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了三天假?！?br/>我躺在床上，傷口還在疼。
“去哪？”
周晟沒看我，低頭系鞋帶：“曉薇搬家，沒人幫忙?！?br/>曉薇。他前妻。
“我坐月子?！?br/>“你媽在?！?br/>我想說話，他已經(jīng)拎起車鑰匙。
“周晟！”
門關上了。
婆婆端著紅糖水進來，看了眼門口：“曉薇一個人也不容易，你就別計較了。”
我張了張嘴。
“行了，喝水吧?！彼淹胪差^一放，“月子里少生氣?！?br/>1.
我盯著那碗紅糖水，一口沒動。
婆婆已經(jīng)去客廳看電視了，聲音開得很大，是她愛看的家庭調解節(jié)目。
孩子在旁邊睡著，小臉皺巴巴的，剛出生十五天。
我剖腹產(chǎn)，刀口還沒拆線。
昨晚孩子哭了四次，我喂了四次奶。周晟睡在次臥，說怕影響他休息。
今天一早，他穿得整整齊齊，說要請假。
我以為他終于想起來，該陪陪我和孩子了。
結果是去給前妻搬家。
曉薇。
這個名字我聽了三年。
結婚前，周晟說他們和平分手，沒有糾葛。
結婚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沒有糾葛”。
曉薇的車壞了，周晟去修。
曉薇的電腦中毒了，周晟去殺毒。
曉薇的燈泡壞了，周晟去換。
每次我說不舒服，他就說：“她一個女人，沒人幫忙?！?br/>我說：“我也是女人?！?br/>他說：“你有我媽。”
我看了眼客廳方向。
婆婆正在嗑瓜子，笑得很開心。
我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周晟的朋友圈，三天前發(fā)了一條：老婆辛苦了，母子平安。
配圖是孩子的小腳丫。
我往下翻。
一個月前，他發(fā)了另一條：周末愉快。
配圖是兩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鐵。
我喝美式。
他喝拿鐵。
可那天，我在家待產(chǎn)，他說去公司加班。
我點開評論區(qū)。
曉薇點了贊。
還回復了三個字：好喝嗎？
周晟回了一個笑臉。
我放下手機，盯著天花板。
孩子突然哭了。
我撐著身子想起來，刀口一陣撕裂的疼。
“媽！”我喊了一聲。
沒人應。
電視聲太大了。
我咬著牙，慢慢坐起來，把孩子抱起來喂奶。
十五分鐘后，孩子睡了。
我渾身是汗，刀口那里濕漉漉的。
我低頭一看。
滲血了。
“媽！”
這次我喊得更大聲。
婆婆終于聽見了，慢悠悠走進來：“喊什么喊？嚇著孩子?！?br/>“我傷口出血了?！?br/>她掃了一眼：“一點點血，大驚小怪。我當年生晟晟，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br/>“我是剖腹產(chǎn)?！?br/>“剖腹產(chǎn)怎么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br/>她轉身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眼淚流了下來。
不是委屈。
是疼。
刀口疼，心也疼。
我拿起手機，給周晟發(fā)消息：我傷口出血了。
已讀。
沒回。
我又發(fā)：你什么時候回來？
已讀。
沒回。
我等了二十分鐘，再發(fā)：周晟，我需要去醫(yī)院看看。
這次他回了。
四個字：讓我媽陪。
我打字的手在抖。
你媽說我大驚小怪。
已讀。
沒回。
我把手機扔到一邊，閉上眼睛。
孩子又哭了。
我睜開眼，看著那張皺巴巴的小臉。
小家伙，你挑了個好時候出生。
我慢慢抱起他，疼得渾身發(fā)抖。

下午四點，周晟還沒回來。
我給他打了三個電話，兩個沒接，一個掛斷。
第四個電話，接了。
背景音很吵，有人在笑。
“什么事？”
“我傷口一直在滲血，我想去醫(yī)院看看。”
“不是讓你找我媽嗎？”
“你媽說沒事。”
“那就是沒事?！?br/>我深吸一口氣：“周晟，我真的很不舒服?！?br/>“曉薇這邊——”
“我是你老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然后我聽見一個女聲，很輕，很柔：“晟，這個箱子放哪？”
周晟捂住話筒，聲音悶悶的：“放臥室。”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周晟，你在她臥室？”
“幫忙搬東西而已?！?br/>“你說你去幫忙搬家，現(xiàn)在在人家臥室里？”
“你什么意思？”他的語氣突然變了，“你是不是有??？我?guī)蛡€忙，你就往那方面想？”
我愣住了。
“我往哪方面想了？我就問你在哪?！?br/>“你那語氣，不就是在懷疑我嗎？”
“我——”
“我沒空跟你吵，曉薇一個人搬不動?！?br/>“那我一個人呢？”
“你有我媽！”
他掛了電話。
我拿著手機，手在發(fā)抖。
婆婆這時候進來了，端著一碗湯。
“發(fā)什么脾氣？大月子里吵架，對身體不好?！?br/>“媽，我傷口一直在滲血——”
“多大點事?！彼褱畔拢昂韧隃?，睡一覺就好了?！?br/>“真的需要去醫(yī)院看看?！?br/>“醫(yī)院醫(yī)院，一天到晚就知道去醫(yī)院。”婆婆皺起眉頭，“你知道去一趟醫(yī)院多少錢嗎？”
“我刀口——”
“我說了沒事就沒事！”婆婆提高了音量，“你看看人家曉薇，當年生孩子，三天就下床做飯，從來不叫苦。你呢？”
我的話堵在嗓子眼里。
“曉薇當年也是剖腹產(chǎn)，人家怎么不像你這么嬌氣？”
“媽——”
“行了，我不想聽?！?br/>她轉身走了。
我靠在床頭，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也不知道該跟誰說。
我爸媽在老家，八百公里外。
我媽本來想來照顧我月子，婆婆說不用，說她一個人就行。
我媽信了。
我也信了。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
不是一個人就行。
是根本不想讓我媽來。
我拿起手機，給閨蜜蘇念發(fā)消息：念念，你能來看看我嗎？
五分鐘后，她回：怎么了？
我傷口出血，沒人管我。
在哪？我現(xiàn)在過來。
二十分鐘后，蘇念來了。
她一看我的臉色，眉頭就皺起來了。
“臉色這么差？”
她掀開被子，看了一眼我的刀口。
“臥槽?！?br/>她的臉一下子白了。
“這還叫沒事？都化膿了！”
“化膿？”
“必須去醫(yī)院！現(xiàn)在！”
她扶著我往外走，婆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干什么？”
“阿姨，她傷口感染了，要去醫(yī)院?！?br/>“什么感染不感染的，我看看——”
婆婆走過來，瞄了一眼，臉色也變了。
“怎么會這樣？”
蘇念沒理她，扶著我繼續(xù)往外走。
“你們等等，我去叫晟晟——”
“不用叫了?！蔽艺f。
聲音很輕，但很清楚。
“他在給前妻搬家，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