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孫殿英，很多人第一反應(yīng)是“東陵大盜”。一個炸開慈禧、乾隆陵墓的軍閥，一個毀壞國寶、褻瀆先人的罪人。

可若把歷史拉回1928年那個兵荒馬亂的夏天，再看看他臨終前那句“滿清殺我祖宗三代，我挖個墳怎么了？”，或許我們該重新掂量：這個人，真的一無是處嗎？

1928 年7 月的河北馬蘭峪，那會兒的孫殿英，剛被蔣介石收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二軍軍長，部隊駐在離東陵僅一山之隔的馬伸橋。一萬多號人三個月沒發(fā)軍餉，士兵們餓得挖野菜充饑，有人甚至偷偷把槍賣了換口糧。這天孫殿英把幾個心腹叫到司令部，桌子一拍："馬福田那伙土匪要動?xùn)|陵，咱們不能看著祖宗的東西被搶！" 話里話外沒提一個 "盜" 字，可誰都明白，這是要打皇陵的主意。

為了掩人耳目，孫殿英先派部隊以 "剿匪" 名義把馬福田趕走，接著貼出告示："奉令在此舉行軍事演習(xí)，方圓三十里禁止出入。" 老百姓哪敢多問，只看見每天有拉著炸藥的馬車往陵區(qū)跑，夜里總能聽到 "咚咚" 的挖掘聲。直到七天后，有守陵人的后代偷偷溜進去，才發(fā)現(xiàn)慈禧陵的琉璃照壁被炸開一個大洞，地上散落著帶金絲的綢緞碎片，這才知道大事不好。

真正的瘋狂發(fā)生在地宮深處。十幾個士兵合力撬開慈禧的外槨，紅漆內(nèi)棺剛露出來，就有人忍不住用刺刀劃開縫隙 —— 里面瞬間透出幽幽的綠光，嚇得幾個新兵往后退。等棺蓋徹底掀開，所有人都看呆了：慈禧穿著繡滿金龍的朝服，左手握著翡翠，右手攥著珍珠手串，最嚇人的是她臉上沒一點腐爛的樣子，嘴角甚至還帶著點 "微笑"，嘴里含著的夜明珠在黑暗里亮得能照見人影。

"先拿嘴里的珠子！"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兩個士兵上前按住慈禧的頭，一個人用撬棍撬開她的嘴，另一個伸手去掏。只聽 "咔嚓" 一聲，慈禧的下巴被掰裂，夜明珠終于取了出來 —— 那珠子分開是兩半，合攏后能透出寒光，據(jù)說晚上揣在懷里能當燈用。后來這顆珠子被孫殿英送給了宋美齡，宋美齡把它鑲在鞋上，抗戰(zhàn)時帶到美國，從此再沒回過中國。

另一邊的乾隆裕陵，更是亂成了一鍋粥。工兵找地宮入口時，抓了個叫蘇必脫林的老人 —— 他是當年參與乾隆下葬的工匠后代，被逼著說出入口在明樓旁的排水道。可炸開最后一道石門時，士兵們又被嚇住了：乾隆的棺槨居然自己從石床上 "走" 了下來，死死頂住石門，四個用來固定棺槨的龍山石全被撞斷。等把棺槨挪開，里面的景象更慘：乾隆的頭骨碎成兩半，發(fā)辮被扯得稀爛，和孝賢純皇后、哲敏皇貴妃的尸骨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最離奇的是孝儀皇后的尸體。這個比乾隆早死二十年的女人，尸體居然泡在積水里卻沒腐爛，皮膚還帶著彈性，穿著的藍色旗袍顏色都沒怎么褪。士兵們哪管這些，把她身上的金冊、玉佩扒得一干二凈，最后連衣服都給扯爛了，尸體隨手扔在一邊。后來溥儀派遺臣來重斂，只能把所有尸骨混在一起裝進一個棺里，這成了清朝歷史上唯一一次帝后妃同葬一棺的怪事。

孫殿英這趟盜掘，光登記在冊的文物就有 1182 件，沒入賬的零散珠寶裝了三十多箱。他專門派了二十輛馬車，把最值錢的寶貝往北平、南京送：乾隆的九龍寶劍托人轉(zhuǎn)蔣介石，翡翠送給孔祥熙，朝珠里最大的兩顆紅寶石給了戴笠。有古玩商后來回憶，當時北平的琉璃廠突然冒出大量宮廷玉器，一件乾隆年間的玉扳指就能賣兩千塊大洋，可誰都不敢問來歷。

紙終究包不住火。清遜帝溥儀在天津得知消息，氣得當場摔了茶杯，帶著遺老遺少跪在地上哭，還發(fā)電報給國民政府要求嚴懲。

全國報紙都登了這事，標題一個比一個刺眼："東陵大盜孫殿英，辱我先祖！"" 慈禧尸骨無存，乾隆頭骨遭棄！"

蔣介石迫于壓力，讓閻錫山成立軍法會審，可孫殿英早把關(guān)系打點好了 —— 審判長商震收到南京密電，最后只判了個" 警戒失職 "，孫殿英該當軍長還當軍長。

更讓人揪心的是那些文物的下落。慈禧的翡翠至今沒人知道在哪，有說被孔祥熙賣到了美國，有說藏在臺灣的私人倉庫；乾隆御用的《快雪時晴帖》拓本，抗戰(zhàn)時流落到日本，現(xiàn)在還在東京博物館；最可惜的是那床織金陀羅尼經(jīng)被，士兵們以為是普通綢緞，扯得稀爛扔在地上，后來修復(fù)時才發(fā)現(xiàn)上面綴著六千多顆珍珠。

十年后的 1938 年，孫殿英在太行山區(qū)被日軍俘虜，轉(zhuǎn)眼就當了偽軍軍長，照樣販賣鴉片、搜刮民財。

直到 1947 年解放軍解放湯陰，這個當了半輩子軍閥、漢奸、盜墓賊的人，才終于被活捉。在監(jiān)獄里，他煙癮發(fā)作時滿地打滾，解放軍給他找醫(yī)生戒毒，還治好了他的 "煙后痢"。臨死前，這個一輩子沒說過幾句真話的人，終于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做了太多壞事，對不起老百姓，也對不起共產(chǎn)黨。"

但對于東陵事件，他死咬“不后悔”，或許不是執(zhí)迷不悟，而是一種悲涼的自我救贖。

可若沒有他這一炸，世人或許永遠不會意識到：真正的文明，不在于守護幾座空墳，而在于讓活著的人，有飯吃、有尊嚴、有未來。

從這個角度看，孫殿英或許是個混蛋，但亂世之中，有時混蛋比圣人更能照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