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頭，子彈橫飛那天，張峻嵐蹲在戰(zhàn)壕里點煙，手抖得厲害。煙沒點著，他先罵了句臟話——撤職通知還在兜里，像塊燒紅的炭。

小紫荊山丟了，八縱被罵成篩子。指揮所里，邱會作一拍桌子：“軍法就是軍法！”連長直接被拉出去，兩聲槍響，血濺在凍土上，像給冬天開了個玩笑。沒人敢抬頭，空氣里全是鐵銹味。

張峻嵐第二天主動請戰(zhàn)，臉上掛著笑，笑得像沒聽見昨夜的槍聲。68團(tuán)的人私下嘀咕：“團(tuán)長這是拿命換臉?！彼麤]解釋，只說了一句：“死了就當(dāng)補過?！?/p>

總攻那天，錦州城墻的磚縫里全是死人味。張峻嵐端著機槍沖在最前，子彈打穿肩胛骨時，他回頭吼了聲：“跟上！”接著整個人撲向火力點，像堵人形沙包。機槍啞了，68團(tuán)的人踩著他的尸體往前沖。

后來打掃戰(zhàn)場，新兵在尸體堆里翻出一本被血泡透的筆記本，第一頁寫著：“欠的賬，得還?！弊舟E被血糊成一片，沒人分得清是淚還是汗。

邱會作后來提起這事，只說：“紀(jì)律就是刀子，不快就得掉腦袋。”可私下里，他喝酒時跟老戰(zhàn)友嘀咕：“張峻嵐那小子，死得像個爺們?！?/p>

電影《大決戰(zhàn)》里這段被剪成了三分鐘：英雄振臂一呼，背景音樂一響，完事。真實的錦州城墻根，張峻嵐的尸首蜷成蝦米狀，牙縫里還咬著半根沒點燃的煙。

戰(zhàn)爭最混蛋的地方就在這兒：它不講道理，只講結(jié)果。小紫荊山?jīng)]守住，所以必須有人死；錦州拿下來了，所以張峻嵐成了“英勇犧牲”。沒人提他撤職那天的黑眼圈，也沒人提他撲向機槍時有沒有后悔。

說到底，極端決策就是戰(zhàn)爭開的惡趣味玩笑——既要你像機器一樣精確，又要你像人一樣流血。張峻嵐最后那撲，到底是贖罪還是本能？誰他媽知道。反正錦州解放后，68團(tuán)的老兵喝酒時從來不說“英雄”倆字，只說：“咱們團(tuán)長，煙沒點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