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

那個陌生大媽站在姑姑家門口，一臉警惕地看著我們。她穿著姑姑的衣服，手里還拿著姑姑常用的那把鑰匙。

我和表哥李強面面相覷，都愣在了原地。這是姑姑王秀芳的家，我們從小在這里長大，對每一寸土地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眼前這個五十多歲的大媽，我們從來沒見過。

"我問你們話呢，你們是誰？怎么有我家鑰匙？"大媽的聲音更加嚴(yán)厲，甚至有些憤怒。

李強咽了口唾沫，顫抖著說："這是我姑媽家，我姑媽王秀芳，我姑父張明海..."

"什么王秀芳張明海，我不認(rèn)識。"大媽打斷了他，"這是我家，我住了快一年了！"

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姑父的電話。

01

一年前，姑父張明海興奮地給我打電話。

"小華啊，我和你姑姑要去旅游了！"姑父的聲音里滿含著期待，"你姑姑說了一輩子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次我一定要讓她如愿。"

姑姑王秀芳是個溫柔的女人，年輕時為了照顧生病的奶奶，錯過了很多機會。后來嫁給姑父，又為了供我上學(xué)，省吃儉用了大半輩子。

"姑父，旅游要花不少錢呢。"我有些擔(dān)心，姑父姑姑都是退休工人，每月退休金也就三千多。

"錢的事你別擔(dān)心。"姑父神秘地笑了笑，"我有辦法。前段時間我一個老戰(zhàn)友介紹了個理財項目，收益特別好。我投了二十萬進(jìn)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賺了十幾萬了。"

我心里一緊，這年頭哪有什么高收益的理財？

"姑父，您千萬別上當(dāng)啊�，F(xiàn)在騙子太多了。"

"什么騙子，我老戰(zhàn)友能騙我嗎？"姑父有些不高興，"我們都是從部隊出來的，最講信用了。而且我已經(jīng)提過一次錢了，真金白銀到手了。"

姑父說得信誓旦旦，我也不好再勸。

沒過幾天，姑父就帶著姑姑開始了他們的環(huán)球旅行。從國內(nèi)的名山大川，到國外的異域風(fēng)情，他們的朋友圈里每天都是各種美景和美食的照片。

看著照片里姑姑開心的笑容，我也為她感到高興。姑姑這一輩子太苦了，現(xiàn)在終于能享享福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fā)現(xiàn)姑父的花銷越來越大。五星級酒店、頭等艙、私人導(dǎo)游...每一樣都不便宜。

"姑父，您這樣花錢，錢夠用嗎？"我忍不住問。

"夠用夠用，理財收益好著呢。"姑父大手一揮，"我現(xiàn)在本金連利息都快五十萬了，花點怎么了？你姑姑高興就行。"

聽到這話，我更加擔(dān)心了。

02

姑姑和姑父的旅游越來越奢華。

他們?nèi)チ笋R爾代夫，住的是水上別墅，一晚上就要兩萬多。姑姑在視頻通話里興奮地給我展示房間里的景色，落地窗外就是湛藍(lán)的海水，魚兒游來游去。

"小華，你姑姑說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能住這么好的地方。"姑父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看她這么開心，我花多少錢都值得。"

接下來幾個月，他們又去了迪拜、瑞士、法國...每到一個地方都是最好的酒店，最貴的餐廳。姑姑的朋友圈里，名牌包包、珠寶首飾越來越多。

我算了算，光從他們曬的照片看，這一年下來怎么也得花三十多萬。

"姑父，您那個理財項目真的這么賺錢？"我再次試探。

"當(dāng)然了，我老戰(zhàn)友說了，這是內(nèi)部項目，一般人還投不了呢。"姑父得意地說，"現(xiàn)在我本金都快八十萬了，你說厲害不厲害？"

我聽著心里直打鼓，什么理財項目能有這么高的收益？

但是看著姑姑那么開心，我也不忍心潑冷水。姑姑年輕的時候為了家庭犧牲太多，現(xiàn)在能享受一下也好。

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表哥李強給我打了個電話。

"小華，我有點擔(dān)心姑父姑媽。"李強的聲音很凝重，"我昨天去他們家想拿點東西，發(fā)現(xiàn)家里好像很久沒人住了。鄰居說他們出去快一年了，也沒見回來過。"

"他們不是在旅游嗎？"

"旅游也該回家看看吧？而且我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的事，姑父最近在朋友圈發(fā)的照片，背景都是同一個地方，好像沒在旅游了。"

李強的話讓我更加不安。

03

我開始仔細(xì)觀察姑父姑姑的朋友圈。

李強說得對，最近兩個月，姑父發(fā)的照片確實都是在同一個地方。背景看起來像是某個住宅小區(qū)，環(huán)境很不錯，但絕對不是他們家。

更奇怪的是，姑姑最近很少在朋友圈露面了，偶爾出現(xiàn)在照片里，笑容也顯得有些勉強。

我給姑姑打電話，想了解一下情況。

"小華啊，我們現(xiàn)在在云南呢，風(fēng)景特別好。"姑姑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姑姑，您身體怎么樣？聽起來好像很累。"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姑姑才說："沒事，就是玩得有點累了。小華，你最近工作怎么樣？別總擔(dān)心我們。"

"姑姑，如果累了就回家休息休息吧。身體要緊。"

"嗯...再玩一段時間就回去。"姑姑的聲音更輕了。

掛了電話，我心里更不踏實了。姑姑的語氣很不對勁，好像有什么心事。

幾天后，李強又給我打電話，語氣更加緊張。

"小華，出事了。我剛才經(jīng)過姑父姑媽家，發(fā)現(xiàn)有個陌生女人在晾衣服。我問鄰居，鄰居說那女人已經(jīng)住進(jìn)去好幾個月了。"

"什么？"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有陌生人住在姑姑家？"

"對，我悄悄打聽了一下，那女人說是租的房子，還拿出了租房合同。但是姑父姑媽從來沒跟我們說過要出租房子啊。"

這下我徹底坐不住了。

姑姑姑父在外面旅游，家里卻住進(jìn)了陌生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立刻給姑父打電話，但是電話一直沒人接。給姑姑打，也是關(guān)機狀態(tài)。

04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李強都聯(lián)系不上姑姑姑父。

我們找到了那個住在姑姑家的女人，她拿出了一份租房合同，上面確實有姑父的簽名和身份證復(fù)印件。

"這房子我是從張明海那里租的，押一付三，我都交清了。"那女人理直氣壯地說，"你們要是不信，可以看合同。"

合同看起來沒問題，但我和李強都覺得事情不對勁。姑父從來沒跟我們提過要租房子，而且他們還在旅游，為什么要把房子租出去？

我們又去找了幾個鄰居了解情況。

"老張和他老婆確實好久沒回來了。"隔壁的王大爺說，"前段時間我還奇怪呢，怎么突然搬來個陌生女人。后來聽說是租的，我也沒多問。"

"王大爺，您知道張叔叔他們?nèi)ツ牧藛幔?

"不知道啊，就說去旅游了。但是這都快一年了，還沒回來過，我也覺得奇怪。"

我和李強越想越不對勁。我們決定報警。

但是警察了解情況后，說這不算什么案件。房子是姑父自己租出去的，有合同有證據(jù)，他們也沒辦法。

"如果你們擔(dān)心老人的安全，可以繼續(xù)聯(lián)系他們。如果確實聯(lián)系不上，過段時間再來報案。"警察建議道。

從派出所出來，我和李強都很沮喪。

就在這時候，我收到了姑父的一條微信。

"小華，我和你姑姑在外面玩得很好，不要擔(dān)心我們。家里的事你們不要管，我們自有安排。"

這條信息讓我更加懷疑。姑父的語氣很奇怪，一點都不像平時和我說話的樣子。

05

又過了半個月，姑父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們要回來了。

"小華，我們玩夠了，準(zhǔn)備回家了。"姑父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太好了姑父，你們什么時候到？我去接你們。"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你工作忙，別耽誤了。"

"那不行，你們出去這么久，我怎么能不去接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姑父才說："那...那你明天下午三點到家里等我們吧。"

第二天下午，我和李強早早就趕到了姑姑家附近。

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那個租房的女人還在家里，絲毫沒有要搬走的意思。

"你們不是說房東要回來了嗎？"李強問那女人。

"回來就回來唄，房子還是租給我的。"女人很不耐煩，"合同還沒到期呢。"

三點鐘準(zhǔn)時，姑父和姑姑拖著行李箱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

但讓我震驚的是，他們看起來憔悴了很多。姑姑原本圓潤的臉變得消瘦，頭發(fā)也白了不少。姑父也是，原本精神抖擻的樣子不見了，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十幾歲。

"姑姑！姑父！"我趕緊迎了上去。

看到我們，姑姑眼圈一下子紅了。

"小華...李強..."姑姑的聲音帶著顫抖。

姑父的臉色很難看，他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們...我們先找個地方住吧。"

"找地方�。窟@不是你們家嗎？"李強疑惑地問。

姑父和姑姑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我們一起走到了姑姑家門口。姑父掏出鑰匙，剛要開門，門卻從里面開了。

那個租房的女人站在門口，一臉警惕地看著我們。

然后，她說出了那句讓我們所有人都震驚的話："你們誰�。�"

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06

"王姨，這是我姑姑姑父，就是房東。"我努力保持冷靜，"我之前跟您說過的。"

那個女人仔細(xì)打量了一下姑父姑姑，臉色突然變了。

"你們就是張明海王秀芳？"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李強急忙問。

女人猶豫了一下，從屋里拿出一個文件夾，翻出那份租房合同。

"張先生，您當(dāng)時說要出國定居，所以把房子長期租給我�，F(xiàn)在怎么又回來了？"

姑父的臉?biāo)⒌囊幌掳琢�，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拿過合同仔細(xì)看，發(fā)現(xiàn)租期確實是五年，而且租金很便宜，一年只要兩萬塊錢。

"姑父，這是怎么回事？"我質(zhì)問道。

姑父低著頭，半天才說出了真相。

原來，所謂的理財項目根本就是個騙局。姑父投進(jìn)去的二十萬本金，早在半年前就血本無歸了。

但是姑父不敢告訴姑姑真相，為了維持旅游的開銷，他偷偷把房子抵押給了銀行，貸了三十萬。

"我想著等理財項目回本了，就把房子贖回來。"姑父痛苦地說，"可是錢越陷越深，后來銀行催貸款，我只能把房子便宜租出去，用租金先還一點利息。"

姑姑聽到這話，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你是說...我們家沒了？"姑姑的聲音顫抖著。

"還沒有，還沒有。"姑父急忙說，"只要我能籌到錢，還能贖回來。"

"籌錢？你拿什么籌？"姑姑突然情緒失控，"我們的積蓄都被你敗光了，房子也抵押了，你還要怎么籌？"

原來，這一年來他們根本沒在旅游，而是在到處借錢想翻本。所謂的五星級酒店、頭等艙，都是姑父為了面子拍的假照片。

他們實際上一直住在各種便宜的小旅館里，有時候甚至睡在車站。

07

看著姑姑痛苦的樣子，我心里像刀割一樣難受。

這個善良了一輩子的女人，到老了卻要承受這樣的打擊。

"姑姑，您別哭，我們想辦法。"我安慰道，"大不了我們湊錢把房子贖回來。"

"小華，這房子抵押了三十萬，加上利息現(xiàn)在要四十多萬才能贖回。"姑父絕望地說，"你們哪來這么多錢？"

李強也急了："姑父，您怎么能做這種事？這房子是姑姑的心血�。�"

就在我們爭執(zhí)的時候，那個租房的女人王姨突然開口了。

"其實...其實我知道這房子的情況。"王姨的聲音很小，"我是銀行的工作人員，專門負(fù)責(zé)處理這些抵押房產(chǎn)的。"

我們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王姨嘆了口氣："張先生當(dāng)時來銀行辦理抵押的時候，我就是經(jīng)辦人。后來銀行準(zhǔn)備收房的時候，我看這房子位置不錯，就想租下來住。"

"所以您知道我姑父的情況？"

"知道。這種情況我們銀行見多了，中老年人被理財騙局坑得家破人亡的，每年都有很多起。"

王姨看了看姑姑，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

"王大姐，您也是女人，應(yīng)該能理解我姑姑的心情。"我懇求道，"能不能幫幫我們想想辦法？"

王姨猶豫了一下，然后說出了一個讓我們都沒想到的提議。

"其實...有一個辦法。"

08

"什么辦法？"我們幾乎同時問。

王姨走進(jìn)屋里，拿出了一堆文件。

"我在銀行工作這么多年，見過太多這樣的悲劇。"王姨的聲音很溫和，"前段時間，銀行出臺了一個新政策，針對老年人被騙的情況，可以申請延期還款，甚至減免部分利息。"

姑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真的。不過需要證明您確實是被理財騙局坑害的，而且家庭困難。"王姨指了指那些文件，"這些都是申請材料，我可以幫您們填寫。"

我仔細(xì)看了看那些文件，確實是銀行的正式文件。

"王姨，您為什么要幫我們？"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王姨苦笑了一下："因為我父親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當(dāng)時沒人幫我們，最后老人家郁郁而終。我不想看到同樣的悲劇再發(fā)生。"

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在王姨的幫助下，我們準(zhǔn)備了各種材料，證明姑父確實是被騙的受害者。

銀行最終同意延期兩年還款，并且減免了一半的利息。這意味著姑父只需要還二十五萬就能贖回房子。

我和李強湊了十萬，再加上姑姑姑父這一年來省吃儉用攢下的五萬，還差十萬。

就在我們?yōu)槭Ｏ碌腻X發(fā)愁的時候，王姨又給了我們一個驚喜。

"其實，我一直想買套房子。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先借給你們十萬，然后繼續(xù)租住在這里，每月的租金用來還我的借款。"

這樣的安排對大家都有好處。王姨有了穩(wěn)定的住所，我們也解決了資金問題。

最重要的是，姑姑終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

辦完所有手續(xù)的那天，姑姑坐在自己的沙發(fā)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小華，這一年我做夢都想回家。"姑姑握著我的手，"每天晚上睡在那些陌生的地方，我都在想，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姑父也在一旁默默流淚："都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

"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不再想那些發(fā)財夢了。"姑姑擦了擦眼淚，"平平淡淡才是真。"

王姨在廚房里忙著準(zhǔn)備晚飯，她已經(jīng)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

看著這溫馨的場面，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家，不在于房子有多大多豪華，而在于里面住著的人，以及他們之間的溫情。

姑姑用了一年的時間，走遍了世界，最終發(fā)現(xiàn)最美的地方，還是自己的家。

而我們所有人，也用真誠和善良，為這個家找回了它應(yīng)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