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尖叫 是在凌晨三點四十七分響起的。

當時是1979年2月21日，一小隊偵察兵正穿越越南高平地區(qū)的山林。

天還沒亮，霧氣濃得能把人吞了。

隊伍穿著越軍制服，一步三探地往南移動。

前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一個真·越軍。

他看見這群“同袍”時愣住了，幾秒鐘后 轉(zhuǎn)身就跑，還沒跑幾步就被撲倒。

可是他還是叫出了聲——尖銳、突兀、幾乎像是信號槍。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山頭上亮起了火光。

子彈潑水一樣掃下來，第一輪射擊，五人倒地。

第二輪，十幾人傷亡。

那是一場計劃之外、判斷之內(nèi)的伏擊，只不過沒人敢承認他們其實早就在槍口下了。

這事兒要從頭說起。

那時候的局勢緊繃得不行。

越南剛從中越邊境撤走大批正規(guī)部隊，留下大量民兵和地方武裝頂在第一線。

中國軍隊為了打破邊界封鎖，部署了多支偵察分隊，專門做滲透行動。

目標很明確——在敵人背后開條通路。

可是滲透哪有那么容易？越軍熟地形熟語言，誰是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于是部隊決定搞“偽裝滲透”。

穿越軍制服、模仿行軍方式、甚至連武器和徽章都盡量統(tǒng)一。

胡亮金就是這時候被點到名字的。

他說實話沒底氣。

他個頭不高，只有1米63，站在兩個隊友旁邊像是半個身子沒長出來。

可就是這身形，讓他成了最佳人選：小目標，不顯眼，能鉆能藏。

上級一句話：“黨員、狙擊手、特等射手。”他沒再多問，背上槍就走。

那天晚上，他們出發(fā)得很早。

每人只帶了最基本的裝備：沖鋒槍、干糧、手雷、狙擊步槍一支，外加一張地圖。

說是地圖，其實是70年代初繪的老圖，邊界線已經(jīng)模糊，山路根本對不上現(xiàn)實。

他們從廣西靖西方向進入越南境內(nèi)，目標是穿過高平、接近諒山，為主力部隊提供情報和通路。

最初一切順利。

他們避開了主要公路，沿著山脊行軍，每晚走十公里，白天找地方隱蔽。

雨季剛過，山里濕滑，樹蔭下全是蟲子和積水。

有人腳底磨破了都不敢停，怕留下痕跡。

但就在第四天夜里，地圖上所謂的“大路”根本沒出現(xiàn)。

他們在密林里繞了整整四個小時，最后停在一段覆蓋藤蔓的斷崖邊。

前頭忽然響動，才發(fā)現(xiàn)有人影。

那名越軍士兵不知道從哪冒出來。

看見他們時臉上是震驚多過警覺。

他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先左右張望了一下，仿佛在確認什么。

排長低聲說：“試試能不能糊弄過去。”

他自己走了過去，裝作打招呼，用越語說了句什么。

對方?jīng)]回應(yīng)，反而后退了半步。

接著就轉(zhuǎn)身想跑。

那時候沒人能冷靜下來。

排長撲上去一把鎖喉，對方掙扎得厲害，還喊出聲來。

就是這聲喊，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幾秒鐘后，山頭槍口一齊亮起。

那是提前埋伏好的越軍伏擊陣地，火力點分布在兩側(cè)山坡，俯角剛好覆蓋他們所在的位置。

胡亮金當時正在后排，聽見第一聲槍響就撲倒。

子彈從耳邊擦過，身邊的廣西兵老陳中彈倒地，肚子上的血幾乎立刻染透了衣服。

“敵人埋伏我們了！”有人喊，聲音很快被槍聲蓋住。

隊伍本來有二十來人，短短兩輪射擊 就有一半倒下。

更要命的是他們在開闊地，沒有掩體，連反擊都只能靠趴下射擊。

胡亮金試圖拉起一個戰(zhàn)友，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了呼吸。

他沒動。

他知道那一動就是個活靶子。

他開始觀察四周。

那地方是個三面環(huán)坡的山洼，唯一能遮擋的 就是一塊兩米高的巨石。

他匍匐過去，發(fā)現(xiàn)后面有一條被藤蔓遮住的小道。

他沒說話，只是用手勢示意身邊兩個還活著的隊員跟上。

三人像蛇一樣爬過去，連喘氣都壓著聲音。

他最后一個離開，留下斷后。

他拿起狙擊槍，瞄準對面山頭一個火光點，扣了扳機。

槍聲悶響，對面火力停了兩秒。

他趁機鉆進林子，沒回頭。

他們花了將近一整天才繞出那片山地。

回到聯(lián)絡(luò)點時，胡亮金的臉上還帶著泥，手上是血。

他沒哭，也沒說話。

這次任務(wù)沒完成。

他們沒能接近目標區(qū)域，反而損失慘重。

后來連里做了復(fù)盤，問題不少。

一是地圖。

用的還是1971年測繪的版本，那條路根本早就廢了。

實際的大路就在他們不到兩百米處，可夜里根本看不出來。

二是偽裝。

越軍不是傻子，光有制服不夠。

他們語言不通，行動不自然，一旦近距離接觸，破綻就全露出來。

三是指揮層對敵情判斷過于樂觀。

那片區(qū)域原本以為只有民兵，實則還有正規(guī)軍輪換。

伏擊點早就布好了，只等有人撞進來。

那之后，連隊開始重新評估所有“偽裝滲透”方案。

語言訓(xùn)練成了必修課，地圖更新也提上了日程。

再后來，偵察兵配備了夜視儀和熱成像儀，行動方式也從穿插改為點狀打擊。

胡亮金再也沒說過“運氣好”這三個字。

他只是把那張地圖一直留在背包里，誰也沒問他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