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春，風(fēng)還很冷。

咸陽城的東邊傳來一陣馬嘶，五匹馬并排站著，鐵蹄刨地，鼻息如霧。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卻沒人敢說一句話。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時候，一個身穿囚衣、披頭散發(fā)的中年男人被拖了出來。

他臉上血跡未干，眼神卻沒有恐懼。

那個人叫商鞅。

誰也沒想到，十幾年前還是秦國最高權(quán)力之一的他，會以這種方式結(jié)束生命。

更諷刺的是，執(zhí)行這場酷刑用的，是他自己定下的法條。

那時候的秦國，還不是后來那個統(tǒng)一六國的強(qiáng)國。

地處西陲，文化落后，貴族盤根錯節(jié)，百姓貧苦，軍隊松散。

說白了，就是個邊陲大藩，連中原諸侯都瞧不上。

可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卻愿意給一個外人機(jī)會。

商鞅本是魏國人，原名衛(wèi)鞅。

年輕時在魏國待了多年，學(xué)的是法家，跟李悝、吳起都搭得上話。

他一心想干一番事業(yè)，可魏國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了自家的變法派，沒他什么位置。

他等了很多年，最后等來的是冷眼和推諉。

于是他去了秦國。

那會兒秦孝公正在大張旗鼓地“求賢”，貼出告示說，誰有治國之策就來試試。

商鞅帶著一卷法家理論去了，一連講了三天，從圣道講到王道，再講到霸道。

秦孝公聽完，沉默了很久，然后點頭：“就按你說的，試一試。”

說起來輕巧，做起來卻是動了秦國的根本。

第一步，他立了一根木頭在南門，說誰能搬到北門，就賞十金。

有人試著搬了，真的得了賞。

人們才開始相信，新法不是唬人的。

接著，大刀闊斧的改革開始了。

他廢除了舊的井田制，推行“開墾多少算多少”的政策。

鼓勵農(nóng)耕，禁止游手好閑。

設(shè)立軍功爵制，只要打仗有功，不管你出身多低都能封爵。

連王子犯法也照樣治罪。

最狠的一條，是連坐法。

一個人犯錯，整個家族受罰，鄰里也跑不了。

有個貴族在新法下犯了事，商鞅照規(guī)矩辦，把他鼻子割了。

那人恨得咬牙，可誰也不敢說什么。

就連秦惠文王——也就是當(dāng)時的太子——因為違反徙木令，被商鞅罰了一次。

沒人能例外。

幾年下來，秦國確實變了。

軍隊強(qiáng)了，百姓安分了，國家富裕了。

魏國和韓趙都感受到了壓力。

有人開始說，秦國出了個了不起的人。

可這事兒也不是全都是光鮮的。

貴族恨他。

百姓也有怨氣。

原本以為變法是為了讓生活好起來，可幾年過去，發(fā)現(xiàn)只是換了一種更嚴(yán)苛的統(tǒng)治方式。

人們不能隨便出門，出門要有“路引”。

鄰里之間互相監(jiān)視，一有風(fēng)聲，舉報就能得賞。

這種日子，壓得人喘不過氣。

秦孝公還在的時候，商鞅有依靠。

可等他一死，一切就變了。

秦惠文王即位的那年，商鞅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曾經(jīng)罰過太子，割過太子的老師的鼻子。

新王一上臺，首先干的就是清算他。

通緝令貼滿了咸陽各地，說他“謀反”。

他逃出京城，想投奔老家魏國。

可魏王一聽是他，立刻下令拒絕入境。

當(dāng)年商鞅在伐魏時，曾用朋友做誘餌，把魏軍騙進(jìn)埋伏坑，那事兒魏國人一直記著呢。

沒地方去了，他只能回到自己在秦國的封地商地。

可那兒的人也不敢接他，誰敢收留一個通緝犯？他像個流浪漢一樣四處藏身，最后還是被抓了。

執(zhí)行是公開的。

時間選在清晨，地點在東門外。

五馬拉肢，是他制定的極刑之一。

那天，很多人去看了。

沒人說話，也沒人笑。

只是看著。

那場面，很多年后還有人記得。

有人問：他不是為國家好么？怎么會這樣下場？

這話不好回答。

他確實讓秦國變強(qiáng)了。

可那些年，太多血，太多痛。

制度是冷的，人心是熱的。

他只顧效率，不顧感情。

到最后，連個愿意為他說句話的人都沒有。

幾十年后，秦國統(tǒng)一六國，建立帝國。

可沒過幾年就分崩離析。

再后來，漢朝建立。

劉邦進(jìn)咸陽時，三秦百姓被搶、被殺，連女人也沒逃過。

可當(dāng)他頒布“約法三章”時，這些人居然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漢王。

那說明什么，不好說。

但事實就是這樣。

商鞅死后，他的封地也被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