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9月17日，日輪"現德丸"限定乘客154人，竟載運紅石崖來青赴東北難民400多人，于小港外10余里處沉沒，救出121人，撈獲尸體191人，漂沉無蹤者不可計......

近百年前，這些由各地鄉(xiāng)村經紅石崖前往青島小港的農民，準備在那里換乘更大的船只趕赴東北，然而一場本不該發(fā)生的災難，讓其中的大多人葬身膠州灣，成為青島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場海上船難。

上世紀20年代的青島小港

1914年，日本和德國為了搶占膠州灣資源，在青島展開了一場激戰(zhàn)，這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遠東地區(qū)的唯一戰(zhàn)場。最終日本戰(zhàn)勝德國，取代了對青島的殖民統(tǒng)治。導致山東境內民不聊生，一些農民開始背井離鄉(xiāng)，逃荒東北，這可能就是最早被稱為“闖關東”的一代人。青島的小港碼頭，也成為向東北運送人員的主要海上通道。

隨著北洋軍閥割據混戰(zhàn)，山東遭受了連年的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大批難民為了生存，被迫逃向關東，從此背井離鄉(xiāng)，漂泊一生。山東人 向東北流動數量開始劇增， 魯西南等大批難民紛紛逃至紅石崖碼頭，乘船到青島小港，再轉乘船舶去往東北謀生。

據檔案資料統(tǒng)計，1927年和1928年，是“闖關東”人數急劇增長的年頭，僅這兩年間，山東到東北謀生存的人數高達188萬人之多，占全國移民東北總數的87%還多。1927年從青島轉船去東北的人數，有18萬3600多人，他們大多來自沂州、膠州、萊州、青州等地，占當年山東移民東北人數的22%左右。

上世紀20年代的日本小火輪

膠州灣內的小火輪都由小港上下船，而客流量最大的當屬紅石崖航線。小港的一艘日本人經營的客貨船“現德丸”號，是“闖關東”難民轉運的主要船只。

“現德丸”為吳淞路日商中村組所有，“中村組”經營保險業(yè)，也經營航運業(yè)，擁有多艘輪船，“現德丸”是一艘較為破舊的客貨小火輪，載重19噸，主要往來青島、紅石崖、塔埠頭、靈山衛(wèi)之間，運送從魯西南渡船到青島港再轉口到東北的難民。

1927年9月17日一早，紅石崖碼頭急待上船赴青島的難民隊伍，已排出了很遠距離，紛紛趕來的人仍是不斷往這里聚集，爭著上船想經過青島早些趕赴關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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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德丸”限定乘客154人，臨近中午開船前，登船購票的男女兒童已達300多人，嚴重超員，而岸上的難民尚有數百人之多。此時貪圖厚利的日船主滄谷晉吉與機關長川端利吉等人臨時商議，欲將岸上的人一并裝載上船。后來在船上乘客紛紛反對聲中，“現德丸”離港開行。但行駛不遠，卻重新駛回岸邊，讓岸上尚在焦急未上船的難民，分別搭乘碼頭上的六只漁船登載到輪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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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現德丸”上的乘客早已擁擠不堪，艙里艙外無半點隙地，日人不得已硬生生拉上了四船的難民后再次駛離。余下的二船無奈退回，這兩艘小船的人們懊悔不已，殊不知是撿了性命的大幸運。

17日下午1時，“現德丸”行駛至距小港外十余里的膠州灣時，終因超載嚴重導致沉沒。

上世紀20年代的青島小港

1927年9月20日至23日的《晨報》中，較為詳細的介紹了這場災難的經過。

17日下午1時，由紅石崖來青之日輪“現德丸”，行至青島港外黃島以東附近，因船客過多，浸水下沉，被淹斃乘客三百余名之多，實為空前未有之大慘案……

9月21日：《船主貪利違章載重過重——日輪現德丸沉沒大慘劇》

碼頭慘案 儼如地獄

當該輪由紅石崖出發(fā)時，同行者有中國商輪"運發(fā)成"，唯"運發(fā)成"在后，該輪在前。該輪遇險時"運發(fā)成"即設法相救。一面放救生號求援。美國軍艦最先得信，派潛水艇前往救援。中國各船戶亦群往撈救。前后共救出118名，放置岸上。

有膠東防守司令軍醫(yī)薛某親到逐一打針施救，并經撈獲男女尸體27具。該輪已由苦力拉至小港碼頭，船面上躺臥尸體5、6具，船艙內隱隱有無數尸體，狀極可慘、目不忍觀。至被水沖去者，尚不知有若干。唯被救出之難民，赤身露體、哭叫連天，呼妻聲、呼夫聲、呼父聲、呼母聲，一時震人耳鼓。慘不忍聞。

……查該輪此次載客，約不下500余人，遇救者只有百余人，已發(fā)現之尸體，已有五、六十具。在艙內淹斃尚未發(fā)現者約有300左右。其被水漂去者又不在內。查此次被難之民，多系莒縣日照一帶貧農，因年荒無可謀生，意欲逃往關外，另謀生計，故多攜家同往，不意竟在半途遇難，亦云慘矣。

意欲逃往關外，另謀生計，故多攜家同往，不意竟在半途遇難，亦云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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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9月23日《晨報》繼續(xù)跟蹤新聞：

茲據調查，當時遇救者共計118名。又據救活難民報告，其家屬淹沒者共計248人。而全家覆沒者無從稽考者，尚不在內。茲將各屬淹斃之人數分志如下：莒縣182名，沂州20名，沂水24名，費縣12名，臨沂12名。而最慘者，莫若許文瑞、孫全兩家。許一家14口人，只許文瑞一人遇救。孫全系一14齡之幼孩，其父母兄弟共14口全行淹斃。亦云慘矣?，F在小港碼頭撈獲尸首120具。大港又潮現男女尸32具。由警廳及總商會備棺成殮，以便掩埋。并令獲救之難民分往大小港及西陵一帶認尸?！?/strong>

膠澳督辦趙琪，此次晉省除列席財政會議外，并有要公與軍民兩長官接洽。前日現德丸肇事之電，遂急急于19日晨抵青，即赴局公干，并詳詢日輪肇事經過。以日輪貪圖厚利，草菅人命，無任憤慨。非嚴重交涉。不足以安亡魂。日領事得信后，遂于下午來局，求見道歉。并報告已將設船主及輪機長關押法辦。并擬將該輪拍賣。所得價款，悉數賑濟被災難民。日本居留民團以及海事協會，亦請見趙，道歉之后，亦愿籌賑。趙即召集警察廳長、港政局長、秘書長分乘汽車于下午五時親到救活難民處，逐一撫慰，聲淚俱下。每人均給予現洋5元。一面飭人將打撈之死尸計160余具棺殮。抬埋于湖島，并拍照記號，以便認領?；鼐趾螅摻j各機關，演劇得款助賑。并擬辦籌賑大會。

“現德丸”號幸存難民合影（源自青島市檔案館）

在青島市檔案館的檔案資料中，對于此次史無前例的大慘案后的介紹，亦是令人感慨憤概。

救濟災民

“現德丸”沉船后，各界人士深表同情，客棧公會臨時在其辦公院落里用葦席搭起簡易帳篷，讓難民暫時安歇。

膠澳商埠局召集外交科會同警察廳調查“現德丸”船難經過，前往難民暫住處慰問，現場發(fā)放給每位難民大洋5元。對于打撈上岸的尸體，全部入棺，埋葬于湖島村墓地，并拍照記錄，以便憑吊。由膠澳商埠局和青島總商會牽頭，召集各界人士，成立日輪違章過載肇禍難民救濟會，聯合青島各大報社發(fā)起募捐活動，共募集善款1萬余元，打撈出的“現德丸”船身拍賣1800余元，合計12000余元，全部用于安葬死者、撫恤家屬、支付路費。

與日方交涉，爭取利權

由于“現德丸”為日籍客輪，享受治外法權，因此與日本駐青島總領事館進行涉外交涉成為青島市政當局最重要的應對措施。膠澳商埠局向日駐青領事嚴正交涉，要求懲辦“現德丸”船長，并賠償損失。 9 月 19 日 ，商埠局再次向省政府電告：“經與日領署嚴重交涉，頃據日領來局聲稱：已將‘現德丸’船長、輪機長管押依法治罪，并擬將該輪價賣，所得價款悉數賑濟被載難民等語。日本居留民團及海事協會，亦表示設法救濟。” 9 月 21 日 、 10 月 3 日 ，膠澳商埠局兩次公函催促日領事懲辦“現德丸”船長，并要求賠償損失，“以昭炯戒，而求大公”。

1927年 11 月 18 日 — 12 月 21 日 ，商埠局先后公函日本駐青領事館，督促日方“務請迅速從嚴懲辦”“現德丸”船長，“以重人命，而平公憤”，但日領事館在3次開庭審理中，以“證據尚不完備”為借口，不予判決。

1928年1月，日領事館對“現德丸”船長等“判決無罪”。商埠局于同月18日公函日領事館表示“抗議”，指出這一判決“實為非法”，并以大量事實駁斥日領事館袒護“現德丸”船長為“業(yè)務上過失致死事件”，表示“不能認為結案之定讞”，但日方最終未對肇事者處以刑罰。

如今的小港新貌

本文編輯參考源自：青島市檔案館《“現德丸”沉船案(1927年)》《舊案殘影——青島民國大案揭秘》《闖關東的前塵往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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