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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緬甸寺廟掃地5年,我把佛前枯草澆了點水,第二天全寺僧人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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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聯(lián)網(wǎng),部分圖片非真實圖像,僅用于敘事呈現(xiàn),請知悉

我叫陳明,一個生意賠光、老婆跑路,偷渡到緬甸躲債的窩囊廢。

在瑞光寺掃了五年地,我活得跟腳下的灰塵沒兩樣。

直到那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把半桶臟水澆在了一片佛前快死透的枯草上。

誰知道,這無心之舉,竟讓我在第二天被全寺僧人跪拜,尊為百年一遇的轉(zhuǎn)世活佛!

高高在上的住持對我五體投地,嫉妒我的監(jiān)院卻罵我是個騙子。

我被困在神壇之上,成了個身不由己的冒牌神明。

為了活命,更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我這個只想混吃等死的廢物,必須揭開這場荒唐神跡背后的驚天秘密。



01

我叫陳明,三十五歲。如果人生是一本書,那我的前三十年,就是一本寫滿了欲望和掙扎的爛賬。

五年前,我不是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那時候,我在國內(nèi)也算是個小老板,開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開著一輛二手的奧迪,手腕上戴著一塊明晃晃的假勞力士。

我以為自己正走在上坡路上,每天都在酒桌上和人稱兄道弟,在KTV里摟著不同的小妹唱著走調(diào)的情歌,以為這就是成功。

然后,山就塌了。

資金鏈斷裂,合作伙伴卷款跑路,銀行催貸的電話打爆了我的手機,倉庫門口被噴上了紅漆,上面寫著“欠債還錢”。

我賣了車,賣了房,依舊填不上那個窟窿。最后,連我以為會同甘共苦的老婆,也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我受夠了”,就跟著一個比我更有錢的男人走了。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下午,我站在空蕩蕩的屋子里,陽光從沒有窗簾的窗戶照進來,把空氣中的灰塵照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也和那些灰塵一樣,無足輕重,隨風(fēng)飄零。萬念俱灰之下,我揣著身上最后的一點錢,通過一個蛇頭,偷渡到了緬甸。

我沒想過要東山再起,我只想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躲起來,像條狗一樣,活著就行。

可異國他鄉(xiāng)的日子比我想象的還要難。我不會緬語,長著一張格格不入的臉,很快就身無分文,淪落到在街頭和野狗搶食的地步。就在我餓得眼冒金星,以為自己就要死在某個骯臟的角落時,我遇到了瑞光寺的住持,烏提拉大師。

他帶著幾個僧人路過,看到了蜷縮在墻角的我。我當(dāng)時的樣子一定狼狽到了極點,渾身散發(fā)著餿味。他沒有嫌棄,只是讓身邊的僧人給了我一些食物和水。我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得淚流滿面。

后來,烏提拉大師問了我的情況。我撒了謊,說自己是來緬甸打工被騙了,無家可歸。他靜靜地聽著,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卻什么都沒說破。

最后,他嘆了口氣,對我說:“既然無處可去,不如就留在寺里吧。寺里缺一個打掃的雜役,管你一日三餐,你看如何?”

我還能說什么?我跪在地上,沖著他拼命磕頭。

就這樣,我成了瑞光寺的一個掃地僧。當(dāng)然,我不是“僧”,我沒剃度,也不念經(jīng),我就是個掃地的。這份工作,我一干就是五年。

瑞光寺是一座古老的寺廟,坐落在湄公河邊,香火很旺。每天,我的生活就像一部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天不亮,我就得起床,拿起那把比我還高的竹掃帚,從前殿的廣場開始,一點點地掃。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有些地方還有了裂縫,我閉著眼睛都知道哪一塊會藏著積水,哪一棵菩提樹下總有掉不完的葉子。

掃地的聲音,“沙沙沙”,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背景音樂。我把所有力氣都用在掃帚上,好像要把心里的那些煩躁、悔恨和不甘,都隨著地上的塵土一起掃進垃圾堆里。

我變得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說是麻木。我對佛法毫無興趣,僧人們每天誦經(jīng)的聲音,在我聽來和市場里的叫賣聲沒什么區(qū)別,甚至更吵。

我像個透明人一樣在寺廟里穿行,吃飯的時候永遠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埋頭把碗里的飯菜扒拉干凈,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我的世界里,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和一日三餐。

這里沒人知道我叫陳明,他們都叫我“陳”,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像是在叫一個物件。

寺廟里,跟我有過交流的人不多。敏特算一個。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僧人,臉龐清秀,眼睛很亮。他是寺里少數(shù)會說幾句蹩腳中文的人,據(jù)說是跟來寺里捐贈的中國香客學(xué)的。他性格開朗,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有時候會偷偷給我塞個芒果或者一串香蕉,然后用他那帶著濃重口音的中文問我:“陳,中國,好玩嗎?”

我通常只是點點頭,或者含糊地“嗯”一聲。我不想跟他多說,我怕一開口,那些被我死死壓在心底的往事就會像洪水一樣沖出來。但說實話,在這片死寂的生活里,敏特偶爾的搭話,是我唯一能感覺到的一點“人味兒”。我對他態(tài)度冷淡,可心里,卻有一絲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感激。

有光明的地方,自然就有陰影。監(jiān)院僧人昂戈,就是籠罩在我頭頂?shù)哪瞧幱啊?/p>

昂戈三十歲左右,是烏提拉大師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修行刻苦,在寺廟里地位很高,負責(zé)管理僧眾的日常戒律。他長得很高,皮膚黝黑,眼神像鷹一樣銳利。他非常看不起我這個“吃白食的異鄉(xiāng)人”,覺得我滿身的俗氣玷污了佛門的清凈。

他看我的眼神,從來都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有時候,我剛掃干凈一片地,他會慢悠悠地走過,故意用僧鞋的邊沿,把一片落葉從草叢里勾出來,丟在我剛掃過的地面上,然后什么也不說,就那么盯著我。那意思很明顯:你的工作,做得還不夠。

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默默地低下頭,再把那片葉子掃掉。為了能在這里待下去,為了那口安穩(wěn)飯,我必須忍。我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碾得粉碎。我告訴自己,陳明,你現(xiàn)在就是個廢物,廢物是沒有資格談尊嚴的。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的心也像寺廟后院那口枯井,波瀾不驚,也深不見底。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會這樣,直到我老死,然后被兩個小沙彌拖出去埋了,連塊碑都不會有。

直到那天下午,我提著一桶臟水,走到了那尊被遺忘的石佛前。

我倒完水,甩了甩空桶,準備轉(zhuǎn)身離開。就在那一剎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在不遠處回廊的一根朱紅色柱子后面,好像有一道橘色的僧袍一閃而過。我心里一動,以為是哪個偷懶的小沙彌在跟我捉迷藏??僧?dāng)我定睛看去時,柱子后面空空如也,只有斑駁的光影在地上晃動。

我皺了皺眉,沒太在意。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卻從后背升起,像是被一條冰冷的蛇悄悄盯上了一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什么都沒有。也許是這鬼天氣熱得我眼花了吧,我自嘲地想,提著桶,繼續(xù)往前走。

02

那天下午的太陽,毒得像是要把人活活烤成肉干。

整個瑞光寺都籠罩在一片灼人的熱浪里,知了在樹上聲嘶力竭地叫著,仿佛在控訴這要命的天氣??諝舛际桥で模M肺里,帶著一股滾燙的草木味。

我剛用井水沖洗完主殿前的石階,汗水順著我的額頭、脖子往下淌,很快就把身上那件灰色的粗布短褂給浸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難受得緊。

沖洗完石階,木桶里還剩下小半桶水。水不清亮,混著些灰塵和細沙,泛著渾濁的黃色。按照往常,我會直接提去后院的排水溝倒掉。

我提著桶,腳步有些發(fā)虛,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從主殿到后院,需要穿過一條側(cè)面的長廊。長廊邊上,有一個很偏僻的角落,那里供奉著一尊小小的石佛。

這尊石佛很不起眼,沒有主殿里那些佛像的金漆華服,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石雕刻而成,連五官都有些模糊了。因為它位置太偏,平時幾乎沒什么香客會注意到這里,更別提香火了。偶爾會有幾只膽大的麻雀落在佛像的肩膀上,拉下一兩坨鳥糞,然后嘰嘰喳喳地飛走。

石佛的前面,有一小片光禿禿的土地。土地上,長著幾叢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說是“長著”,其實不太準確,因為它們看起來早就死透了。

那些植物的莖稈枯黃干癟,葉子蜷縮成一團,像是被火燎過一樣,根部甚至都有些發(fā)黑了。別說是生機,就連一點水分都感覺不到。我在這里掃了五年地,它們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像一堆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干柴。

我提著桶路過那里,灼熱的風(fēng)吹過,卷起地上一陣塵土。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了那片枯草上。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它們,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五年,我活得就像這片枯草。被世界拋棄,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里,一天天干癟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顏色,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軀殼。周圍是香火鼎盛的寺廟,是誦經(jīng)不絕的僧人,是虔誠跪拜的信徒,可那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就像這片枯草,守著一尊佛像,卻分享不到半點香火。

“唉,都一個德行。”我盯著那片枯草,在心里自言自語,“我也是根沒人要的枯草,半死不活的?!?/p>

一種荒誕的、同病相憐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沒想過什么起死回生,那太可笑了,我自己都活得像個笑話,哪還有心思去管一叢草的死活。我就是單純地覺得,它們被曬得太可憐了。

就讓它們也“涼快涼快”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晃了晃腦袋,想把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晌业氖謪s不聽使喚,已經(jīng)提起了水桶。



算了,反正這水也是要倒掉的。

我這么想著,向前走了兩步,站到那片枯草前。我甚至懶得彎腰,就那么提著桶,傾斜桶口。

“嘩——”

那半桶混著泥沙的臟水,一股腦地澆了下去。水流沖刷著干裂的土地,發(fā)出“滋滋”的聲響,瞬間騰起一股混雜著土腥味的熱氣。泥水四濺,有些濺到了我的褲腿上,還有一些濺到了那尊石佛的腳下,留下幾道難看的泥印。

渾濁的水很快就滲進了地里,那幾叢枯草被沖得東倒西歪,濕漉漉地貼在泥地上,看起來比之前更加狼狽不堪。

我看著自己的“杰作”,提著空桶,搖了搖頭,嘴角咧開一個自嘲的笑容。

陳明啊陳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一堆死草較上勁了。

我沒再多看一眼,轉(zhuǎn)身提著空桶,朝著后院走去。掃了五年地,這是我第一次做這種分外的事情。但我沒把它當(dāng)回事,就像走路時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螞蟻,轉(zhuǎn)頭就忘。

我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繼續(xù)我那機械、麻木的掃地生活。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隨手一潑的臟水,將會怎樣徹底地顛覆我的命運,把我從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猛地推到萬眾矚目的祭壇之上。

03

第二天,我醒得比雞鳴還早,這是五年養(yǎng)成的一種生物鐘,比任何鬧鐘都準。

我摸黑穿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短褂,拿起墻角的掃帚,像往常一樣,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可當(dāng)我推開雜役房那扇吱吱作響的木門時,我立刻感覺到,今天的瑞光寺,有點不對勁。

以往的清晨,寺廟里是極其安靜的。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梆子響,就只有我的掃帚劃過石板路的“沙沙”聲。僧人們都在各自的禪房里打坐,整個世界都還在沉睡。

但今天,天還沒亮透,寺廟里卻已經(jīng)有了人聲。

我借著廊檐下昏黃的燈籠光,看到前殿的方向,有幾個僧人正圍在一起,對著某個地方指指點點。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什么天大的秘密,神情激動,還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我心里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扛著掃帚開始掃地。

可越掃,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氣氛太詭異了。

我從前殿掃到中庭,一路上,不斷看到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僧人。他們不再像往常那樣安安靜靜地走路或念經(jīng),而是交頭接耳,臉上都掛著一種混雜著震驚和狂熱的表情。每當(dāng)我掃地經(jīng)過他們身邊時,他們的討論聲會立刻戛然而止,然后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



那不是平常的目光。

平常,那些年輕的僧人看到我,眼神是平和的,甚至是忽略的。而像昂戈那樣的,則是鄙夷的。可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那是一種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神,里面有敬畏,有好奇,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就好像我不再是那個掃地的陳明,而是一個什么他們不認識的、需要小心對待的生物。他們看著我,然后會迅速地散開,或者雙手合十,對我微微躬身,再低著頭匆匆走開。

我被看得渾身發(fā)毛。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我做錯什么事了?

我把這五年可能犯的錯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是不是不小心打碎了哪個香客供奉的貴重物品?還是說我偷吃了廚房的東西被發(fā)現(xiàn)了?又或者,是我頂撞了哪個有地位的僧人,自己卻忘了?

都不像。如果是這些錯,他們看我的眼神應(yīng)該是憤怒或者鄙夷,而不是現(xiàn)在這種……見了鬼一樣的敬畏。

我心里越來越慌,掃地的動作都開始有些僵硬。

早飯的時候,這種詭異的氣氛達到了頂峰。我像往常一樣,打了飯菜,縮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晌乙蛔?,周圍好幾桌的僧人都立刻端著碗筷,坐到了離我更遠的地方,好像我身上帶著瘟疫。整個飯?zhí)美铮挥形疫@一桌是空的。

我終于忍不住了,端著碗找到了敏特。他是唯一可能告訴我真相的人。

“敏特,”我壓低聲音叫他。

敏特正在吃飯,聽到我的聲音,他渾身一顫,差點把手里的碗給掉了。他猛地抬起頭,看到是我,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陳……陳施主……”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我驚掉下巴的動作——他放下碗,站起身,竟然對著我這個掃地的,雙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嚇得趕緊往后退了一步:“敏特,你干什么?你瘋了?”

“不,不……”他連連擺手,眼神卻躲躲閃閃,不敢直視我,“陳施主,我……我……”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急了,抓住他的胳膊,“為什么大家今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我闖禍了?你告訴我,我好有個心理準備?!?/p>

敏特被我抓著,身體都在發(fā)抖。他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在往我們這邊看。他趕緊抽回自己的胳膊,臉上滿是為難和惶恐。

“我……我不能說,陳施主,住持下了命令,誰都不能亂說?!彼穆曇粜〉孟裎米咏小?/p>

“不能說?”我心一沉,連住持都驚動了?這下完了,肯定是天大的禍事。我感覺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轉(zhuǎn),“敏特,我們好歹也算朋友,你就給我透個底,我是不是要被趕出去了?”

敏特看著我焦急的樣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恐懼占了上風(fēng)。他搖了搖頭,雙手再次合十,對我拜了拜,然后幾乎是逃也似的端著碗跑開了。

我一個人愣在原地,手腳冰涼。

未知的恐懼,就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從四面八方朝我收緊,勒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來。我連飯都吃不下去了,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就在這時,我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抬頭一看,是監(jiān)院昂戈。

他正站在不遠處,沒有吃飯,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我。他今天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復(fù)雜。那里面沒有了平日里那種高高在上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濃烈的審視、懷疑,以及一種壓抑不住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敵意。

他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又像是在審視一個他無法理解的怪物。

他從我面前走過,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他停頓了一下,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我的頭頂上刮過。他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后拂袖而去。

這一聲冷哼,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上。

完了。

我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但寺里所有人的反應(yīng)都在告訴我,我攤上大事了。這五年的安穩(wěn)日子,恐怕是要到頭了。

我甚至開始想,被趕出去以后,我該去哪里?是繼續(xù)在緬甸的街頭流浪,還是想辦法回國去面對那些債主?

恐懼和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我的心臟,我連握著掃帚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04

一整個上午,我都活在煉獄里。

我機械地揮動著掃帚,可魂兒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每一次有僧人從我身邊經(jīng)過,每一次感受到那些奇異的目光,我的心都會猛地抽緊。我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囚,不知道那把懸在頭頂?shù)腻幍妒裁磿r候會落下來。

午后,太陽最毒的時候,審判的時刻終于到了。

來傳喚我的,是住持烏提拉大師的親傳弟子,一個名叫維薩的年輕僧人。他平時眼高于頂,幾乎沒正眼瞧過我??山裉?,他走到我面前,竟然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合十禮。

“陳施主,”他的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倨傲,反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謙恭,“烏提拉大師請您去一趟主殿,他有事要見您?!?/p>

我心里“咯噔”一下,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我手里的掃帚“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維薩見狀,竟然主動彎腰幫我把掃帚撿了起來,靠在了墻邊。這個舉動,讓我更加確定,我惹上的麻煩,絕對超出了我的想象。

“走吧,陳施主,大師在等您?!本S薩側(cè)過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是灌了鉛。去主殿的路不長,平時幾分鐘就走到了,可今天,我卻覺得這條路像是沒有盡頭。

路上,所有遇到的僧人,無論是地位高的,還是剛?cè)腴T的小沙彌,看到我,都會立刻停下腳步,退到路邊,然后躬身對我行禮。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臉上帶著虔誠而又畏懼的表情。

我被這陣仗嚇得手足無措,只能低著頭,快步往前走,根本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我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完全濕透了。

主殿到了。那是我平時只能在外面打掃的地方,五年了,我從未踏足過殿內(nèi)一步。今天,我卻要作為“主角”走進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像是要踏上刑場。

我跟著維薩,邁進了主殿高高的門檻。殿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藏香和酥油的味道。我一抬頭,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主殿里,站滿了人。

瑞光寺里所有有頭有臉、有地位的僧人,此刻都聚集在這里,分列兩旁。他們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我身上。

而在正中央的蓮花寶座上,端坐著住持烏提拉大師。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慈祥,神情肅穆,不怒自威。他的身后,像一尊護法金剛一樣站著的,正是監(jiān)院昂戈。昂戈的雙手合在胸前,但那雙眼睛,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著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的死期到了。

這陣仗,就算是審判一個殺人犯也綽綽有余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冰涼的地磚上。五年積攢的忍氣吞聲和此刻巨大的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大師!大師!”我顧不上體面,也顧不上一地僧人看我的目光,用我那蹩腳的緬語和生硬的中文混雜著,幾乎是哭喊著說道:“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請您原諒我!求求您,別趕我走!我離開這里就沒地方去了,我會死的!”

我把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等待著雷霆之怒的降臨。

整個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的哀求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顯得那么微弱又可悲。

預(yù)想中的呵斥和怒罵并沒有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跪在那里,一動不敢動。那死一般的寂靜,比任何懲罰都更讓我煎熬。我能感覺到幾十道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有的好奇,有的審視,而昂戈那道,則充滿了快意。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案板上的魚,等待著屠刀的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我渾身的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跪著的那片地磚,久到我的膝蓋開始發(fā)麻,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才終于從上方傳來。

“你,抬起頭來?!笔菫跆崂髱?。

我顫抖著,慢慢地抬起頭。

烏提拉大師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對我怒目而視。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情緒復(fù)雜,有我看不懂的激動,有探究,還有一絲絲的……不確定。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仿佛要從我的臉上,看出我的五臟六腑,看出我的前世今生。

終于,烏提拉大師再次開口了。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問出了一個讓我匪夷所思、如遭雷擊的問題。

“施主,你來此地之前,在家鄉(xiāng)的時候,可曾……可曾夢見過一株在黑夜里獨自盛開的白色蓮花?”

我整個人都懵了。

什么?白色蓮花?做夢?這跟審判我有什么關(guān)系?這是什么新的懲罰方式嗎?還是他們在用我聽不懂的禪語來暗示什么?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可除了恐懼和困惑,什么都想不出來。我只能拼命地搖頭,像個撥浪鼓一樣。

“沒有!大師,我沒有!”我急切地回答,生怕他誤會什么,“我什么都沒夢見過!我每天累得要死,倒頭就睡,連夢都不會做!”

我以為我的否認,能夠證明我的“清白”。

可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的回答,非但沒有讓住持失望,反而讓他眼中瞬間爆發(fā)出一種無比明亮、無比熾熱的光芒!那光芒,像是黑夜里突然被點燃的火炬,充滿了狂喜和激動!

他“霍”地一下從蓮花寶座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急,連身上的袈裟都有些散亂。

“沒有夢見過……無心……無心之人……”他用緬語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激動。

我呆呆地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完全不明白,我的一個“沒有”,為什么會讓他有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

05

烏提拉大師站在高高的蓮座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一種我無法理解的狂熱情緒。他那激動的喃喃自語,像一串串我聽不懂的咒語,回蕩在莊嚴肅穆的主殿之內(nèi)。

我徹底傻了,跪在那里,仰著頭,像一只等待被宰殺的雞。

然后,他動了。

他不顧自己年邁的身體,不顧住持的威儀,竟然一步步地從蓮座上走了下來。他的步伐有些踉蹌,但每一步都異常堅定,目標明確——就是跪在地上的我。

他身后的昂戈臉色大變,似乎想上前攙扶,又或者想阻止,但他伸出手,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臉上滿是震驚和不解。

我嚇得魂飛魄散。住持這是要親自來懲罰我了嗎?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膝蓋在冰冷的地磚上摩擦,發(fā)出細微的聲響。我想要逃,可我的身后是緊閉的大殿門,我的周圍是黑壓壓的僧人,我無路可逃。

烏提拉大師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我閉上眼睛,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等待著那一巴掌,或者更嚴厲的懲罰落到我的身上。

可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等了許久,只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籠罩著我。我忍不住,顫抖著,偷偷掀開一條眼縫。

然后,我看到了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這位年過七旬、在整個緬甸都備受尊敬、被無數(shù)信徒奉若神明的高僧,瑞光寺的住持——烏提拉大師,竟然緩緩地、鄭重地、對著我——一個偷渡而來、靠掃地茍活的雜役,一個生意失敗、被老婆拋棄的失敗者——彎下了他的雙膝。

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神圣的儀式感。

最終,他跪在了我的面前,與我平視。然后,他將額頭、雙肘、雙膝,全部貼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他對我,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轟——”

我的大腦里仿佛有驚雷炸響,瞬間一片空白。時間、空間、聲音,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了。我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我那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

這……這是怎么回事?

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還沒等我從這驚天動地的一幕中反應(yīng)過來,一個更加震撼的場面發(fā)生了。

隨著烏提拉大師的跪拜,主殿之內(nèi),那幾十名分列兩旁的僧人,仿佛收到了一個統(tǒng)一的指令。他們沒有絲毫的猶豫,全都跟著住持,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木魚聲、誦經(jīng)聲,在這一刻同時響起。他們口中用我聽不懂的緬語,高聲誦念著經(jīng)文。那聲音,從最初的低沉,逐漸變得高亢、激昂,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狂熱和虔誠。無數(shù)個聲音匯聚成一股洪流,帶著一種排山倒海的力量,在大殿里回蕩、碰撞,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震得我的靈魂都在發(fā)抖。

我,陳明,就這么傻傻地跪在原地,被這群跪拜我的僧人包圍在中央。我像一個被人惡作劇推上舞臺的傻子,呆若木雞,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荒誕到極點的一切。

我看到了跪在人群中的敏特。他和其他僧人一樣,對我行著大禮,但他抬起頭,那張清秀的臉上,早已是熱淚盈眶。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激動和崇拜,用他那顫抖的、帶著哭腔的中文,對我大聲喊道:

“陳施主……九十九年了!整整九十九年了!預(yù)言……預(yù)言成真了!‘東方來的無心之人,以凡塵之水澆灌,枯草亦能重生’……陳施主!您……您就是預(yù)言中的人!您是活佛降世?。 ?/strong>

活佛?

我?

我一個滿身銅臭、滿心悔恨的賭徒、一個連佛經(jīng)都看不懂的掃地工,是活佛?

這簡直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荒唐、最可笑的笑話!

就在我被這巨大的荒誕感沖擊得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充滿了憤怒的聲音,像一把尖刀,猛地刺破了這片狂熱的誦經(jīng)聲。

“住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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