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長，撤不了了，也沒必要撤了�！�

1944年6月28日凌晨，衡陽停兵山陣地，連長張德山對著電話吼出了這句話。

電話那頭是預(yù)10師師長葛先才，他正在求這個老部下撤退。

但張德山接下來的九個字，讓葛先才這個鐵打的漢子，當(dāng)場淚崩。

01 三天？做夢！

1944年6月，湖南的天氣悶熱得像個大蒸籠。對于當(dāng)時的中國人來說，這個夏天不僅僅是熱，更是透著一股子絕望的窒息感。日本人在太平洋上被美國人揍得鼻青臉腫，海上的補給線眼看就要斷了。被逼急了的日本大本營，決定在中國大陸搞個“一號作戰(zhàn)”，想打通一條從北到南的陸地交通線，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這一次，鬼子是真急眼了。他們集結(jié)了整整50萬大軍，那架勢，是要把中國一口氣吞下去。6月20日，日軍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在長沙拍著桌子吹牛，他對底下的師團長們說：“衡陽？三天！給我三天時間，必須拿下！”

三天？聽到這話，守衡陽的第10軍軍長方先覺大概會冷笑一聲。第10軍那是誰？號稱“泰山軍”，是中央軍里的硬骨頭。想啃下這塊骨頭，別說三天，崩掉你滿嘴牙都不一定能行。但必須要承認，局勢確實那是相當(dāng)兇險。衡陽這地方，是粵漢鐵路和湘桂鐵路的交匯點，說是當(dāng)時中國的咽喉都不為過。鬼子要是打通了這里，就能直接連通東南亞，那后果簡直不敢想。

蔣介石也急了，電報一封接一封發(fā)給方先覺，命令很簡單：“死守衡陽！至少守兩周！”方先覺接到的命令是死守，但他手里的牌并不多。滿打滿算一萬七千多人，要面對的是鬼子十幾萬的主力部隊，還有飛機大炮坦克伺候。這不僅是神仙打架，這是要拿命填啊。

這仗還沒打，空氣里就已經(jīng)全是火藥味了。那時候的衡陽城，老百姓大多都疏散了，剩下的全是準(zhǔn)備拼命的兵。大家心里都清楚，這一仗，沒幾個人能活著回去。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但這一次，第10軍沒打算抱佛腳，他們準(zhǔn)備用血肉之軀，給鬼子造一座翻不過去的山。

02 小土包上的“釘子”

戰(zhàn)斗最先打響的地方，叫停兵山。這名字聽著挺和平，好像是個歇腳的地方，但在1944年的6月，這兒就是個修羅場。停兵山和旁邊的高嶺，是衡陽外圍的兩個小土包，地勢稍微高那么一點點。

你別小看這“一點點”，在戰(zhàn)場上，誰站得高，誰就有理。這兩個地方是臨江的警戒據(jù)點，后面幾百米就是五桂嶺、楓樹山這些主陣地。也就是說，鬼子要攻衡陽，必須先拔掉這兩個釘子。守停兵山的，是預(yù)10師30團3營7連，連長叫張德山。

這張德山是河北人，長得人高馬大，平時沒別的愛好，就愛喝兩口，性格直得像根棍子，人送外號“猛張飛”。葛先才師長對他太了解了，把這地方交給張德山，就因為他這人有一股子混不吝的狠勁兒。你要是換個斯文點的來，看見底下烏壓壓的鬼子，腿可能先軟了一半。但張德山不一樣，他看見鬼子，眼睛里冒的是綠光，那是獵人看見狼的眼神。

6月26日一大早，鬼子來了。日軍68師團，那是精銳中的精銳。看著眼前這倆小土包，鬼子心想：這不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兒嗎？日軍指揮官佐久間為人甚至都沒正眼瞧這地方，大手一揮，命令部隊直接沖。在他看來，這種小陣地，一頓炮火覆蓋，再來一次沖鋒，上面的人估計早就炸成灰了。

鬼子密密麻麻地像螞蟻一樣往山上爬，天上飛機轟，地上大炮炸，那陣勢，感覺能把山頭削平兩米。炮彈砸在停兵山上，土石亂飛，整個山頭都被煙塵罩住了。你要是站在幾里地外看，肯定覺得這山上不可能還有活人。

但奇怪的是，山上靜悄悄的。鬼子納悶了：難道中國人被炸跑了？還是都被炸死了？他們端著槍，貓著腰，一步步往上摸。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山上還是沒動靜。鬼子的膽子大了起來，直起了腰，加快了腳步。

一直沖到距離陣地不到30米，鬼子甚至都能看見戰(zhàn)壕上的土了，甚至能看清戰(zhàn)壕邊上被炸斷的草根。突然，一聲暴喝響起，那是張德山的聲音，沙啞又帶著殺氣：

張德山大喊道：“打！”

剎那間，輕重機槍像爆豆子一樣響了。張德山這招太絕了。他知道自己人少槍差，遠距離對射那是找死。鬼子的三八大蓋射程遠，準(zhǔn)頭好，離遠了打，自己這邊肯定吃虧。他就把鬼子放近了，30米，這距離，閉著眼都能打中，手榴彈都不用扔太遠，順手一甩就能掉進鬼子堆里。

這下鬼子慘了，前排的像是被割麥子一樣倒下一片。機槍子彈掃過去，那就是一條血路。后面的鬼子嚇得哇哇亂叫，連滾帶爬地退了下去。第一波攻擊，鬼子扔下了幾十具尸體，連根毛都沒摸著。這就像是你本來想去捏個軟柿子，結(jié)果一伸手，摸到了個燒紅的鐵刺猬，燙得你鉆心地疼。

03 地獄模式開啟

鬼子被打臉了，后果很嚴重。日軍師團長佐久間為人氣得暴跳如雷，大罵手下是飯桶。在他看來，皇軍的精銳部隊，居然被幾十個中國人擋在一個小土包下面，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這一回，鬼子不玩虛的了，直接上了“科技與狠活”。

重炮洗地，那是基本操作。鬼子調(diào)集了十幾個炮兵中隊，對著停兵山和高嶺狂轟濫炸。炮彈像不要錢一樣砸下來，每一寸土地都被翻了一遍。戰(zhàn)壕被炸塌了，工事被炸飛了，戰(zhàn)士們被震得七竅流血，有的直接被埋在了土里。

更無恥的是，鬼子釋放了毒氣。在那個年代，中國軍隊最怕的就是這玩意兒。咱們沒有防毒面具，戰(zhàn)士們只能用濕毛巾捂著鼻子，眼淚鼻涕直流，還要在煙霧里跟鬼子拼刺刀。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還要跟人搏斗，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吸火。

旁邊高嶺陣地上，排長李建功帶著一排弟兄，硬是頂了鬼子一天一夜。鬼子像潮水一樣涌上來，退下去，再涌上來。李建功他們打光了子彈，就用石頭砸，用牙咬。最后，全排戰(zhàn)死，高嶺失守。

高嶺一丟，張德山的停兵山瞬間就成了孤島。四周全是鬼子，補給斷了，援兵沒了。7連的弟兄們傷的傷，死的死，本來不到100人，現(xiàn)在能喘氣的沒剩幾個了。這時候的停兵山，已經(jīng)被炮火犁了好幾遍，戰(zhàn)壕都快被填平了，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張德山滿臉是血，手里提著把大砍刀，靠在殘存的碉堡邊喘氣。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弟兄，個個帶傷，但這幫爺們兒，沒一個眼神是慫的。他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這停兵山，就是他們的墳?zāi)埂?/p>

鬼子又沖上來了。這一次，他們學(xué)乖了，不搞人海戰(zhàn)術(shù)，而是幾十個人一組，交替掩護往上摸。他們也怕了，這幫中國人簡直不是人，是鐵打的。

張德山吐了一口血沫子，看著越來越近的鬼子，嘿嘿一笑。

張德山問旁邊的戰(zhàn)士：“弟兄們，夠本了嗎？”

戰(zhàn)士們回答：“連長，早夠了！殺一個賺一個！”

張德山大聲說：“好！那就再賺幾個！”

這對話聽著簡單，但你細琢磨，這里面有多少無奈，又有多少豪氣。在這個必死的地方，他們已經(jīng)把生死看淡了，剩下的只有這一口殺敵的氣。

04 那通讓人心碎的電話

戰(zhàn)斗打到28日凌晨，停兵山陣地真的守不住了。鬼子像瘋狗一樣，一波接一波。7連的彈藥快打光了，人也快死光了。整個陣地上，只剩下最后幾個人，連完整的工事都找不到了。

就在這時候，戰(zhàn)壕里那部滿是灰塵的電話突然響了。這電話線居然沒被炸斷，簡直是個奇跡。

電話是師長葛先才打來的。葛先才在指揮部里，心急如焚。他通過望遠鏡，能隱約看到停兵山上的慘狀。他知道停兵山的情況，那是必死之局。他和張德山那是過命的交情，張德山以前就是他的傳令兵，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不忍心看著這個老兄弟就這么沒了。

葛先才對著電話大喊：“張德山！我命令你，馬上撤退！我讓團長用火力掩護你，你帶著剩下的人，往主陣地撤！快！”

葛先才的聲音都在抖，他是真的急了。他不想讓這最后的幾顆種子也折在這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人活著，以后還能殺鬼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在這幾秒鐘里，張德山可能看了一眼身邊僅存的幾個兄弟，看了一眼滿地的尸體，也可能看了一眼遠處黑壓壓的鬼子。

然后傳來了張德山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

張德山說：“師長，撤不了了�！�

葛先才急了，大罵道：“放屁！老子讓你撤你就撤！這是命令！”

張德山在電話那頭笑了笑，那笑聲通過電流傳過來，顯得格外凄涼又豪邁。他知道師長是為了他好，但他更清楚現(xiàn)在的局勢�，F(xiàn)在撤，就是把后背露給鬼子，到時候死得更窩囊，而且還會連累接應(yīng)的部隊。

張德山說：“師長，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這兒全是鬼子，一撤，陣地就丟了。我不能給師長丟臉�！�

葛先才還要說話，張德山打斷了他。接下來的這句話，成了衡陽保衛(wèi)戰(zhàn)中最震撼人心的一幕，也成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上最硬氣的聲音之一。

張德山堅定地說：“師長，別費勁了。我手里還有60多發(fā)子彈，我就在這兒等著，等小鬼子上來了，我把子彈打光了再走！”

說完，沒等葛先才反應(yīng)過來，電話就掛斷了。

“嘟……嘟……嘟……”聽筒里傳來了忙音。葛先才握著話筒，手一直在抖，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他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見慣了生死，但那一刻，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知道，這是永別。那個愛喝酒、嗓門大的傻兄弟，再也回不來了。

05 最后的煙火

掛斷電話的張德山，做了一件事。他把連里唯一的一個幸存者——一個做飯的伙夫叫了過來。這伙夫才來沒多久，槍都沒打過幾回，嚇得渾身哆嗦。

張德山踹了他一腳，罵道：“你個做飯的，也不會打槍，留這兒也是送死。趁著天黑，趕緊滾蛋，給師長報個信，告訴他我們沒給他丟人�！�

伙夫哭著不肯走，抱著張德山的腿不撒手。張德山急了，用槍托狠狠砸了他一下，把他趕出了戰(zhàn)壕。看著伙夫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夜色里，張德山心里最后的一點牽掛也沒了。

送走了最后一個人，張德山看了看身邊僅剩的三個兄弟。這三個人，都已經(jīng)傷痕累累，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但他們的眼神依然像狼一樣兇狠。

張德山問：“怕不怕？”

戰(zhàn)士們咧開滿是血的嘴笑了：“連長，你都不怕，我們怕個球！”

張德山大笑：“好！那是鬼子，那是畜生！咱們是中國人，死也要死得像個爺們！”

這時候，鬼子已經(jīng)沖到了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像是一群饑餓的野獸。他們以為陣地上已經(jīng)沒人了，或者是中國人已經(jīng)嚇破膽了。

張德山?jīng)]有躲在碉堡里。他拿著那把駁殼槍，另外一只手提著大刀，帶著三個血人，直接沖出了戰(zhàn)壕。

張德山怒吼一聲：“殺！！！”

這一聲怒吼，把鬼子都給喊懵了。他們沒想到，在這個死地，在這個不可能有活人的地方，竟然還有人敢反沖鋒。

張德山手里的槍響了，每一發(fā)子彈都帶著怒火鉆進鬼子的胸膛。他沒有食言，那60發(fā)子彈，他要一顆不剩地送給鬼子。子彈打光了，他就掄起大刀砍。那三個戰(zhàn)士也是一樣，拉響了身上的手榴彈，抱著鬼子就滾下了山坡。

轟！轟！轟！

幾聲巨響之后，停兵山安靜了。

在后方指揮所里，葛先才放下了望遠鏡。他已經(jīng)看不清山上的情況了，但他知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他的心像被挖空了一樣，疼得喘不過氣來。

他轉(zhuǎn)過身，紅著眼睛，對炮兵團長下了一道最殘忍的命令。

葛先才嘶吼著：“向停兵山陣地，開炮！”

炮兵團長愣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師長，那上面可能還有咱們的人……”

葛先才大喊：“開炮！��！不能讓鬼子占了便宜！把那幫鬼子給我炸死！給七連報仇！”

炮火覆蓋了停兵山。每一發(fā)炮彈落下，葛先才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那是他親手送自己的兄弟上路，也是他在為兄弟們送行。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這是最痛的抉擇。

停兵山戰(zhàn)役，只是衡陽保衛(wèi)戰(zhàn)的一個序幕。

這場仗打得有多慘？張德山這不到一百號人，硬是擋住了鬼子幾千人的輪番進攻，斃傷日軍幾百人。鬼子那個“三天拿下衡陽”的牛皮，在第一站就被戳破了。佐久間為人這個狂妄的師團長，后來在攻打衡陽其他陣地時也被迫擊炮炸成了重傷，差點就去見了閻王。

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方先覺帶著第10軍，在衡陽死守了整整47天。日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尸體堆積如山，整個衡陽城都被打成了廢墟。這場保衛(wèi)戰(zhàn)，被日本人稱為“苦難的衡陽”，也讓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國軍人的骨氣。

這故事吧，現(xiàn)在講起來可能就是幾千個字，但在當(dāng)時，那是無數(shù)條活生生的命。張德山他們不是什么神仙，也是肉體凡胎，也會疼，也會死。

但就是這么一群普通人，在那個絕望的時刻，選擇了最不普通的一條路。他們用命告訴了日本人：想過衡陽？拿命來換！

這種狠勁兒，這種寧死不屈的骨氣，才是那個年代中國沒被滅亡的真正原因。你說，那個年代的人是不是傻？明明知道是死，明明可以撤，為什么非要拿命去填？

我想，張德山在那通電話里其實已經(jīng)給了答案。

有些東西，比命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