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基于歷史事件進(jìn)行文學(xué)化改編創(chuàng)作,部分情節(jié)、對話及細(xì)節(jié)為藝術(shù)加工,旨在呈現(xiàn)歷史故事的戲劇張力,不代表歷史絕對真實。請讀者理性看待,勿將虛構(gòu)情節(jié)與歷史事實混淆。
1985年的冬天,聯(lián)邦德國斯圖加特大學(xué)的教研室里,暖氣燒得很足,但李德仁的手心卻全是冷汗。
桌子上擺著兩樣?xùn)|西。
左邊是一份剛剛打印好的聘用合同,上面的薪資數(shù)字是他在國內(nèi)幾十年工資的總和都不止。只要簽下名字,他就能留在擁有世界頂尖科研環(huán)境的德國,住進(jìn)帶花園的洋房,以后出門開豪車,成為受人尊敬的終身教授。
右邊,是一封跨越了千山萬水,貼著幾張泛黃郵票的家書。信封很薄,捏在手里輕飄飄的,卻又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口。
就在十分鐘前,他的導(dǎo)師阿克曼教授還拍著他的肩膀,滿臉紅光地說:“李,你的‘李德仁方法’解決了我們困擾百年的難題。留下來吧,這里才是屬于你的舞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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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仁看著窗外斯圖加特繁華的街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他的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那個在寒風(fēng)中推著板車、拉著蜂窩煤的女人。
他拿起那支簽字筆,筆尖在合同上方懸停了很久。這一筆下去,劃開的不僅僅是兩種生活,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命運。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了這封信里那句雖然只有幾個字,卻像鞭子一樣抽在他靈魂上的話。
“我不簽?!?/p>
李德仁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辦公室里,卻像是一聲炸雷。
01
故事要從1957年的那個初秋說起。
那時的武漢還是悶熱的,知了在樹上拼命地叫著,仿佛在預(yù)示著即將到來的風(fēng)暴。18歲的李德仁提著一個舊藤箱,走進(jìn)了武漢測量制圖學(xué)院的大門。
他長得白白凈凈,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是那種出身書香門第的少爺秧子。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李家祖上出過狀元和探花,到了他這一代,家里規(guī)矩依然大得很。
“李德仁,江蘇人?”負(fù)責(zé)接待新生的學(xué)長看了看花名冊,抬頭打量了他一眼。
“是?!崩畹氯庶c點頭,腰桿挺得筆直。
那時候的他,眼里是有光的。他覺得自己是來學(xué)本事的,是要當(dāng)科學(xué)家的??伤f萬沒想到,這股子心氣兒,很快就被現(xiàn)實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入學(xué)沒多久,因為心直口快,他在一次討論會上說了幾句實話,結(jié)果就被貼上了“錯誤言論”的標(biāo)簽。緊接著就是停課、檢查、反省。等到他終于能復(fù)學(xué)的時候,原來的同學(xué)們都已經(jīng)升大二了,他只能灰溜溜地降級,成了58級的新生。
也就是在這個新班級里,他遇上了張建國。
張建國是班里的積極分子,出身好,嗓門大,最看不起李德仁這種“充滿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的人。
“喲,這不是那個‘大才子’嗎?怎么,留級到我們班來指導(dǎo)工作了?”張建國在宿舍里陰陽怪氣地說道,手里還端著個搪瓷缸子,故意把水潑在李德仁剛鋪好的床單邊上。
李德仁沒理他,默默地把床單擦干。他知道,多說多錯,只有把專業(yè)學(xué)好才是硬道理。
他不說話,不代表他心里沒數(shù)。在這個班里,還有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就是朱宜萱。
朱宜萱長得文靜,話不多,總是獨來獨往。后來李德仁才知道,她也是個“倒霉蛋”。她父親朱裕壁是名醫(yī),但也因為成分問題挨了整。同病相憐的處境,讓兩個年輕人在冰冷的現(xiàn)實中,居然生出了一絲惺惺相惜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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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圖書館,李德仁正在啃一本蘇聯(lián)專家的著作??粗粗拿碱^皺了起來。
“這公式不對?!彼÷曕止玖艘惶?。
旁邊的朱宜萱抬起頭,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什么不對?這可是世界權(quán)威的教材?!?/p>
“權(quán)威也會錯?!崩畹氯誓贸鲆粡埐莞寮?,刷刷刷地推演起來,“你看,如果按照這個參數(shù)代入,這里的曲率計算就會出現(xiàn)偏差,雖然很小,但在高精度測量里,這就是致命的。”
朱宜萱湊過來看了半天,眼睛慢慢亮了。她雖然話少,但專業(yè)底子極好,一眼就看出了李德仁的推導(dǎo)是嚴(yán)密的。
“你膽子真大,敢挑權(quán)威的刺?!敝煲溯鎵旱吐曇粽f,語氣里卻帶著一絲佩服。
“科學(xué)不講尊卑,只講對錯?!崩畹氯释屏送蒲坨R,那一刻,他身上那股子書呆子氣,竟顯得格外迷人。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李德仁寫了一篇長文。但他身份敏感,不敢直接去找系主任王之卓教授。
“我?guī)湍戕D(zhuǎn)交?!敝煲溯嬷鲃诱埨t。她和王之卓的女兒是閨蜜,這點“后門”還是能走的。
幾天后,王之卓教授破天荒地邀請李德仁去家里吃飯。
那頓飯,張建國要是知道了,估計得嫉妒得眼珠子出血。堂堂學(xué)部委員(院士),竟然和一個犯過錯誤的留級生促膝長談,從下午一直聊到了晚上八點。
“小李啊,你這個腦瓜子,是天生搞測繪的料?!蓖踔颗闹畹氯实募绨?,激動得連飯都顧不上吃,“明年你畢業(yè),一定要考我的研究生。我?guī)?!?/p>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李德仁原本灰暗的世界。
從那以后,李德仁像是打了雞血。他拼命學(xué)英語,啃大部頭,專業(yè)成績在全年級騎絕塵。朱宜萱也一直默默陪在他身邊,幫他占座,給他打飯,兩人雖然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但誰都看得出來,這兩顆心已經(jīng)貼在了一起。
1962年,研究生考試如期而至。
李德仁走出考場的時候,覺得天特別藍(lán)。他覺得自己發(fā)揮得完美無缺,那幾道難題都被他解出來了。
果然,沒過幾天,王之卓的夫人就偷偷告訴他:“小李,你考得太好了!三門主課,滿分300,你考了299!那一分還是老先生覺得你沒寫計量單位扣的。你是第一名,穩(wěn)了!”
李德仁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第一時間找到朱宜萱,兩人在校園的湖邊走了很久。
“等我讀了研,咱們就……就在一起吧?!崩畹氯始t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許下了承諾。
朱宜萱低著頭,嘴角掛著笑,輕輕“嗯”了一聲。
然而,現(xiàn)實往往比小說更荒誕,更殘酷。
發(fā)榜的那天,李德仁起了個大早,沖到布告欄前。他從上往下看,第一行不是他,第二行不是他……一直看到最后一行,還是沒有他的名字。
“不可能!”李德仁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沒錯,沒有李德仁。
這時候,張建國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嘴里叼著根牙簽,臉上掛著那種讓人作嘔的假笑:“喲,這不是‘大才子’嗎?怎么,榜上無名啊?”
李德仁猛地轉(zhuǎn)過頭,死死盯著張建國:“是你搞的鬼?”
張建國聳聳肩,湊到李德仁耳邊,壓低聲音說:“李德仁,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嫉煤糜惺裁从??政審這一關(guān),你過得去嗎?咱們系里的名額有限,你還是去基層好好改造改造吧?!?/p>
李德仁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他發(fā)瘋一樣跑去找王之卓教授。
老教授坐在書房里,看著這個自己最得意的門生,渾濁的眼里滿是無奈和痛苦。桌子上放著那張錄取名單,上面李德仁的名字被紅筆狠狠地劃掉了。
“孩子……”王之卓的聲音顫抖著,“我對不起你,我爭了,也吵了,拍了桌子,可……可我保不住你啊?!?/p>
李德仁站在那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那是委屈,是憤怒,更是絕望。
299分,換不來一張錄取通知書。
那年夏天,李德仁和朱宜萱畢業(yè)了。他們沒有留在大學(xué),而是被分配到了國家測繪局西安分局。
一個去了二隊,一個去了七隊。雖然都在西安,但隔著幾十里地,一個月也難得見上一面。
臨行前,張建國特意來送行,假惺惺地握著李德仁的手:“老同學(xué),到了基層好好干,別再想那些不切實際的科學(xué)家夢了,那個水泥廠、磚瓦窯,才是你的歸宿。”
李德仁甩開他的手,提起藤箱,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
但他不知道,這僅僅是苦難的開始。
02
西安的風(fēng)沙很大,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李德仁在測繪隊的日子,確實像張建國說的那樣,是在泥地里打滾。但他沒有放棄。他白天扛著沉重的經(jīng)緯儀爬山涉水,晚上就在帳篷里點著煤油燈看書。
他和朱宜萱的感情,就在這一封封往來的書信里越來越深。1967年,在一片混亂的局勢中,兩人結(jié)婚了。沒有酒席,沒有婚紗,只有兩顆在寒風(fēng)中互相取暖的心。
可好日子沒過幾天,風(fēng)暴又來了。
1968年的春天,李德仁因為和朋友去釣魚臺附近拍了幾張照片,被人舉報說是“特務(wù)”,直接抓進(jìn)了局子。
消息傳到朱宜萱耳朵里的時候,她正懷著身孕。
“嫂子,你快想辦法吧,老李這次怕是兇多吉少啊!”報信的同事急得直跺腳。
朱宜萱的臉煞白,但她沒有哭。她知道,這個時候哭是最沒用的。她挺著大肚子,連夜寫信,找關(guān)系,甚至直接給衛(wèi)戍區(qū)司令員寫申訴材料。
“李德仁是個書呆子,他除了看書就是搞測繪,他連雞都不敢殺,怎么可能是特務(wù)!”朱宜萱在信里字字泣血。
半個月后,李德仁被放了出來。當(dāng)他走出大門,看到那個在大風(fēng)中顯得搖搖欲墜的妻子時,這個硬漢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但這還沒完。隨著機(jī)構(gòu)撤銷,李德仁先是被下放河南干校勞動改造,后來又被一腳踢到了石家莊水泥制品廠。
從一個測繪專家,變成了水泥廠的工人。
那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李德仁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車間里綁鋼筋、打榔頭。手指頭被磨得全是血泡,結(jié)了繭,又磨破。
“李工,把那堆鋼筋扛過來!”車間主任是個大老粗,吆喝他像吆喝牲口。
“來了?!崩畹氯蚀饝?yīng)著,彎下腰,咬著牙把一百多斤的鋼筋扛在肩上。他的腰因為長期勞作,已經(jīng)有些直不起來了。
這時候,張建國又出現(xiàn)了。
他現(xiàn)在混得不錯,成了系統(tǒng)里的小領(lǐng)導(dǎo),這次是來水泥廠“視察工作”的。
看著滿身灰土、像個民工一樣的李德仁,張建國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哎呀,這不是咱們的‘大才子’李德仁嗎?”張建國穿著筆挺的中山裝,背著手,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德仁,“怎么樣,這水泥廠的滋味,比圖書館舒服吧?我看你這手,是拿不動筆嘍,只能拿榔頭了?!?/p>
周圍的工人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著這個熱鬧。
李德仁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和泥,淡淡地說:“拿榔頭也是建設(shè)國家。倒是你,張?zhí)庨L,這么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除了整人,你還會干什么?”
“你!”張建國氣得臉發(fā)紫,“李德仁,你別狂!你這輩子也就是個水泥匠的命!還想搞科研?做夢去吧!”
張建國走了,但他的話像刺一樣扎在李德仁心里。
晚上回到那個只有十幾平米的筒子樓宿舍,李德仁看著熟睡的孩子和在燈下縫衣服的朱宜萱,心里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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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萱,我是不是真的廢了?”李德仁看著自己粗糙的大手,喃喃自語。
朱宜萱放下手里的針線,走過來,輕輕握住他的手。她的手也粗糙了,那是為了貼補(bǔ)家用,在石英玻璃廠干活磨出來的。
“德仁,你聽我說?!敝煲溯娴难凵癞惓远?,“你是天上的鷹,現(xiàn)在只是暫時落在了地上。只要翅膀沒斷,遲早有一天能飛回去。你那個硫鋁酸鹽水泥的研究,不是已經(jīng)有眉目了嗎?繼續(xù)搞,別聽那個姓張的。”
妻子的支持,是李德仁唯一的精神支柱。
為了不讓李德仁分心,朱宜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的家務(wù)。
他們的大兒子腿部有殘疾,需要定期做針灸按摩。不管刮風(fēng)下雨,朱宜萱都背著孩子去醫(yī)院。
北方的冬天,寒風(fēng)凜冽。朱宜萱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后座上綁著生病的大兒子,車把上還掛著幾十斤重的糧食。路面結(jié)了冰,車輪一打滑,連人帶車摔在地上。
糧食撒了一地,孩子嚇得大哭。
朱宜萱爬起來,顧不上自己膝蓋磕破了流血,先把孩子抱起來哄,然后跪在地上,一顆一顆地把糧食撿起來。
這一切,她都沒告訴李德仁。
她給李德仁騰出了一張小書桌,讓他每天晚上能安心搞研究。
就在那個嘈雜、臟亂的水泥廠里,李德仁硬是靠著自學(xué),啃完了三本大部頭的《硅酸鹽工藝學(xué)》。
他不僅沒有荒廢,反而和建材研究院合作,搞出了“硫鋁酸鹽水泥”。這種水泥強(qiáng)度高,在當(dāng)時鋼材緊缺的情況下,可以代替鋼管來運輸石油。
這項成果,后來拿了國家科技發(fā)明二等獎。
當(dāng)獎狀發(fā)下來的那天,廠里的工人們都驚呆了。那個整天悶聲不響扛鋼筋的“李工”,竟然真的是個大科學(xué)家!
但李德仁知道,這還不夠。他的心,還在那個測繪的世界里。
1978年,春雷炸響。國家恢復(fù)研究生招生。
這一年,李德仁已經(jīng)39歲了。
“還考嗎?”朱宜萱問他,手里拿著那張皺巴巴的招生簡章。
“考!”李德仁只有一個字。
他又拿起了放了十年的外語書,在這個年紀(jì),和比他小十幾歲的年輕人一起進(jìn)了考場。
這一次,沒有張建國能攔住他了。
他再次考回了王之卓教授的門下。當(dāng)他再次站在恩師面前時,滿頭白發(fā)的王之卓老淚縱橫:“德仁啊,你終于回來了。這一等,就是二十年啊!”
03
1982年,42歲的李德仁作為新中國第一批公派留學(xué)生,被送往聯(lián)邦德國斯圖加特大學(xué)深造。
臨走那天,機(jī)場里到處都是哭聲。朱宜萱帶著兩個孩子來送他。她沒有哭,只是不停地幫李德仁整理衣領(lǐng)。
“家里你放心,有我呢?!敝煲溯嫘χf,眼角的魚尾紋里藏著深深的疲憊,“你在那邊,別舍不得吃,把身體搞好,把學(xué)問做透?!?/p>
李德仁看著妻子消瘦的臉,心里像被刀絞一樣。他知道,自己這一走,家里的千斤重?fù)?dān)又全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到了德國,李德仁才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差距。
實驗室里全是他在書上都沒見過的先進(jìn)設(shè)備,計算機(jī)24小時運轉(zhuǎn),資料庫里的文獻(xiàn)浩如煙海。
更讓他感到壓力的,是周圍人的眼光。
“中國人?來學(xué)技術(shù)的?”德國的同事們雖然客氣,但眼底的那份輕視是藏不住的,“你們國家的測繪技術(shù),恐怕還停留在上個世紀(jì)吧?”
李德仁沒反駁。他像當(dāng)年在水泥廠一樣,拿出了一股子拼命三郎的勁頭。
為了省錢,他每天只吃最便宜的面包,喝自來水。為了搶占計算機(jī)機(jī)時,他經(jīng)常在實驗室打地鋪,一熬就是通宵。
他的導(dǎo)師阿克曼教授,是世界航空測量界的泰斗。起初,他對這個大齡中國留學(xué)生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直到有一天,李德仁把一份厚厚的推導(dǎo)報告放在了他的桌上。
“教授,關(guān)于那個測量誤差的可區(qū)分性理論,我覺得之前的研究方向陷入了死胡同?!崩畹氯视貌⒉涣骼壿媷?yán)密的德語說道,“我建立了一個新的模型,可以解決這個問題?!?/p>
阿克曼教授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報告,看了幾眼。
然后,他的眼鏡滑了下來。
他猛地站起來,死死盯著李德仁:“李!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這是困擾了測量學(xué)界一百年的難題!從來沒有人能從這個角度把它解開!”
這就是后來震驚世界的“李德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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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整個斯圖加特大學(xué)測繪學(xué)院都沸騰了。
所有的輕視都變成了敬畏。那個總是穿著舊夾克、吃干面包的中國人,成了這里的明星。
時間一晃到了1985年,李德仁即將拿到博士學(xué)位。
這三年里,國內(nèi)的變化也很大,但和德國比起來,依然是天壤之別。
那天,阿克曼教授把李德仁叫到了辦公室。
“李,我給你申請了一個職位?!卑⒖寺淌谀贸隽四欠莺贤?,“留下來吧,這里的實驗室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們可以一起改寫世界測繪的歷史。而且,我也知道你家里的情況,只要你簽了字,你的妻子和孩子馬上就能接過來,我們會給他們最好的生活條件,最好的醫(yī)療。”
最好的醫(yī)療。
這幾個字擊中了李德仁的軟肋。
如果留下來,大兒子的腿也許能治好。妻子也不用再在大冬天去拉蜂窩煤了。他們可以在萊茵河畔散步,過上體面的生活。
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這是一個男人對家庭的虧欠。
李德仁動搖了。真的很動搖。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秘書敲門進(jìn)來:“李博士,有一封您的加急信件,從中國寄來的?!?/p>
李德仁接過信。信封很破,上面的字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朱宜萱寫的。
他拆開信。
信不長,只有一張紙。
這時候,阿克曼教授還在旁邊勸說:“李,機(jī)會只有一次。你回去了,能有什么?沒有設(shè)備,沒有資金,甚至可能還要面對那些無聊的斗爭?!?/p>
李德仁看著手里的信,手開始微微顫抖。
信紙上,朱宜萱沒有訴苦,沒有說家里沒米了,也沒有說孩子病了。
她只寫了一段話。這段話看起來沒頭沒腦,像是一個隱喻,又像是一個最后通牒。
李德仁反復(fù)讀了三遍。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這封信的內(nèi)容,如果讓旁人看,可能一頭霧水。但他懂。他和朱宜萱是幾十年的夫妻,是患難與共的戰(zhàn)友。
這封信,是在逼他做決定。而且是一個沒有任何退路的決定。
“李?”阿克曼教授遞過來那支金筆,“簽字吧?!?/p>
李德仁握住筆。筆桿冰涼。
他的腦海里,一邊是德國優(yōu)渥的生活,是治好兒子腿的希望,是世界頂級的科研皇冠。
另一邊,是那封信里透出的決絕,是那個在破舊筒子樓里苦苦支撐的女人的眼神。
他閉上了眼睛。
04
“對不起,教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