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約了家人們一起去了一次黃山腳下的小城歙縣，這是我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旅游安徽。陽和門的赭紅城磚上還粘著鞭炮碎屑，八歲的小魚兒突然掙脫表妹夫的手，指著磚縫里半截春聯(lián)喊："爸爸快看！石頭在吃福字！"晨霧漫過六百年前的戍卒箭孔，我們這支混編小隊，就這樣跌進了徽州的年味里。

許國石坊的八根黟縣青石柱上，殘留著昨夜燈會的彩綢。堂妹給小魚兒套上虎頭帽，男孩卻對著石獅擺出奧特曼發(fā)射光波的姿勢。"這尊獅子踩的是貪官，"表妹夫指著石雕講解，話音未落，小魚兒已掏出玩具槍："迪迦奧特曼前來支援！"最絕是我翻出手機里的3D斗拱模型，表妹夫直接拿兒子當教具——孩子的胳膊當枋木，手掌作榫頭，四百年前的力學智慧在嬉鬧中復活。

轉(zhuǎn)到石坊背陰面，小魚兒突然蹲下敲打基座："這里有樂高暗格！"湊近細看，竟是明代工匠預留的檢修孔。堂妹打開景區(qū)導覽圖："1982年大修時，這里挖出過半壇永樂通寶！"一大一小當即化身考古隊員，舉著冰棍棒在磚縫翻找，竟真摳出一枚銹綠的"舊版五毛"。小魚兒鄭重其事地往暗格里塞了張奧特曼卡片："給古代叔叔的新年禮物！"

新安江畔的"河天下"酒樓里，臭鱖魚掀起了嗅覺革命。小魚兒捏著鼻子躲到萬字紋掛落后，表妹卻對著直播鏡頭嘶吼："老鐵們雙擊666，主播挑戰(zhàn)生化武器！"表妹夫夾起蒜瓣肉科普："這叫蛋白質(zhì)分解的呈味核苷酸..."突然"咔嚓"一聲，堂妹的筷子戳破魚腹，金黃的魚籽如巖漿噴涌。"快看！徽州限定版盲盒！"滿桌哄笑中，連小魚兒都偷蘸湯汁啃了兩塊臘肉，油光與梁上《宴飲圖》的彩繪遙相呼應。

踩著漁梁壩的條石走向江心時，暮色正把對岸的搗衣聲染成淡紫。表妹夫隨手折了一支路邊的枯枝，蘸著江水教孩子在青石板寫"福"字。小魚兒的"福"洇成團團墨云，表妹夫卻指著石縫間的蕨草："看！這些草像不像福字的提手旁？"泛黃的暮色里，新安江把夕陽熔成金箔，波光正把一大一小父子兩個追逐浪花的身影鑲進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