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弟弟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開會。他的聲音很急,說公司資金鏈斷了,再不補(bǔ)上就要破產(chǎn),問我能不能借二十萬救急。

我沒多想就答應(yīng)了。畢竟是親弟弟,從小父母偏心他,我早就習(xí)慣了。他比我小五歲,大學(xué)畢業(yè)后不肯找工作,非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父母把家里的積蓄都給了他,我那時剛工作沒幾年,只能在一旁看著。

錢轉(zhuǎn)過去的第二天,母親打來電話,說我做得對。她的語氣里有種理所當(dāng)然的滿意,好像我本來就該這么做。我握著手機(jī),突然覺得有點可笑。

頭一年,弟弟每次見面都說快了快了,公司馬上要盈利了。我也不催,想著他確實不容易。第二年,他開始躲著我,逢年過節(jié)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倒是母親時不時會提起,說他壓力大,讓我體諒體諒。

我什么都沒說。我知道在母親眼里,弟弟永遠(yuǎn)是需要照顧的那個,而我,反正能自己過得好,不需要操心。

今年春節(jié),我實在忍不住了。不是因為錢,是因為這三年里,弟弟從來沒主動聯(lián)系過我,連句"姐"都不叫了。我找到母親,說想和弟弟談?wù)勥€錢的事。

母親正在包餃子,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她沒抬頭,淡淡地說:"你弟弟現(xiàn)在也不容易,你就不能再等等?"

我說我等了三年。

她這才抬起頭看我,眼神里有點不耐煩:"你一個月工資那么高,又沒結(jié)婚,要那么多錢干什么?你弟弟不一樣,他要養(yǎng)家,孩子還小,處處都要花錢。"

我愣住了。不是因為她說的話,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那種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好像我這個女兒天生就該為弟弟付出,連要回自己的錢都是一種自私。

我問她:"那我結(jié)婚呢?我買房呢?難道就不用錢?"

母親皺了皺眉:"你不是說不著急結(jié)婚嗎?再說了,你現(xiàn)在租房不也住得挺好?"

我突然笑了。是那種很冷的笑。

我說我不著急結(jié)婚,不代表我就該把錢白白送給別人。我租房住得好,不代表我不想有個自己的家。我工資高,是因為我每天加班到深夜,是因為我為了工作推掉了所有的社交和娛樂。憑什么這些努力換來的錢,就該無條件地給弟弟花?

母親被我說得有點不高興,放下手里的面皮,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計較?不就是二十萬嗎?你弟弟又不是不還你。"

"那他什么時候還?"我問。

母親沒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她嘆了口氣:"你就當(dāng)幫幫你弟弟,行嗎?你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這三個字我聽了三十多年。小時候好吃的要讓給弟弟,因為我們是一家人。上大學(xué)的學(xué)費要我自己掙,因為弟弟還要讀書,我們是一家人?，F(xiàn)在二十萬可以不還,還是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可這個"一家人",從來都是單方面的要求。

我站起來,對母親說:"那我也想問一句,如果是弟弟借了我二十萬,三年不還,您會怎么說?"

母親愣了愣,沒回答。

我知道答案。她肯定會說,女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錢干什么,賺錢不就是給家里用的嗎?

我沒再說話,轉(zhuǎn)身回了房間。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十五歲那年,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父親說學(xué)費太貴,讓我去讀普通高中。我哭著求了他們半個月,最后還是自己去找老師借的錢。弟弟十五歲的時候,想要一臺電腦,父母二話不說就買了,說是為了學(xué)習(xí)。

二十三歲那年,我研究生畢業(yè),想留在一線城市工作。母親打電話來,說家里需要我回去照顧。我說我想闖一闖,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說了句:"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有什么前途。"弟弟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說想去深圳創(chuàng)業(yè),父母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湊了五十萬給他。

我不是沒想過,也許父母是真的覺得弟弟更需要幫助?？扇嗄晗聛?我漸漸明白,所謂的"需要",不過是他們心里早就定好的分配方式。女兒可以不要,兒子不能虧待。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弟弟。他在父母家的客廳里玩手機(jī),看到我進(jìn)來,明顯有點慌。

我直接問他什么時候還錢。他支支吾吾說最近手頭緊,過段時間一定還。我說我不要利息,但這個月必須給我一個確切的還款計劃。

他突然變了臉色,說:"姐,你至于嗎?不就是二十萬,你現(xiàn)在這么有錢,還在乎這點?"

我看著他,這個從小被全家寵著長大的弟弟,這個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辛苦"的人,突然覺得很陌生。

我說:"就是因為我在乎,所以我才要回來。這是我的錢,我有權(quán)利決定怎么用。"

他愣住了,可能從來沒想過我會這么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冷笑了一聲:"行啊,姐姐你真行。那你等著,我慢慢還你。"

我轉(zhuǎn)身要走,母親追出來,拉住我的胳膊。她的手很涼,力氣卻很大。她說:"你真要把事情鬧成這樣嗎?為了這點錢,連親情都不要了?"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我說:"媽,不是我不要親情,是你們從來沒把我當(dāng)親人看過。"

母親的臉一下子白了。

我說:"這些年,我從來沒要求過什么。你們偏心我認(rèn)了,不公平我也認(rèn)了。但這二十萬是我的底線。我要回屬于我的東西,不是要親情,是要尊重。"

說完這些話,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后來弟弟真的開始還錢,每個月五千,不多,但至少開始了。母親再沒跟我提過這件事,我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層什么東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只是到了這個年紀(jì),我終于明白,有些東西必須要爭取,哪怕代價是所謂的"和氣"。因為如果連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就真的沒人會在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