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落第→琉球頂流→朝廷探花

清代鎮(zhèn)江文人王文治

用一趟琉球遠游完成了人生三級跳

“中山別有皇華頌

——南京圖書館藏琉球相關(guān)古籍文獻選展”

正在熱展中

在一眾珍貴古籍里

清代鎮(zhèn)江文人王文治的《海天游草》引人注目

字里行間既藏著碧海滄溟的壯闊

更完整記錄了他的傳奇琉球之旅

科舉失利后，他揮別江南赴重洋

乾隆十九年（1754），琉球國中山王尚穆上表清廷請求襲封，乾隆帝派遣翰林院侍講全魁、編修周煌率領(lǐng)四百余人的龐大使團出使琉球。

這趟橫跨重洋的外交之旅，成了王文治的人生轉(zhuǎn)機。

彼時27歲的王文治，剛遭遇科舉落第的重創(chuàng)，心情煩悶又生活窘迫。

王文治

面對全魁、周煌的偕行邀請，王文治沒有半點猶豫就應(yīng)允。

為什么會這么想去？在《海天游草》序文中可找到答案：“余時性頗好奇，必欲一觀于海，以拓其胸臆�！�

他的好朋友姚鼐在《食舊堂集序》中也有類似說法：“負(fù)氣好奇，欲盡取天下異境以成其文�！痹瓉恚缇拖蛲蠛�，渴望通過“窮溟渤”來開闊胸襟，寫出瑰麗詩篇。

《海天游草》里記錄了京中知交對王文治的勸阻

富有戲劇性的是，當(dāng)京中親友得知這一消息，都極力勸阻。王文治在一首詩中寫道：“親戚攔道哭，朋好抵死留。”這也好理解，因重洋路險，大家出于對他的關(guān)愛，不愿他去冒險。

但他“揮手棄之去，千喚不回頭”，表現(xiàn)得毅然決然。多年來愿望令他“煩渴成內(nèi)熱”，如今機會偶得，夙愿可償，又豈能受阻于人？

乾隆二十一年正月，他告別家鄉(xiāng)鎮(zhèn)江，踏上南下之路。

登嘉興煙雨樓、游杭州西湖，一路賞景會友。

《海天游草》里對“渡海前一日”的記錄

抵達福州后，又忙著吃荔枝、聽?wèi)蚯�，渡海前一日仍揮毫記錄旅途見聞，字里行間滿是對未知旅程的憧憬。

死里逃生，解鎖“曾經(jīng)滄�！比松鷦渍�

這趟渡海之行，遠比想象中驚險。

船只駛出福州南臺江后，便闖入茫茫大洋。經(jīng)過海水深幽的黑溝時，初次渡海的王文治在海浪顛簸中直面宇宙蒼穹，心中涌起對人生的深刻思考。

而真正的生死考驗在途經(jīng)古米山（今久米島）時驟然降臨。颶風(fēng)突襲，“狂風(fēng)如萬鬼嗥叫，洪濤似排山壓頂”，巨浪將船只反復(fù)拋起砸下，最終船身觸礁，王文治與多名隨從墜入海中。

《海天游草》里對“溺水獲援”的記錄

“沾濕出海岸，踉蹌赴行郵。赤腳緣鳥道，披發(fā)度荒丘”，落水后的王文治狼狽不堪，一度以為性命難保，幸得島民及時救助才撿回一命。

此次海難中兩名同行者不幸溺亡，死里逃生的王文治卻豁然開朗，不僅寫下400字長詩記述險情、答謝恩人，更欣慰感慨：“此天所以成吾詩也！”

“曾經(jīng)滄海”印章（右）

歸國后，他特意刻下“曾經(jīng)滄海”印章，此后常鈐于書法作品之上，這段生死考驗成了他一生銘記的精神印記。

金餅換字！憑筆墨成為琉球“國民文人”

歷經(jīng)波折抵達琉球后，王文治的才華很快驚艷了整個琉球國。

作為當(dāng)時書法界的“頂流”，他清逸灑脫的“淡墨書風(fēng)”，在琉球掀起前所未有的求字熱潮。

上至琉球國王、王子及文武官員，下至普通百姓，都爭相前來求購墨寶。

“到處看人如堵壁，誰家嬌女笑書空。殷勤就我求奇字，螺盞香醪銀燭膩”，詩句生動描繪出萬人追捧的盛況。

王文治書法

在琉球駐留的227天，王文治既是文化交流的使者，也是備受追捧的“文壇明星”。

他與王室貴族交游甚密，寫下《游東苑呈中山王》《虎巖行為今歸仁王子作》等十首贈答詩篇，以詩文傳遞情誼。

走到民間，他揮毫潑墨從不吝嗇，留下的書法作品多達二十余件，成為在琉球存世作品最多的中國書法家。

《清稗類鈔·藝術(shù)類》卷三十記載“王夢樓書名播朝鮮”，并載：“書名絕大，聞與海外。朝鮮人當(dāng)以金餅易其字�！�

《海天游草》收錄于《夢樓詩集》

這段旅程中，王文治飽覽琉球山海奇觀，感受異域風(fēng)土人情，更在生死考驗中磨礪心智，筆下文字既有“海外博聞見，絕勝封公侯”的豪邁，也有“禾稼登場靜，林塘鳴蟬悠”的清雅。

更令人驚嘆的是，這段海外經(jīng)歷成了王文治科舉逆襲的“神助攻”。

乾隆二十五年，也就是從琉球歸國僅四年，31歲的王文治再次參加科舉考試，一舉高中進士，名列探花，隨后授翰林院編修，擢升侍讀，仕途一路順?biāo)臁?/p>

王文治金字小楷《千字文》

如今，當(dāng)我們在南圖凝視《海天游草》的墨痕，仿佛仍能看到那位身著青衫的鎮(zhèn)江文人，在碧海藍天下?lián)]毫潑墨的身影。

他用一次勇敢的遠行，不僅改寫了自己的人生，更為中琉文化交流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文 | 現(xiàn)代快報/現(xiàn)代+記者 裴詩語 劉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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