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三百多年前，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意味深長地拉著未來大清國的鹿鼎公韋小寶進里屋：“小寶，你是個聰明人，我可以用聰明的方法和你說話，外面的人就不行...讀過書明事理的人，大都在清廷里當官啦，所以如果我們要對付清廷，就要用一些蠢一點的人。對付那些蠢人就決不能跟他們說真話，必須用宗教的形式催眠他們，使他們覺得所做的事情都是對的，所以反清復明只不過是個口號，跟阿彌陀佛其實是一樣的?！表f小寶眨眼回應：“要反清就是因為他們搶了我們的錢和女人，是不是？復不復明不過是脫了褲子放屁！”

這段經典對話，如今看來簡直是穿越時空的預言。三百年后的今天，互聯網上活躍著新一代“陳近南們”，比如近期爆火的“吃瓜蒙主”，一邊把《紅樓夢》解讀成“悼明之作”，聲稱曹雪芹是“明朝血親”的諧音，賈寶玉摔玉是暗喻傳國玉璽破碎，還把《永樂大典》吹噓為宇宙終極真理。；另一邊又突然轉身為“鏟除清妖”的太平天國和“扶清滅洋”的義和團高聲喝彩，稱贊他們是讓中國沒有淪為全殖民地的英雄——“嘲諷義和團、天地會，太平天國的是反動分子”。這精神分裂的架勢，讓人不禁想問：閣下到底是反清還是扶清？莫非是薛定諤的忠臣，觀測者決定立場？

若讓天地會總舵主、洪秀全天王、義和團大師兄穿越時空燒黃紙斬雞頭結拜為兄弟，場面定然魔幻：

陳總舵主舉香高呼：“反清復明，搶回銀兩女人！”

洪天王捧《資政新篇》插話：“且慢！清妖要鏟，但咱得先建天國，通天下皆一式……”

大師兄跳腳打斷：“俺們扶清滅洋！洋人拆廟鐵路壞風水，你們反清的別搗亂！”

三人吵到快動手時，吃瓜蒙主舉著手機沖進來：“別爭了！都是抗清英雄，評論區(qū)統(tǒng)一口徑——罵你們的全是反動分子！”說罷掏出PPT，將“反清”與“扶清”的KPI用折線圖強行對齊，標題曰：“靈活忠貞，立體抗清”。

吃瓜蒙主的妙處在于，她完美演繹了什么叫“口號就像內衣，隨時可換”。當解讀《紅樓夢》時，她是堅定的明粉，認為“紅”字暗藏“朱”字，賈府衰敗是影射明朝滅亡；可談到義和團時，他又搖身一變，歌頌這些“扶清滅洋”的好漢是“抵御外敵的血性男兒”。只要打賞和流量到位，反清與扶清不過是一枚硬幣的兩面。

更絕的是，這位吃瓜蒙主還熱衷于“西方偽史論”，聲稱英國工業(yè)革命是抄襲《永樂大典》。按此邏輯，莎士比亞可能是偷學了湯顯祖，牛頓定律八成是從《天工開物》里扒拉來的。這種將自信建立在別人造假上的心態(tài)，像極了阿Q的“我祖上闊過”——只不過阿Q是自我安慰，而蒙主們卻要開直播收智商稅。

陳近南早就道破天機：對付蠢人要用宗教形式催眠。如今的“吃瓜蒙主”們深諳此道：

- 對文藝青年，他們賣“紅樓悼明”的悲情，把黛玉焚稿說成崇禎自焚；

- 對熱血青年，他們兜售“義和團無敵”的爽文，忽略拳民們曾相信“符咒能擋子彈”的荒誕；

- 對民族主義者，他們炒作“元清非中國”，仿佛歷史是樂高積木，能隨便拆解。

這套生意經的核心，永遠是“銀兩和女人”的現代版——流量和打賞。你看韋小寶一點就透：“反清搶回我們的錢和女人，是不是？”當代陳近南們不過把籌碼換成了粉絲數和流量紅利，本質仍是“如果成功的話，就有無數的銀兩”。

吃瓜蒙主將義和團捧為“讓列強不敢瓜分中國的英雄”，卻選擇性遺忘他們“扶清”的立場。這倒也不怪她——在口號通脹的年代，主義不如生意重要，立場不如流量可愛。今日可喊“反清復明”，明日可呼“扶清滅洋”，全看哪句更煽情。正如陳近南所言，口號和阿彌陀佛一樣，念多了就能催眠人。

深究起來，義和團、太平天國和天地會本就不是一路人：一個要請各種神仙下凡“扶清”，一個要與一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做最深刻決裂的鏟除清妖、打倒孔廟；一個要一個要恢復朱家天下的“復明”。但蒙主們硬是把他們塞進同一個“愛國”衣柜，隨時拿出來穿上——反清復明、扶清滅洋、鏟除清妖三大口號可并行不悖，這叫量子疊加態(tài)！

其實韋小寶早就看穿一切：“大家聰明人，了解！”所謂反清復明、鏟除清妖、扶清滅洋，乃至今日的“悼明”“皇漢”，都不過是爭奪女人和銀子的把戲罷了。

三百年前的韋小寶用一句“大家聰明人，了解！”點破了宏大敘事的功利內核；三百年后的“蒙主”們則用行動證明，只要流量到位，立場可以隨時量子疊加。

所以，當“吃瓜蒙主”們將歷史像內衣一樣頻繁更換，把義和團、太平天國和天地會硬塞進同一個“愛國”流量密碼箱時，我們不妨再看回那個里屋。陳近南的“宗教催眠”已進化為算法推送，韋小寶的“銀兩和女人”也變身成了打賞和流量。但核心從未改變：一切生意的本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聰明。

最終，這場鬧劇的終極預言依然藏在陳近南的話語中：“讀過書明事理的人，大都在清廷里當官啦?！苯裉斓摹奥斆魅恕被蛟S也早已看透，唯獨留“吃瓜蒙主”們在流量池里，對著那些自以為聰明的蠢人繼續(xù)上演著那一場場“靈活忠貞”的悲喜劇。而看客們需要的，或許正是韋小寶那雙眨巴的眼睛——看透一切口號背后，那點最原始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