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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河南光山。一個穿著軍裝的漢子推開了老家那扇破舊的柴門。他當場就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屋里頭，頭發(fā)全白了的老娘，正往一個破布袋里裝著啥，手里還攥著個破碗。這到底是要干啥去？

01 咱今兒聊的這人，叫尤太忠，開國將軍。他身上有幾個標簽，一個是“活地圖”，腦子好使得嚇人；另一個，就是“仗義”，仗義到有點“缺心眼”的程度。

就說鄧小平同志那會兒，人生低谷，誰見了不躲著走?。可氯巧弦稽c兒麻煩。 可尤太忠不怕。他打聽到鄧小平愛抽煙，那會兒沒煙抽多難受啊。 他就揣著幾條好煙，硬是闖過守衛(wèi)，給送了過去。 這事兒吧，擱平時不算啥，就是送幾條煙。 但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這就是表態(tài)，是拿自個兒的前途在賭。 當時就有人勸他別去，甭惹這麻煩。 尤太忠眼睛一瞪，那意思就是，怕什么，大不了回家放牛去！ 你看，他就是這么個脾氣，認準的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還不止這一件。 就說王近山將軍，那也是一代猛將，后來因為個人問題栽了跟頭。 那會兒也是人人避之不及，以前的那些戰(zhàn)友、同事，都躲得遠遠的。 尤太忠不干。 王近山走的時候，他硬是跑去送行；后來王近山恢復待遇，他又第一個跑去迎接。 這在當時看，簡直是不可思議，這人咋這么“虎”呢。

更絕的在后頭。 許世友將軍，脾氣是出了名的，他就想過世后回家安葬。 這事在當時阻力很大，不符合規(guī)定嘛。 可尤太忠呢，他不管這些條條框框。 他覺得老首長一輩子的心愿，他得想辦法。 他就硬是頂著壓力，悄悄為許世友備好了兩口棺材。 這幾件事兒，聽著跟講故事似的，但在那個年代，哪一件不是在刀口上跳舞？哪一件不是拿自個兒的政治生命開玩笑？他這人吧，就是這脾氣，認準的理，天王老子來了他都敢碰一碰。

你這么干，能沒后果嗎？ 特殊年代一來，尤太忠這“仗義”就成了“問題”。 一群紅袖章的“小年輕”圍著他開會，非要他交代“問題”，說他立場不對。 尤太忠啥人啊，戰(zhàn)場上子彈堆里爬出來的虎將，他覺得自個兒一輩子坦坦蕩蕩，怕你們這幫小娃娃？ 于是他就跟那些人辯論。 可他低估了對方歪曲事實的能耐，也高估了自個兒的血壓。 將軍打仗沒慫過，吵架吵輸了，這叫什么事兒。 那幫人東拉西扯，硬是把黑的說成白的。 尤太忠一個征戰(zhàn)半生的將軍，哪受過這窩囊氣，急火攻心，當場就一口血噴了出來。 人直接被拉到醫(yī)院搶救室，住了好幾個月。 這事傳出去，風言風語就多了。 有人說他仗義，也有人說他這是自找的，沒事找事，脾氣太臭。 說白了，幾條煙、接個人、備口棺材，擱平時屁大點事兒。 但在那個特殊時期，牽扯到那幾個人物，這事兒就致命了。

02 尤太忠這人，打小就這脾氣，犟。 他1918年12月生在河南光山，家里窮到啥地步呢？ 田無一壟，房無一間。 剛出生那幾年，他最羨慕的職業(yè)是啥？廟祝。 就是管寺廟的。為啥呢？ 因為管個城隍廟、關公廟，負責打掃衛(wèi)生續(xù)個香火，就能換來廟里兩間屋子住，還不漏風不漏雨，外帶七八畝地種。 起碼餓不死啊。 這要求，夠低了吧。 可他家連這條件都沒有，6、7歲就得去給地主家放牛。 為了吃飽肚子，小小年紀就嘗遍了生活的艱難。

就在放牛的時候，他那“活地圖”的天賦開始露頭了。 地主家村邊有個大草地，旁邊就是個私塾。 尤太忠天天坐在樹底下，聽里頭先生教書。 嘿，怪了，人家在里面讀啥，他聽一遍，就能記個八九不離十，甚至倒背如流。 這還不算完，他還嫌先生教得慢。 有一天，私塾先生揣著手溜達過來，尤太邊放牛邊抱怨，說老頭你咋天天教那幾句，能不能換換？ 先生鼻子一歪，覺得這放牛娃太狂了，就問他知道教的是啥嗎？ 結果尤太忠張嘴就來，把《千字文》從“天地玄黃”開始背，一直背到最后，一字不差。

先生當場就傻眼了。 要知道，那時候的私塾，教材就是“三百千”–《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 這《千字文》是最難的，先生教了3天，屋里的學生一半都記不住。 可眼前這個放牛娃，在窗戶外頭聽了幾天，全背下來了。 先生是又驚又嘆，覺得這娃在鄉(xiāng)里放牛，真是可惜了。 尤太忠可不知道先生想啥，他還在那兒嘟囔，說不就是這幾句嘛，你天天說，我都想換個地方放牛了，吵得慌。 先生樂了，就說，以后你就在我窗戶外頭放牛，但有個條件，牛糞得清干凈。這一下，地主家的孩子在屋里學，他在窗外學，成了編外學生。

這一學，尤太忠腦子里就有了點模模糊糊的概念。 先生天天講科舉，講什么光耀門楣，賣身皇家。 雖然科舉都結束十幾年了，但偏遠地方嘛，先生就愛講這個。 屋里有調皮的娃，指著窗外的尤太…忠，來了一句刺心的話，那意思是他是不是就沒錢去趕考？ 這話可扎心了。 尤太忠悶悶不樂地回家，問他娘，娘，我是不是…不能去趕考？ 他娘反問，啥是趕考？ 那時候他還不懂，為啥別人能讀書，自個兒就得放牛。 后來慢慢大了，才明白，自個兒爹娘跟別人爹娘不一樣。 越是窮苦的孩子，越是知道爹娘的不容易。

03 時間一晃到了1931年1月，信陽那邊的土地革命風風火火，傳到了光山。 13歲的尤太忠，決定干件大事–投身革命。 為啥呢？ 前幾年“孫鐵鋪農民運動”，打土豪分田地，開倉放糧，他都看在眼里。 紅軍的隊伍來了，真給老百姓分糧食。 尤太忠年紀小，但他聽懂了紅軍的宣傳：要讓世界上沒有窮人！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于是，他成了一個“紅小鬼”。

隊伍要離開光山那天晚上，尤太忠背著一把梭鏢，跑回家跟娘告別。 他娘一看兒子背著家伙回來了，嚇一跳，還以為在外面打傷了人。 尤太忠“噗通”一聲跪下了，說娘，我參加革命去了！ 他娘問參加啥革命？ 尤太忠就說，我們要讓全天下沒有窮人！娘，我要走了，不知道啥時候能夠回來，您在家等我，兒要跟隊伍去干大事業(yè)！ 他以為三五年就能回來。 可他哪知道，這一走，就是十九年！走的時候是紅小鬼，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百戰(zhàn)名將了。他走到門口，還聽見屋里他娘在說：早點回來……

這一走，可真是九死一生。 1934年入黨，1935年跟著主力長征。 那時候他還不滿18歲，已經是31軍93師279團5連的指導員了。 剛進草地那會兒，他以為不就是走一遭嘛，能有啥？ 可他不知道，他帶的隊伍，有一半人，再也沒能走出去。 第一個連長唐鎮(zhèn)國，犧牲了。 第二個連長鄧世松，過草地時挨了冷槍，渾身都是鐵子兒，也犧牲了。 他當教導員時，營長陳坤昌，個子小打仗猛，就因為往前多走了幾步，中了冷槍，也犧牲了。

紅四方面軍，三次過草地，分別走了20天、16天、30天。 太餓了，沒吃的。太冷了，沒穿的。 尤太忠說，那時候不是走路就是打仗。 夜里大家都不敢睡，坐地上，生怕眼睛一閉，就再也醒不來了。 尤太忠是干部模范，身上那點干糧，都是分給走不動的戰(zhàn)士。 到最后沒吃的，只能殺馬。 馬肉馬血吃光，連馬毛都收起來，用鹽水煮了裝口袋里，餓了就揪一口。馬毛啥味兒？沒人關心，能活命就行。他帶的連隊，出發(fā)時106人，走出草地，只剩下53人。 三次過草地，他的三任團長，全犧牲在草地里。 尤太忠說，他們哪個不比我優(yōu)秀？都犧牲了。 就這么熬過來了。

04 到了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他那“活地圖”的天賦徹底爆發(fā)了。 尤太忠指揮部隊，很少看筆記，扯張地圖就能開講。 誰要是當了他的繪圖員，那可有的受了。 他打過的地方，山山水水、大路小路、河岔渡口，幾十年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繪圖員出去畫地圖，要是畫錯一個地方，他立馬就能發(fā)現(xiàn)。 然后親自跑出去看，回來就把繪圖員罵個狗血噴頭。他脾氣是真差，但他覺得，地圖就是指揮員的眼睛，事關戰(zhàn)士的命，錯一點都不行。他自個兒說，這是沒文化逼的。 別人用筆記，我用心記。 你以為我想費這個腦子記這些東西？打仗是要死人的，我如果記錯一個字，可能就會有很多戰(zhàn)士做出無謂的犧牲。 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他們把兒子交給我，我豈敢有半點馬虎？

好不容易，到了1950年，新中國成立了。 尤太忠也總算有時間回家看看了。 從1931年到1950年，整整19年。 他回去的時候，輕裝簡從，沒通知任何人。 推開老家的柴門，看見院里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正端著簸箕喂雞。 老太太抬頭一看，愣住了。 尤太忠也愣住了。 當年那個年輕的娘，咋就變成了老太太？ “娘！” 尤太忠眼淚“刷”就下來了，噗通一聲跪地上，磕頭，一個接一個，眼淚把地上的土都打濕了。 “娘，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啦……” 老母親抱著兒子，哭得站都站不穩(wěn)，嘴里就倆字：兒呀，兒呀……

這19年，尤太忠在外頭征戰(zhàn)；老娘在家，過得也是提心吊膽。 長征時，傳言他葬身川南。 抗日時，又傳言他犧牲了。 解放戰(zhàn)爭，國民黨報紙?zhí)焯臁皳魯馈惫曹妼㈩I，他娘每次看到，都跟割心一樣。 這下好了，活生生的兒子回來了。 當初那個因為不能“趕考”而沮喪的放牛娃，真成了保家衛(wèi)國的大將軍。共產黨也兌現(xiàn)了諾言，讓窮人當家做主，再也沒什么狗屁“趕考”和“賣身皇家”。

尤太忠心里也愧疚，他聽娘說，就因為他在外面當了指揮官，國民黨三天兩頭來家里搜查，一家人遭了大罪。 尤太忠看了親戚就回部隊了。 后來當地政府看他家房子實在太破，中央也撥了款，想讓他娘住得好點，就給蓋了新房。 尤太忠一聽，脾氣又上來了，跳著腳罵，說憑啥給我家蓋房子？搞特殊照顧這一套，算是哪門子道理？ 非要把房子拆了不可。 后來一查，是中央撥款，想接老太太去北京，老太太不去，這才在老家蓋的房。 尤太忠這才沒再吭聲。

05 沒過多久，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尤太忠這樣的“活地圖”必須得上啊。 到了朝鮮的山地，那真是龍歸大海，虎歸山林。 尤太忠?guī)е筷?，專挑小路走，各種孤軍深入，把聯(lián)合國軍打得暈頭轉向。

時間到了1958年。 河南鬧饑荒，也就是老輩人常提的“五八年”。 尤太忠在部隊待不住了，放心不下老娘，請假回家。 軍委知道他那脾氣，怕他惹事，還專門通知了當地基層政府的人陪著。 結果這一路，尤太忠眼睛都紅了。 路上全是災民，有往南逃荒的，有往北逃荒的。 扁擔一頭挑著娃，一頭挑著鍋碗瓢盆。 那時候討飯也是技術活，得會修房、會木匠活，扁擔里都裝著工具。 尤太忠下車問，全是出門要飯的。

等他回到家，推開柴門，就是咱開頭說的那一幕。 家里大哥已經收拾好了扁擔，準備帶著老娘出門討生活。 老娘正往一個破布袋里裝東西，旁邊放著一個破碗。1950年，他回家，老娘在喂雞；1958年，他回家，老娘在準備要飯。尤太忠當場就炸了。 他指著陪同的當地干部，破口大罵，那意思就是你們搞得這是什么玩意兒？ 那干部結結巴巴地，說不是講了不讓特殊照顧嗎？ 尤太忠一聽更火了，他的意思是，我說的不是我家！是一路上我看到的，你也看到了！你說說，咋回事！

將軍的憤怒，在那一刻達到了頂點。 他戎馬一生，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為了讓天下再沒有窮人。 可他征戰(zhàn)十九年換來的新中國，他的老娘，竟然還要出門乞討。 尤太忠把自己這些年的工資，大半都留在了村里，但這對于當時的局面來說，杯水車薪。 他這人，記憶力好，脾氣爆，一輩子耿直。

尤太忠這輩子，1955年授少將，1988年授上將，大軍區(qū)司令員也干了，軍委紀檢書記也當了。 但他這脾氣，到老都沒改。 他記憶力好，可他就是不寫回憶錄。 他覺得，講真話吧，得罪人；講假話吧，對不起犧牲的兄弟。干脆就不寫了，讓后人自個兒去評說吧。他還提過，1947年打羊山集，他當指導員，全連120多號人，打完就剩他自個兒。 這個回憶錄…沒法寫。 2006年7月24日，老將軍在北京走了，終年88歲。 他這一輩子，活得夠坦蕩，也夠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