)門口。
外賣小哥在電話里很無奈。
“姐，物業(yè)不讓我進，說最近小區(qū)管理嚴格了，所有外賣都得業(yè)主自己來大門口取�！�
我握著電話，沉默了幾秒鐘。
以前從來沒有這個規(guī)矩。
我下樓去拿外賣。
門口的保安亭里，那個平時總會笑著跟我打招呼的保安，今天看我的眼神也充滿了探究和警惕。
“小江啊，你是在家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自由職業(yè)�！�
我接過外賣，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哦”了一聲，眼神更加復雜了。
回到家，我把那份已經(jīng)有些涼了的飯菜放在桌上，一點胃口都沒有。
我意識到，劉芳構建的那張網(wǎng)，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也結實得多。
她不僅僅是在鄰居間孤立我，她還在動用一切資源，從物業(yè)到保安，全方位地抹黑我的形象，把“危險分子”的標簽貼在我身上。
一個簡單的“蹭網(wǎng)”指控，絕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能量。
她到底在怕什么？
我坐回書桌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復盤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的大王卡截圖足以自證清白，任何一個有基本邏輯的人都不會相信她的指控。
可偏偏，所有人都信了。
或者說，他們選擇了相信。
劉芳一定給了他們一個比“蹭網(wǎng)”更具煽動性的理由。
張哥的話在我腦中回響——“我家的監(jiān)控都快卡成幻燈片了”。
這句話，是劉芳所有指控的起點。
也是唯一的，帶著一絲具體細節(jié)的抱怨。
我走到窗邊，側(cè)耳傾聽。
樓上，602的方向，隱約傳來一種低沉而規(guī)律的噪音。
嘶啦——嘶啦——
是那種寬膠帶被用力撕開、纏繞在紙箱上的聲音。
這個聲音，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它總是在白天斷斷續(xù)續(xù)地出現(xiàn)，到了深夜，反而會更清晰一些。
一個念頭猛地竄進我的腦海。
什么事情，需要二十四小時開著監(jiān)控，并且對家里的網(wǎng)絡速度如此敏感？
什么事情，又需要每天都發(fā)出這種打包封箱的聲音？
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我。
劉芳費盡心機地孤立我，排擠我，是不是就是為了掩蓋這個聲音，和這個聲音背后的秘密？
她害怕我這個安靜的、幾乎從不出門的獨居者，會無意中窺破她的秘密。
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我打開手機，在購物軟件的搜索框里，一字一字地輸入。
“家用”、“可視”、“門鈴”。
我需要一雙眼睛，替我守住門口的這片陣地。
這不再是為了自證清白。
這是為了自保。
03
購物網(wǎng)站的效率很高，我特意選了“當天達”服務。
下午三點，安裝師傅準時上門。
“叮咚——”
門鈴聲剛響，對門701的房門就“咔噠”一聲打開了。
王阿姨提著一袋垃圾走了出來，正好看見穿著工服的安裝師傅。
她的眼神和我對上了一瞬，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移開，隨即又落在了師傅手里的工具箱和那個小巧的門鈴設備上。
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什么話也沒說，甚至沒像往常一樣跟師傅打個招呼，就那么低著頭，匆匆走進了電梯。
我心里冷笑一聲。
看來，我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在他們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
安裝過程很順利，師傅十分專業(yè)。
半小時后，一個銀灰色的小方塊就牢牢地固定在了我的門框上。
師傅剛走不到十分鐘，我的手機就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地。
“喂，你好�！�
“是702的業(yè)主江月嗎？我是物業(yè)經(jīng)理�！�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一股公事公辦的傲慢。
“有業(yè)主投訴，說你在家門口私自安裝監(jiān)控設備，嚴重侵犯了鄰里的公共隱私，要求你立刻拆除�！�
來了。
我一點也不意外。
“經(jīng)理你好�！蔽业穆曇羝届o無波，“首先，我安裝的是可視門鈴，并非二十四小時錄像的監(jiān)控。其次，根據(jù)《民法典》的規(guī)定，公民在公共區(qū)域安裝攝像頭，只要拍攝范圍沒有侵入他人私密空間，就不構成侵權。我的門鈴只拍攝我家門口有限的公共區(qū)域，完全在合法范圍之內(nèi)�！�
我頓了頓，語氣加重了一些。
“如果投訴的業(yè)主認為我侵犯了她的隱私，請她拿出證據(jù)，或者直接走法律程序。物業(yè)作為服務方，在沒有法律依據(jù)的情況下，無權要求我拆除合法的安防設備�！�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物業(yè)經(jīng)理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幾秒鐘后，他悻悻地“嗯”了一聲，大概是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用一句“我們會再跟業(yè)主溝通”就匆忙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