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正在單位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接受新員工入職培訓。
講臺上，人事部的領導正口若懸河地描繪著單位的光明前景，李偉聽得心潮澎湃。
他甚至已經開始規(guī)劃，等試用期一過，就讓父母拿出積蓄，在這座城市付個首付。
他的人生，從此就要走上康莊大道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個同事探進頭來，對他招了招手。
“李偉，周主任讓你去一下他辦公室�！�
李偉心里一喜，以為是領導要單獨表揚他。
他整理了一下嶄新的襯衫衣領，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走進了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里氣氛不對。
周主任坐在辦公桌后，表情嚴肅，他身邊還坐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像是紀檢或者人事部門的人。
“周主任，您找我？”李偉的笑容僵在臉上，心里咯噔一下。
周主任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幾張打印紙。
李偉湊過去一看，瞳孔瞬間收縮。
那是一封舉報信的概要，上面羅列的樁樁件件，都讓他頭皮發(fā)麻。
“李偉同志，”周主任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有群眾實名舉報，你的母親張桂芬女士，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里，持續(xù)對鄰居進行騷擾、辱罵、威脅，嚴重影響鄰里和諧。有這回事嗎？”
李偉的第一反應就是矢口否認。
他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主任，這絕對是誤會！是誣告！”
他開始顛倒黑白，“我們家樓上那個鄰居，叫陳希，平時就有點……怎么說呢，不太合群，心理可能有點問題。她就是嫉妒我考上了事業(yè)編，所以才惡意中傷我們家！”
他試圖將我塑造成一個因嫉妒而報復的小人。
這是他和張桂芬在家早就預演過的說辭。
周主任靜靜地聽他說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沒有反駁，只是沉默地側過身，點開了桌上筆記本電腦的一個音頻文件。
下一秒，一個尖利又熟悉的咒罵聲，響徹了整個辦公室。
“小賤人！你再敢發(fā)出聲音，我讓你在這個小區(qū)待不下去！”
正是張桂芬那段在樓道里威脅我的錄音。
聲音清晰得仿佛她就站在辦公室里嘶吼。
李偉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看起來文文靜靜、逆來順受的陳希，竟然錄了音！
冷汗從他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錄音里張桂芬的叫罵聲還在繼續(xù)，像一記記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他立刻轉變了策略，演技瞬間上線。
“主任，我……我……”他聲音帶上了哭腔，眼眶迅速泛紅，“我真不知道這些事……我媽她……她就是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沒文化，說話直，可能方式不對，但她絕對沒有壞心啊！”
他開始賣慘，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母親蒙蔽的、無辜的受害者。
“我這幾個月備考，壓力太大了，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我真的沒注意到我媽和鄰居有矛盾。如果我知道，我肯定會阻止她的！”
“主任，請您相信我，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我讓她當面去給鄰居道歉！”
他聲淚俱下，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

周主任和旁邊的同事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意味深長。
“你的情況我們了解了�！敝苤魅蔚恼Z氣依舊平淡，“單位會對此事進行進一步的調查核實。在調查結束前，你的政審流程暫時中止。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政審暫停！
這四個字像一道晴天霹靂，劈得李偉頭暈目眩。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辦公室，同事們投來的異樣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
他沖出辦公樓，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張桂芬的電話。
“媽！你到底對樓上干了什么！”電話一接通，他就壓抑著聲音怒吼起來。
“陳希那個賤人把我們舉報了！我的政審停了！停了你知不知道！”
電話那頭的張桂芬正在家里翹著二郎腿嗑瓜子，聽到這話，瞬間就炸了。
“什么？！”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那個小娼婦敢舉報我兒子？她不想活了！”
“我去找她算賬！”
說完，張桂芬“啪”地掛了電話。
李偉再打過去，已經無人接聽。
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瘋了一樣沖出單位，打車往家的方向趕。
而此時，我家的防盜門，正被捶得震天響。
張桂芬像一頭發(fā)怒的母獅，用盡全身的力氣砸著我的門。
“陳希！你個黑心爛肝的狗東西！給我滾出來！”
“你敢害我兒子，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的嘶吼聲在整個樓道里回蕩，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
我聽著門外的動靜，冷靜地將手機調到錄像模式。
我走到門后，深吸一口氣。
然后，我猛地拉開了門。
門外，張桂芬正舉著手，準備再一次砸下來。
她看到門突然打開，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更加猙獰的表情，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來。
我沒有后退。
我只是把手里正在錄像的手機舉到她面前，屏幕正對著她那張扭曲的臉。
我的聲音不大，但冰冷刺骨，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
“繼續(xù)�！�
“政審人員馬上就到，你可以當著他們的面表演。”
張桂芬前沖的勢頭，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她所有的瘋狂、所有的怒火，都在這一瞬間，凝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