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總帶著猝不及防的濕冷，前幾日還穿著T恤，一陣寒風(fēng)過境，就到了裹緊外套的時節(jié)。

沒有暖氣的蘇州古城，古人早已摸索出一套“暖身又養(yǎng)心”的過冬法則，既有市井煙火的實在，又有文人雅士的風(fēng)雅，把濕冷的冬日過成了詩。

穿衣上，蘇州古人早有“御寒密碼”。

不同于影視劇里的華麗錦袍，尋常百姓的冬日穿搭主打一個實用，“棉毛衫”“棉毛褲”是標配，必須把褲腳扎進襪子里，杜絕冷風(fēng)灌進來；再冷些，就套上阿婆手工縫制的大棉鞋，笨重卻綿軟，哪怕在屋里坐一天，雙腳也暖烘烘的。

古時沒有棉花普及的時候，百姓就用麻絮、碎布填充衣物做成“袍”，權(quán)貴則穿“錦衣腋裘”，雖材質(zhì)有別，卻都藏著對抗嚴寒的樸素智慧。

取暖神器更是蘇州冬日的“靈魂”。

湯婆子絕對是頂流，黃銅鑄就的圓扁身形，灌滿熱水后揣在懷里、放進被窩，寒夜也能睡得安穩(wěn)，那溫?zé)岬挠|感，是幾代蘇州人的童年記憶。

除了湯婆子，炭爐、熏爐也是室內(nèi)必備，文人圍爐煮茶，百姓燃爐取暖，爐火噼啪作響，暖意便漫滿全屋。更有“孵混堂”的市井樂趣，老蘇州們鉆進熱氣騰騰的混堂，泡在溫水里驅(qū)散一身寒氣，談天說地間，連冬日的陰冷都消散了，這“水包皮”的愜意，是蘇州獨有的御寒儀式。

飲食上，蘇州人把“暖”字刻進了味蕾。

一入秋，藏書羊肉、雙鳳羊肉就擺上了桌，白切的鮮嫩、紅燒的濃郁，配上一碗熱湯，從胃里暖到心里。家里的餐桌上，濃油赤醬的醬方、鮮美的紅燒甩水，還有一鍋“全家?！迸仭劢z、蛋餃、肉圓、熏魚齊下鍋，高湯咕嘟冒泡，一家人圍坐酣吃，暖意融融。

文人雅士則偏愛溫一壺新醅酒，就著紅泥小火爐，正如白居易筆下“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淺酌慢飲間，寒意在酒香里消融。尋常百姓也少不了街頭的熱食，宋代汴梁的夜市風(fēng)情在蘇州延續(xù)，寒冬深夜，烤豬肉、水晶鲙、滴酥等“雜嚼”沿街叫賣，一口熱乎的夜宵，就能慰藉寒夜的饑寒。

除了暖身，蘇州古人的冬日更有雅趣養(yǎng)心。

雪后初晴，文人墨客最愛“踏雪尋梅”，園林里的寒梅傲雪綻放，身著寶藍大氅的雅士駐足觀賞，侍女捧枝相隨，這般景致恰似冷枚《雪艷圖》里的畫面，把高潔品格藏進風(fēng)雪中。

若不愿出門，便邀三五好友圍爐夜話，竹爐湯沸，茶香裊裊，窗外月光映梅，正如杜耒所寫“寒夜客來茶當(dāng)酒，竹爐湯沸火初紅”，清談間盡是閑情。或是獨坐書齋，就著地爐的火光讀書，“坐對韋編燈動壁，高歌夜半雪壓廬”，在書頁與風(fēng)雪的共鳴中，度過沉潛的冬日。

原來蘇州古人的冬天，從不是一味的清苦。有棉毛褲與湯婆子的實在溫暖，有羊肉暖鍋與溫酒的煙火慰藉，更有踏雪尋梅、圍爐讀書的風(fēng)雅情趣。他們在濕冷的冬日里，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既有對抗嚴寒的智慧，更有熱愛生活的詩意。如今我們有了暖氣、空調(diào)，卻依然會懷念湯婆子的溫?zé)?、羊肉湯的鮮香，或許正是這份刻在骨子里的冬日情懷，讓蘇州的冬，始終暖得有溫度、雅得有韻味。

— FIN —

視 覺 / 喜瑪拉雅北坡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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