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住院那天,我正在公司開會。老公打來電話,聲音很急,說他媽摔了,髖骨骨折,要住院動手術。

我放下手里的策劃案,跟領導請了假就往醫(yī)院趕。到的時候婆婆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臉色發(fā)白,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公公守在旁邊,老公在辦手續(xù)。

"媽,疼不疼?"我走過去,想握她的手。

婆婆看了我一眼,把手縮了回去,對公公說:"讓建國去買點水果,我渴。"

我愣了一下,說:"爸,您坐著吧,我去買。"

那一刻我就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輕松。

手術很順利,但術后護理特別麻煩。婆婆七十二了,恢復慢,需要人二十四小時看著。公公身體也不好,老公工作走不開,這個擔子自然就落在我身上。

我每天早上六點到醫(yī)院,晚上十點多才回家。幫婆婆翻身、擦洗、接屎接尿,端茶倒水。她想吃什么,我就去買什么。有一次她半夜突然說想吃紅豆沙,我在醫(yī)院附近找了三家糕點店才買到。

但婆婆從來沒給過我一句好話。

嫌我給她擦身子的時候水太涼,嫌我買的粥太稠,嫌我削的蘋果切得不夠薄。有一次我累得在陪護椅上打了個盹,她居然按鈴叫護士,說沒人照顧她。

我忍著。畢竟她是病人,畢竟她是老公的媽。

老公來得少,每次來就半小時,問兩句就走。倒是小姑子,隔三差五來一趟,每次都帶著朋友圈里的精致下午茶,在病房里待十分鐘就說有事要走。走之前還要拍照發(fā)朋友圈,配文"陪媽媽住院,心疼"。

我看著那些照片下面的點贊,覺得特別可笑。

住院第十五天,我感冒了。嗓子啞得說不出話,頭疼得像要炸開。但還是硬撐著去醫(yī)院。那天給婆婆擦身的時候,我實在沒力氣,動作慢了些。

婆婆突然發(fā)火了:"你是不是故意的?覺得伺候我煩了是不是?"

我當時真想哭,但沒哭。只是很平靜地說:"媽,我感冒了,動作可能慢了點。"

"感冒了就別來,別把病傳給我。"婆婆別過臉去。

我站在那里,手里還拿著毛巾,突然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裂開了。

出院那天,老公和小姑子都來了。護士把婆婆推出病房,一家人在門口等著。我跟在最后面,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婆婆突然說話了:"建國,小芳,你們過來。"

老公和小姑子走過去。公公也湊過去。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婆婆看著他們,聲音很輕:"這些天,是媳婦在照顧我。"

我心里一動,以為她終于要說句感謝的話了。

"但是啊,"婆婆頓了頓,"她做得還是不夠細心。以后要是我再住院,還是讓小芳來吧。女兒到底貼心些。"

周圍突然安靜了。

老公張了張嘴,沒說話。小姑子低下頭,臉漲得通紅。公公看著我,眼神里有愧疚,但什么也沒說。連推輪椅的護士都愣住了。

我笑了。真的笑了。

那笑容里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突然的清醒。

我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很輕地說:"媽說得對,女兒確實更貼心。那這些東西就麻煩小姑子拿回去了。"

然后我轉(zhuǎn)身走了。

走出醫(yī)院大門的時候,天氣很好,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我突然覺得,這十五天的委屈、疲憊、心酸,都在這一刻變得不那么重要了。

婆婆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訴了我,有些付出不會被看見,有些好心不會被珍惜。而我也終于明白,不是所有的關系都值得我用心維系。

老公后來打了很多電話,我都沒接。公公發(fā)微信說婆婆只是一時口快,讓我別往心里去。小姑子給我轉(zhuǎn)了兩千塊錢,說是辛苦費。

我把錢退了回去。

不是因為生氣,是因為不需要了。有些賬,清了就清了,不必再來往。

這件事過去一個月了,老公回來收拾過一次東西。他說想和我好好談談,我說沒什么好談的?；橐隼镒羁杀牟皇浅臣?不是冷戰(zhàn),是你全心付出的時候,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

我現(xiàn)在一個人住,工作、生活、社交,都挺好的。偶爾想起那天在醫(yī)院門口的場景,還是會覺得心里發(fā)涼。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終于不用再假裝看不見那些傷人的話,不用再說服自己要大度要理解。

人這一輩子,總要學會對不值得的人和事說不。哪怕那個人,是你名義上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