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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沖手刃陸謙后,從他懷里翻出的密信,竟寫著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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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刀下去時,林沖并未感到半分快意。

陸謙的尸體軟軟地倒在泥濘中,雨水混著血水,在地上暈開一片暗紅。

方才還帶著諂笑討好蕭政的嘴臉,此刻只剩空洞的雙眼瞪著漆黑的天幕。

林沖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探入陸謙尚有余溫的懷里。

他記得這廝臨死前,一只手曾死死護住胸口,仿佛那里藏著比性命更緊要的東西。

果然,指尖觸到一個油布包。

他用力扯出,撕開層層包裹。

里面是幾頁信箋,墨跡被油布保護著,未曾被雨水浸透。

他借著驛亭昏黃的燈籠光,急切地掃過那些關(guān)乎妻子程曼易下落的字句。

目光卻驟然定格在結(jié)尾處。

那里,清晰地寫著他自己的名字。

不是作為被陷害的逆臣,而是與“嫂夫人之事”緊緊相連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一個他從未窺破的,更深、更冷的黑暗,正透過這冰冷的墨跡,向他撲面而來。

原來,層層算計早在多年前就已織就。

一刀了斷的,不過是這滔天陰謀中,一枚微不足道的卒子。



01

東京城的春日,總帶著幾分料峭的寒意。

禁軍校場之上,呼喝之聲震天,槍矛閃爍,映著初升的日頭,泛起一片冷光。

林沖立于點將臺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目光沉靜地掃過臺下操練的軍士,偶爾出聲糾正幾個細微的動作偏差。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喧囂,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這位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此刻眉頭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并非因為兵士操練不力,而是近來朝野上下那股無形的暗流,已然隱隱波及到這往日只聞喊殺聲的校場。

目光盡頭,校場邊緣那座矮樓上,隱約有兩個人影憑欄而立。

雖然隔著距離,林沖仍能認(rèn)出,那是御營教頭統(tǒng)領(lǐng)蕭政,和自己的同門師兄陸謙。

蕭政手中把玩著一只白玉酒杯,目光看似隨意地投向校場。

但林沖能感覺到,那目光深處偶爾掠過的一絲審視與冰冷,如同藏在錦緞下的匕首。

陸謙則微微躬著身,側(cè)耳聽著蕭政的低語,臉上堆著慣有的、略帶諂媚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從未真正抵達眼底。

林沖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他與陸謙師出同門,曾幾何時,也是并肩習(xí)武、一同飲酒的兄弟。

可自從陸謙因幾次晉升機會旁落而心生怨懟,逐漸攀附上蕭政這棵大樹后,兩人便漸行漸遠。

如今雖名義上仍是師兄弟,實則早已形同陌路。

“林教頭,”一聲略帶稚氣的呼喊打斷了他的思緒。

年輕的小伍長沈英武小跑著上臺,臉上還帶著操練后的汗珠,眼中滿是崇敬。

“兄弟們今日練得如何?可還算入得教頭法眼?”

林沖看著這張朝氣蓬勃的臉,神色稍緩。

“尚可。只是轉(zhuǎn)刺之時,腰腹發(fā)力仍需凝練,勿要徒具其形。”

“是!謹(jǐn)教誨!”沈英武抱拳躬身,語氣鏗鏘。

他入禁軍不久,資質(zhì)上佳,又肯吃苦,林沖平日頗為照拂。

看著沈英武重返隊列,一絲揮之不去的隱憂浮上林沖心頭。

這少年心性耿直,滿腔熱血,看不清這官場之上的波譎云詭。

只盼他日后莫要如自己一般,陷入這無形羅網(wǎng)。

收兵的號角響起,軍士們有序退場。

林沖獨自走下點將臺,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他沒有回頭再看那座矮樓,卻能感覺到,背后的目光如影隨形。

蕭政到底意欲何為?

只是尋常的巡查,還是別有深意?

還有陸謙,他那張永遠帶著笑意的臉下,又藏著怎樣的心思?

這些念頭如同蛛網(wǎng),輕輕纏繞在他心頭,一時難以理清。

他只希望,這不過是自己多慮。

畢竟,家中還有溫婉的妻子等候。

想起妻子程曼易,林沖心頭泛起一絲暖意,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快了幾分。

只想早些回到那個雖不奢華卻充滿琴音書香的小院,暫時拋開這官場上的煩憂。

他卻不知,方才矮樓上,蕭政輕抿了一口酒,對身旁的陸謙淡淡說了一句。

“林教頭……確是人才,可惜了?!?/p>

陸謙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低聲應(yīng)道。

“大人明鑒,有些人,終究是格局小了,不堪大用。”

寒風(fēng)吹過校場,卷起幾縷塵土,將這意味深長的對話悄然吹散。

02

離禁軍校場不遠的街市上,卻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聚春茶樓”的招牌在春日陽光下顯得有些陳舊,樓內(nèi)卻人聲鼎沸。

老板娘魏秀娥穿著一身料子上佳的絳紫色衣裙,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

她手持一把精巧的紫砂壺,親自為幾位熟客斟茶,言談間笑聲爽利,眼神卻銳利地掃過堂內(nèi)每個角落。

這茶樓雖非頂級奢華,卻因地段特殊,常有三教九流、大小官吏在此歇腳談事。

消息靈通,便是它最大的特色。

二樓一處臨窗的雅座,兩位女子正對坐飲茶。

其中一人身著淡青衣裙,氣質(zhì)溫婉,眉宇間卻鎖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輕愁。

正是林沖的妻子程曼易。

她對面坐著的,是她的閨中密友于美霞。

于美霞衣著更為華美些,談吐間透著一股與尋常閨閣女子不同的干練與洞察。

“曼易妹妹近日氣色似乎不甚好,”于美霞輕輕放下茶杯,關(guān)切地問道。

“可是京城春日風(fēng)燥,有些不適應(yīng)?”

程曼易微微搖頭,勉強一笑。

“勞姐姐掛心,無非是些家?,嵤?,無妨的?!?/p>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zé)岬牟璞吘墶?/p>

不知為何,近來心中總有些不安,夜里也時常驚醒。

或許真如美霞姐所說,是天氣緣故吧。

于美霞目光掠過窗外街景,似是隨意提起。

“說起來,妹妹可知近來東京城內(nèi),頗有些不太平的風(fēng)聲。”

她的聲音壓低了些。

“聽聞上頭幾位大人,動靜不小呢?!?/p>

程曼易心頭微微一緊。

她出身雖不算顯赫,卻也知書達理,對朝局變幻自有幾分敏感。

夫君林沖雖是武職,不涉核心權(quán)斗,但身在官場,難免被波及。

“姐姐指的是……”她試探著問。

于美霞卻不再深言,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妹妹不必過分憂心,林教頭為人穩(wěn)重,武藝高強,自能護得家人周全?!?/p>

她話鋒一轉(zhuǎn)。

“只是這京城水深,有些浪頭打來,未必是明面上的刀光劍影?!?/p>

“有時反倒是些不經(jīng)意的閑話,或無心的交往,更能惹來麻煩?!?/p>

程曼易聽得心中惴惴。

她想起前幾日在一次官眷小聚上,御營統(tǒng)領(lǐng)蕭政的夫人曾特意與她攀談。

言語間頗為熱絡(luò),甚至提到了蕭政大人對林沖的“賞識”。

當(dāng)時只覺是尋??吞?,如今想來,卻有些異樣。

蕭政位高權(quán)重,為何對一個禁軍教頭的家眷如此留意?

她正思忖間,并未留意到茶樓二樓另一端的包廂,簾幕微微掀起一絲縫隙。

蕭政與陸謙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此地。

陸謙隔著縫隙,目光恰好落在程曼易略顯憂戚的側(cè)臉上。

他回頭,對悠閑品茗的蕭政低聲道。

“大人,那就是林沖的妻子程氏?!?/p>

蕭政眼皮都未抬,只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

陸謙繼續(xù)道。

“聽聞此女頗通文墨,性情也算貞靜,只是……”

他頓了頓,話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樣意味。

“只是這容貌神態(tài),細看之下,倒與當(dāng)年那位……有幾分依稀相似。”

蕭政執(zhí)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他終于抬眼,目光穿過簾幕縫隙,平靜地掃過程曼易的臉龐。

那目光深沉如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

片刻后,他緩緩放下茶杯,語氣淡漠。

“世間相似之人甚多,不足為奇?!?/p>

“不過,林教頭有如此佳眷,倒是他的福氣。”

陸謙連忙附和。

“是極是極,林師弟確是難得的福氣。”

只是他垂下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得色。

他知道,某些種子,已然悄然埋下。

樓下的程曼易忽然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仿佛被什么冰冷的東西窺視著。

她下意識地抬頭四顧,卻只看到茶樓內(nèi)喧囂的人群和窗外明媚的春光。

于美霞注意到她的異樣,輕聲問道。

“妹妹怎么了?”

程曼易收回目光,輕輕搖頭。

“沒什么,或許真是有些累了?!?/p>

她端起微涼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那茶香依舊,入口卻莫名帶上了幾分苦澀。

只盼夫君今日能早些歸來,這心頭莫名的不安,或能稍減幾分。



03

夜色漸濃,綿綿春雨悄然而至,打在庭院的花葉上,沙沙作響。

林沖踏著濕滑的青石板路回到家中時,已近亥時。

小院寂靜,唯有書房方向隱約傳來叮咚琴音。

琴聲婉轉(zhuǎn),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與憂悶。

他放緩腳步,輕輕推開書房的門。

只見程曼易獨坐窗前,纖指在古琴弦上輕攏慢捻。

昏黃的燭光映著她恬靜的側(cè)臉,眼角卻似有未干的淚痕。

聽到門響,她抬起頭,見到是林沖,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連忙起身。

“夫君回來了?可用過晚膳了?灶上還溫著粥?!?/p>

林沖解下沾了雨水的披風(fēng),搖搖頭。

“在營中用過了。這么晚了,怎還不歇息?”

他走到妻子身邊,目光落在古琴上。

“方才聽你琴音,似乎心有郁結(jié)?”

程曼易勉強笑了笑,抬手理了理鬢角。

“沒什么,只是瞧著這雨,忽然想起青州老家的祖母,有些掛念?!?/p>

她頓了頓,為林沖斟上一杯熱茶,語氣帶著遲疑。

“夫君,近日……你可覺得蕭政蕭大人,似乎對我們家……頗為留意?”

林沖接過茶盞,眉頭微動。

“哦?何以見得?”

“前日蕭夫人邀我過府賞花,言語間多次問及夫君在禁軍中的情形。”

程曼易斟酌著詞句。

“還說起蕭大人對夫君頗為賞識,言語甚是殷勤。”

“我總覺得……有些不同尋常?!?/p>

林沖沉吟片刻,寬慰道。

“蕭大人身為上官,關(guān)心下屬也是常理?!?/p>

“如今朝中人事紛繁,他或許只是多做些了解罷了?!?/p>

“你我行事端正,不必過多憂慮。”

他雖如此說,心中卻也因妻子的話泛起漣漪。

蕭政的“賞識”,他近日在校場亦有所感,只是那感覺并非溫暖,反而帶著審視。

程曼易卻并未就此安心。

她抬起眼眸,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夜,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我并非疑心蕭大人有何惡意……只是,官場之上,有時過于熱絡(luò),反讓人不安?!?/p>

“夫君須知,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p>

林沖握住妻子微涼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細微的顫抖。

他深知妻子心思細膩,直覺往往敏銳。

或許她真的察覺到了某些自己未曾留意的暗涌。

“曼易,”他放緩了聲音。

“我知你心思重,但有些事,非是擔(dān)憂便可避免?!?/strong>

“你且寬心,一切有我。”

他將妻子輕輕攬入懷中,感受著她單薄肩膀上傳來的輕微戰(zhàn)栗。

窗外雨聲漸密,敲打著窗欞,也敲打在兩人心頭。

琴音已歇,只剩下風(fēng)雨之聲充斥耳際。

在這雨夜回廊之下,一絲隱約的不安,如同藤蔓,悄然纏繞上這個往日平靜的家。

程曼易將臉埋在林沖胸前,悶聲道。

“夫君,若有朝一日……我是說假如,京城呆不下去了,我們便回青州鄉(xiāng)下可好?”

“尋一處安靜院落,侍奉祖母,平淡度日。”

林沖輕輕拍著她的背。

“好,待我了卻軍中事務(wù),便向朝廷請辭,陪你歸隱田園?!?/p>

這話說出,他自己心中卻也茫然。

官場如逆水行舟,豈是輕易說退便能退的?

更何況,蕭政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睛,總讓他覺得,此事絕不會如此簡單。

風(fēng)雨聲中,夫妻二人相擁無言,各自懷揣著心事,等待著未知的明天。

04

御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檀香裊裊。

蕭政垂手恭立,神情肅穆地聆聽著書案后那位身著便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的吩咐。

“……禁軍拱衛(wèi)京畿,干系重大,近日邊關(guān)不穩(wěn),朝中亦有些不安分的言論?!?/strong>

男子的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朕要你暗中留意軍中可有異動,特別是……與某些舊族牽連過密者?!?/strong>

“需得仔細甄別,寧可錯查,不可遺漏。”

蕭政深深躬身。

“臣遵旨,定當(dāng)恪盡職守,為陛下分憂?!?/p>

他的額頭沁出細微的汗珠,并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這道密諭,無疑給了他極大的權(quán)柄和操作空間。

退出御書房,走在宮廷漫長的甬道上,蕭政的腳步不疾不徐。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斜長,映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無人看見,他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

“異動?舊族?”

他心中默默盤算。

圣意雖是要清查隱患,但這“隱患”的范圍,卻大可靈活掌握。

比如,那位精通武藝、在軍中頗有威望,卻因性情耿直不甚懂得攀附的禁軍教頭林沖。

便是極好的……人選。

林沖雖無明顯過錯,但其妻程曼易的出身,似乎與一樁多年前的舊案有些模糊的牽連。

這便足夠了。

回到自己的衙署,陸謙早已等候多時。

見蕭政回來,他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上司的臉色。

“大人,宮里……”

蕭政擺擺手,屏退左右,只留下陸謙一人。

他坐下,端起早已備好的參茶,輕輕啜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

“陛下有旨,要嚴(yán)查禁軍隱患。”

陸謙眼睛一亮,壓低聲音。

“大人的意思是……”

蕭政抬眼看他,目光深邃。

“林教頭治軍嚴(yán)謹(jǐn),本是好事?!?/p>

“不過,近來本官聽聞,他麾下有些年輕軍官,似與某些來歷不明的江湖人士有所往來?!?/p>

“雖說未必是真,但值此多事之秋,不可不防?!?/p>

陸謙立刻心領(lǐng)神會。

“大人所言極是!林師弟……不,林沖此人,向來獨來獨往,屬下也覺其心難測?!?/p>

“為穩(wěn)妥起見,是否應(yīng)……暫調(diào)其職,以防萬一?”

蕭政滿意地點點頭。

“嗯,陸虞候思慮周詳?!?/strong>

“這樣吧,城西偏營新募了一批兵卒,正需得力教頭督導(dǎo)?!?/p>

“就讓林沖先去那里歷練些時日,也好避避風(fēng)頭?!?/p>

陸謙心中暗喜。

城西偏營遠離禁軍核心,乃是閑職,一旦調(diào)去,再想回來便難了。

這分明是明升暗降,逐步削權(quán)的第一步。

“屬下即刻去擬調(diào)令?!?/strong>

蕭政補充道。

“調(diào)令語氣要溫和,就說是看重他的才能,委以練兵重任。”

“另外,那個新來的小伍長沈英武,不是頗得林沖賞識嗎?讓他一同前去?!?/p>

“年輕人,也該磨練磨練?!?/p>

陸謙連連稱是,心中對蕭政的手段更是佩服。

如此一來,既奪了林沖的實權(quán),又顯得安排合理,不易引人懷疑。

還能順便將林沖看重的人一并調(diào)離核心,剪除其羽翼。

次日,調(diào)令便送到了林沖手中。

措辭客氣,言及朝廷重視新兵訓(xùn)練,特調(diào)林教頭此等干才前往主持。

林沖握著那張輕飄飄的公文,怔立良久。

窗外陽光明媚,他卻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調(diào)離核心,去往偏營。

這絕非尋常人事變動。

他想起昨日妻子的話語,想起校場上蕭政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原來,那并非是錯覺。

風(fēng)暴尚未降臨,但陰云已然蔽日。

他沉默地收拾著桌上的兵書教案,動作緩慢而沉重。

沈英武得知消息,興沖沖地跑來。

“林教頭!聽說我們要一起去偏營練兵了?”

年輕人臉上滿是躍躍欲試。

“我一定好好跟教頭學(xué),絕不丟臉!”

林沖看著這張充滿朝氣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他拍拍沈英武的肩膀,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成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去吧,準(zhǔn)備一下?!?/p>

他望向窗外繁華的東京城,樓閣林立,車水馬龍。

這座他守護了多年的帝都,此刻卻仿佛變成了一張無形的巨網(wǎng)。

而他自己,正一步步走向網(wǎng)的中央。



05

夜幕再次降臨,東京城華燈初上。

林沖自偏營回城,雖是新職,雜事卻也不少,歸家時已是戌時末。

偏營地處偏僻,回城需經(jīng)過一段較為冷清的街巷。

巷口懸掛的燈籠在夜風(fēng)中搖曳,光線昏暗不明。

或許是連日來的壓抑所致,林沖的腳步比往日更為警惕。

行至離家不遠的巷口,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見陰影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

動作很快,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林沖心下警覺,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xù)保持原來的步伐節(jié)奏。

手中卻已暗暗蓄力,戒備著可能的突發(fā)情況。

然而,還未等他走近查看,旁邊一戶人家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位須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踱步出來,正是住在附近的街坊梁信義。

梁老爺子年輕時也曾是禁軍老兵,如今年紀(jì)大了,兒孫不在身邊,獨自居住。

因性情豪爽,又熟悉禁軍舊事,對林沖這般踏實肯干的后輩頗為照拂。

“呦,林教頭,才回來???”梁信義笑著打招呼,聲音洪亮。

他看似隨意地走到林沖身邊,擋住了剛才那黑影隱沒的方向。

“這偏營路遠事雜,可辛苦了吧?”

林沖停下腳步,拱手行禮。

“梁老伯,還未歇息?些許公務(wù),不算辛苦。”

他目光試圖越過梁信義,看向巷子深處,那里此刻靜悄悄的,并無異狀。

梁信義仿佛沒留意他的探究,壓低了些聲音,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

“林教頭,老夫在這條街上住了幾十年,見過的、聽過的都不算少。”

他湊近一步,聲音幾乎只有兩人能聽見。

“最近啊,好像有生面孔在附近轉(zhuǎn)悠,似是在打聽什么。”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沖一眼。

“尤其……是關(guān)于尊夫人的一些瑣碎事情?!?/p>

林沖心中一凜。

“打聽內(nèi)人?可知是何人所為?”

梁信義搖搖頭。

“都是些地痞閑漢模樣的人,拿錢辦事,問不出背后主使?!?/strong>

“老夫只是提醒教頭一聲,近來多加小心,尊夫人……盡量不要單獨外出?!?/p>

林沖眉頭緊鎖,拱手鄭重道。

“多謝老伯提醒,林沖銘記于心。”

梁信義擺擺手。

“街里街坊的,客氣什么??旎厝グ桑鸱蛉嗽摰燃绷??!?/p>

看著林沖快步離去的背影,梁信義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他轉(zhuǎn)身踱回自家門口,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過巷尾最陰暗的角落。

那里,仿佛有更深的陰影蠕動了一下,隨即徹底融入黑暗。

而此刻,在相距幾條街的另一條漆黑巷道深處。

捕營頭目何國棟收起手中的小本和毛筆,對身前一個身材瘦小的漢子低聲吩咐。

“繼續(xù)盯著,重點是那女人的日常行蹤,接觸過什么人,特別是……有無與青州方面的書信往來?!?/strong>

那漢子諂媚地點頭。

“何爺放心,小的們盯得緊著呢,有點風(fēng)吹草動都瞞不過?!?/p>

何國棟嗯了一聲,從懷里摸出幾枚銅錢丟過去。

“仔細辦事,蕭大人和陸虞候那邊,少不了你們的好處?!?/p>

打發(fā)走眼線,何國棟獨自站在暗巷中,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冷笑。

林沖啊林沖,誰讓你娶了個麻煩的妻子,又不懂得官場進退呢?

這東京城的風(fēng)雨,可不是單憑一身武藝就能擋得住的。

他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出暗巷,融入街面上往來的人流。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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