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上海市長辦公室的門板差點被震飛了。

一聲充滿湖南辣味的怒吼傳遍了走廊：“陳老總，你未免也太小氣了！”

敢在上海灘對著陳毅拍桌子、瞪眼睛，還直呼其“小氣”的，全中國除了那個“胡子將軍”王震，估計找不出第二個。

外面的警衛(wèi)員嚇得心里咯噔一下，還以為出了什么天大的軍情。

其實呢，這兩人臉紅脖子粗地爭了大半天，既不是為了搶地盤，也不是為了爭軍費，居然是為了搶一個平日里跟槍桿子八竿子打不著的“資本家”。

這哪里是吵架，分明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神仙打架”。

說起這事兒，得把時間往回倒一點。

那時候王震剛接手新疆，那地方大是真大，窮也是真窮。

幾百萬軍民要吃飯，要守邊防，可手里連根像樣的鐵釘都沒有，全得靠內(nèi)地萬里迢迢運過去。

看著戰(zhàn)士們拿著戰(zhàn)場上撿來的破銅爛鐵在那修鋤頭，王震急得滿嘴起泡。

他心里門兒清：手里沒鋼鐵，腰桿子就是面的，守邊疆就是一句空話。

這就跟現(xiàn)在搞基建一樣，沒材料你蓋個錘子樓？

王震發(fā)了狠，就是砸鍋賣鐵，也得在戈壁灘上把鋼鐵煉出來。

可是煉鋼這活兒，不是光有一身力氣就行的，那是高科技，得要頂尖人才。

王震把全國地圖翻了個底朝天，目光死死鎖定了上海。

當時的上海那是亞洲工業(yè)的老大，藏龍臥虎。

很快，一個叫余銘鈺的人進入了王震的視野。

這人是著名的冶金專家，喝過德國的洋墨水，技術(shù)那是沒得說，還在上海經(jīng)營著自己的鋼鐵廠。

在王震眼里，這余銘鈺哪是個人啊，這分明就是新疆工業(yè)的“救命稻草”。

于是，王震揣著那個要把人家連鍋端的“挖墻腳”計劃，火急火燎地殺向了上海。

這一頭，剛當上上海市長的陳毅日子也過得緊巴。

上海剛解放，爛攤子一堆，物價要穩(wěn)，幾百萬張嘴要吃飯，鋼鐵企業(yè)那就是上海經(jīng)濟的命根子。

余銘鈺這種寶貝疙瘩，陳毅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王震風風火火地來了，開口就要把余銘鈺連人帶廠全部“打包”帶走。

這對陳毅來說，簡直就是在心頭肉上動刀子。

兩人一見面，老戰(zhàn)友的情分歸情分，一談到正事，那氣氛尷尬得都能摳出三室一廳。

王震說新疆是國防前哨，沒鋼不行；陳毅說上海是國家錢包，也不能垮。

談判直接僵住了。

王震那個急脾氣一上來，就有了開頭那一幕拍桌子的名場面。

那句“你太小氣了”，聽著是埋怨，其實是急眼了。

他想的是邊疆戰(zhàn)士在寒風里缺衣少食，想的是百廢待興的焦灼。

陳毅是什么人？

被老戰(zhàn)友這么一激，看著王震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他沉默了很久。

那時候的算盤，算的不是錢，是國家的命。

陳毅心里明白，王震不是為了自己發(fā)財，是為了給國家守好北大門。

上海雖然難，但新疆那是從零開始，更難。

最后，陳毅狠狠吸了一口煙，把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做出了個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決定：放人！

不僅放人，還支持余銘鈺把設(shè)備拆了裝箱，舉家西遷。

這在當時可不是搬個家那么簡單，這相當于把一顆工業(yè)心臟從繁華的黃浦江畔，硬生生移植到了荒涼的烏魯木齊。

這操作，放在現(xiàn)在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大手筆。

對于余銘鈺來說，這更是一次人生豪賭。

一邊是上海的洋房咖啡、成熟的產(chǎn)業(yè)鏈；一邊是漫天風沙、除了石頭啥都沒有的戈壁灘。

但在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里，這些知識分子的骨頭是硬的。

被王震的誠意和陳毅的大度一感染，余銘鈺二話沒說，點了頭就踏上了西行的列車。

這一走，就是把根扎在了荒原上。

1951年，在烏魯木齊頭屯河畔，余銘鈺帶著工人們頂著風沙，開始了八一鋼鐵廠的建設(shè)。

沒有吊車？

那就人拉肩扛；沒有廠房？

那就先搭帳篷。

王震也沒閑著，要人給人，要糧給糧，部隊全力配合。

就在這種幾乎不可能的條件下，奇跡真的發(fā)生了。

1958年，當?shù)谝粻t鐵水奔涌而出，映紅了戈壁灘的夜空時，新疆手無寸鐵的歷史宣告終結(jié)。

這事兒哪怕放到今天看，也是個傳奇。

它不僅是煉鋼，更是開了內(nèi)地工業(yè)支援邊疆的先河。

如果沒有當年那個八一鋼鐵廠，新疆后來的鐵路、石油、機械工業(yè)，估計都要推遲好多年。

王震的“霸道”，陳毅的“忍痛”，余銘鈺的“奉獻”，這三股勁兒擰成了一股繩。

那個年代的“搶人才”，搶的不是商業(yè)利益，搶的是這個民族的未來。

至于那個“小氣”的陳毅和“霸道”的王震，后來關(guān)系依然鐵得很，兩人見面常拿這事兒打趣。

1958年那一爐鐵水，就是對那聲怒吼最好的回答。

余銘鈺后來一直留在新疆，直到1981年去世，終年85歲，把自己的一生都熔鑄在了那片熱土里。

參考資料：

中共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委員會黨史研究室，《新疆解放三十年》，新疆人民出版社，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