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官，若是湯恩伯再不聽調(diào)遣，你把他軍法從事，我沒意見！”

這封來自最高統(tǒng)帥部的加急電報，看的李宗仁手背青筋直跳。

那是1938年春天，臺兒莊的空氣里全是燒焦的人肉味。

但比起眼前那兩個裝備精良的日軍師團，真正讓人脊背發(fā)涼的，是這仗根本沒法打。

這哪是正規(guī)軍作戰(zhàn)，分明是一場把仇家、叫花子和刺頭硬湊在一塊的自殺式賭局。

如果賭輸了，這就不是丟一座城，而是整個中華民族的脊梁骨斷了。

要把這事兒講明白，咱們得把視線從死人堆里拉出來，回到開戰(zhàn)前。

那時候的第五戰(zhàn)區(qū)，在日本人眼里是個笑話，在國民黨內(nèi)部簡直就是個“廢品收購站”。

你看看李宗仁手里那把爛牌：龐炳勛的軍團是中原大戰(zhàn)被打剩下的殘廢；張自忠頂著“漢奸”的帽子，天天琢磨著怎么死才算體面；川軍王銘章的部隊更慘，大冬天連棉衣都沒有，這幫穿著草鞋的兵走到哪都被嫌棄像“叫花子”。

最要命的是，這里面還藏著血海深仇——當(dāng)年中原大戰(zhàn)，龐炳勛背后捅刀子，差點要了張自忠的命。

現(xiàn)在可好，李宗仁要把這兩只紅了眼的“老虎”關(guān)在一個籠子里，還指望他倆背靠背去擋日本人的坦克。

這是一場把國運押上的心理博弈。

李宗仁心里跟明鏡似的，這時候談什么主義、談軍紀(jì)全是扯淡，他只做了一件事：攻心。

在那場氣氛尷尬到極點的酒桌上，李宗仁沒擺長官架子，而是端起酒杯，把“私人恩怨”和“亡國滅種”這兩個籌碼重重拍在桌上。

這一激，還真就把中國軍人骨子里那點血性給激出來了。

就在臨沂前線，龐炳勛的陣地被日軍重炮轟成了篩子，眼看就要全軍覆沒的時候，那個曾經(jīng)被他坑過的張自忠，帶著敢死隊頂著機槍掃射沖上來了。

那一刻，哪還有什么西北軍，哪還有什么仇人，只有一種人——中國軍人。

這種骨氣，比什么都珍貴。

這出“將相和”，直接掰斷了日軍板垣師團的獠牙，給臺兒莊搶出了最要命的喘息時間。

不過感動歸感動，真正的修羅場還得看川軍。

這支背著老套筒步槍、甚至還拿著大刀長矛的隊伍，是被當(dāng)做“炮灰”填進滕縣這個絞肉機的。

當(dāng)時全國那么多戰(zhàn)區(qū)，沒人愿意收留這幫“叫花子”，只有李宗仁不僅收了，還給士兵發(fā)了新綁腿。

就為了這點“知遇之恩”，王銘章和他的三千川中子弟，在滕縣把自己活活變成了釘子，死死釘在城墻上。

面對日軍的重炮和飛機，他們連像樣的反坦克雷都沒有，急眼了就抱著集束手榴彈往下跳。

王銘章死前發(fā)的那封電報，現(xiàn)在讀起來都覺得字字帶血。

他們用全師覆沒的代價，硬是把日軍南下的腳步拖慢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是用三千條性命換回來的黃金時間，也是后來臺兒莊能布下口袋陣的關(guān)鍵。

就在前線這幫“雜牌軍”拿命填坑的時候，真正的危機卻在背后。

蔣介石的嫡系大將湯恩伯，手握裝備最精良的6萬大軍，居然在距離臺兒莊咫尺之遙的棗莊山里“看戲”。

這事兒吧，也不能全怪湯恩伯，這是當(dāng)時軍閥混戰(zhàn)留下的老毛病——保存實力。

誰兵多誰腰桿子硬，打光了就什么都沒了。

李宗仁急得在指揮部里摔杯子，電報發(fā)了一封又一封，甚至直接罵娘：“再不來，老子斃了你！”

但湯恩伯依然跟個尊大佛似的，在山里轉(zhuǎn)圈圈。

這哪是在打仗，分明是在拿幾十萬雜牌軍的命做政治籌碼。

直到李宗仁搬出蔣介石那封“軍法處置”的尚方寶劍，再加上日軍已經(jīng)成了強弩之末，想來“摘桃子”的湯恩伯軍團才終于南下。

這時候的臺兒莊城內(nèi)，慘烈程度已經(jīng)沒法形容了。

守城的孫連仲部第31師，師長池峰城把指揮部都搬到了斷墻邊上。

城墻塌了，就用沙袋堵；沙袋沒了，就用尸體堆。

日軍沖進城內(nèi)，雙方展開了最原始的巷戰(zhàn)，士兵們的大刀砍卷了刃，就用牙齒咬，用石頭砸。

敢死隊一波波地組織，一波波地消失在火光里。

孫連仲給李宗仁打電話，哭著請示能不能撤退留個火種，李宗仁只回了一句話：“填完了，你就自己填進去！”

這話聽著冷酷，可所有人都知道，臺兒莊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座城，它是那個時代中國人的心理防線。

一旦這口氣泄了，后面就是萬丈深淵。

好在，這口氣終究是頂住了。

當(dāng)湯恩伯的重炮終于在日軍側(cè)后方響起，當(dāng)孫連仲剩下的幾百名像血葫蘆一樣的士兵從廢墟中沖出來反擊時，不可一世的磯谷師團終于崩潰了。

這支曾揚言“三個月滅亡中國”的侵略軍，丟下了上萬具尸體倉皇北逃。

臺兒莊大捷，不僅僅是殲敵一萬多人的軍事勝利，更是一場精神上的核爆。

它打碎了日軍“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更重要的是，它讓當(dāng)時四分五裂的中國軍隊看到了一種可能：原來只要不內(nèi)斗，只要這幫“雜牌軍”能把命交托給對方，就算是擁有飛機坦克的日本皇軍，也得在咱們面前跪下。

回望1938年的那個春天，古運河的水被染紅，兩萬多名中國將士長眠在再那片土地上。

我們今天講臺兒莊，不是為了去神話某一個將領(lǐng)的指揮藝術(shù)，因為在那樣懸殊的裝備差距下，任何戰(zhàn)術(shù)都是蒼白的。

真正的“秘密武器”，是龐炳勛和張自忠的相逢一笑泯恩仇，是王銘章“以川軍薄弱之兵力”發(fā)出的絕命怒吼，是孫連仲“士兵填完了我填”的決絕。

這場戰(zhàn)役告訴我們，在這個古老民族最危險的時候，哪怕是平時勾心斗角的各路軍閥，在“中國”這兩個字面前，也能迸發(fā)出讓世界戰(zhàn)栗的力量。

那年春天過后，李宗仁再也沒提過湯恩伯抗命的事，那些活下來的老兵，把帶血的綁腿解下來，默默走向了下一個戰(zhàn)場。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