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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她712分我388分,我忍痛分手成全她,20年后我成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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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陳局,這個住戶一直不肯簽字。"

秘書把文件夾推到我面前。

我盯著那三個字,手指發(fā)僵。

徐璐晴。

"她什么情況?"

"單身女性,在老宅辦了個學(xué)校。"

秘書翻開資料。

"說等弟弟回國才能簽。"

我握緊簽字筆,墨水在紙上洇開一團(tuán)黑色。

二十三年了,這個名字還能讓我心跳失速。

"暫緩處理。"

"可是陳局……"

"我說暫緩。"

我站起身,窗外的老城區(qū)籠罩在暮色里。

那片拆遷紅線內(nèi),有我十七歲的全部記憶。

小河邊的柳樹,生銹的鐵門,還有她穿白裙子坐在臺階上讀書的樣子。

我不知道,命運(yùn)會在三個月后的火車站,把所有的答案砸在我臉上。

1999年6月25日,小縣城的盛夏像個蒸籠。

我站在學(xué)校門口的告示欄前,盯著那張成績單。

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最頂上那個格外刺眼。

徐璐晴,712分。

全縣第一。

我的手指往下滑,一直滑到倒數(shù)第三行才停住。

陳志遠(yuǎn),388分。

剛夠?qū)?凭。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聽見背后有人在議論。

"狀元啊,咱們縣多少年沒出過這么高的分了。"

"徐璐晴這丫頭,從小就聰明。"

"她男朋友呢?聽說倆人好著呢。"

"噓,看見沒,就在那兒站著呢。"

我轉(zhuǎn)身離開,耳朵嗡嗡作響。

太陽曬得頭頂發(fā)燙,腳下的柏油路軟得能陷進(jìn)去。

我不知道往哪走,就順著河堤一直往前。

小河邊的柳樹垂下枝條,蟬鳴刺耳。

我在老地方坐下,那塊大青石被曬得燙手。

這里是我和徐璐晴約好見面的地方,從初三開始,只要有事就會在這里碰頭。

"志遠(yuǎn)!"

徐璐晴跑過來,手里攥著一張紅色的紙。



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額頭上全是汗,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看!"

她把錄取通知書舉到我面前。

"清華!我真的考上了!"

我接過來,手指在"清華大學(xué)"四個字上停留了很久。

紙張嶄新,邊角筆直,上面印著的;障袷窃诔靶ξ摇

"恭喜。"

我說。

"你呢?"

徐璐晴坐到我旁邊。

"多少分?"

我不說話,把煙摁滅。

"給我看看你的通知書。"

她說。

"還沒寄來。"

我撒謊。

?频耐ㄖ獣缇偷搅耍晃胰诖驳紫,連拆都沒拆。

什么工程技術(shù)學(xué)院,什么機(jī)電專業(yè),那些陌生的名詞像是在提醒我,我和她已經(jīng)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那應(yīng)該快了。"

徐璐晴笑著說。

"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北京,我查過了,你們學(xué)校離清華也不遠(yuǎn)。"

我看著她,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

她還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連本科都沒考上,不知道我的分?jǐn)?shù)和她差了三百多分,

不知道我們之間隔著一道沒法跨越的鴻溝。

"璐晴。"

我開口。

"嗯?"

"我可能不去北京。"

她愣住。

"為什么?"

"家里需要我。"

我低著頭說。

"我爸身體不好,店里缺人手。"

這不全是謊話。我爸的雜貨店確實經(jīng)營困難,我媽一天到晚愁眉苦臉。

可更重要的原因我說不出口,我不想讓她知道,

她的男朋友是個連本科都考不上的廢物。

"那我不去了。"

徐璐晴突然說。

"什么?"

"我不去清華了。"

她攥緊錄取通知書。

"我跟你一起留在這兒。"

我猛地抬頭看她,她眼眶紅了,淚水在眼睛里打轉(zhuǎn)。

"反正哪里都能念書。"

她說。

"只要咱們在一起。"

那一刻,我的心被撕成兩半。

一半在瘋狂叫囂:答應(yīng)她,讓她留下來,你需要她。

另一半在拼命吶喊:不能,你不能毀了她的前途,她是712分,她應(yīng)該去清華。

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你得去北京。"

"可是志遠(yuǎn)……"

"聽話。"

我站起來,不敢看她的眼睛。

"這是你的機(jī)會,不能浪費(fèi)。"

那天下午,我陪她回家收拾行李。

她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一邊收拾一邊念叨著清華多好,將來前途多光明。

我坐在客廳里,看著墻上掛的獎狀,從小學(xué)到高中,密密麻麻貼了一整面墻。

每一張獎狀都在提醒我,我配不上她。

晚上回到家,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其浫⊥ㄖ獣鴱拇驳紫卤晃曳鰜恚叶⒅菐讉字,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

不夠。

太不夠了。

我打開抽屜,拿出信紙。

筆尖落下的那一刻,淚水掉在紙上暈開一片水漬。

"璐晴,對不起。我配不上你的未來。

從今天開始,我們分手吧。

不要找我,不要等我。

你要去北京,去看更大的世界,去成為你應(yīng)該成為的人。

而我只會拖累你。

這輩子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yùn)。

可幸運(yùn)到此為止了。

對不起。志遠(yuǎn)。"

我把信裝進(jìn)信封,趁著夜色塞進(jìn)她家門縫。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跑,跑得喘不過氣,跑得眼淚直流。

我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

我只知道,我愛她,所以必須放手。

三天后,我提著一個舊行李袋離開了家。

我沒告訴任何人要去哪里,只給我媽留了張紙條:

我去外地打工,別找我。

專科錄取通知書被我撕成碎片,連同那些課本、試卷、和她的合影照片,全部塞進(jìn)垃圾袋扔在門口。

唯一留下的,是一張照片。

那是高一軍訓(xùn)時,她穿著迷彩服對著鏡頭笑。

我把照片塞進(jìn)錢包最里層,然后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廣州。

這個城市在1999年的夏天炙熱得像個火爐。

我在火車站廣場站了半個小時,看著人潮涌動,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行李袋里只有兩件換洗衣服,一雙球鞋,還有身上僅剩的三百塊錢。

我找到一個建筑工地,包工頭看了我一眼。

"多大?"

"十九。"

"有力氣嗎?"

"有。"

"行,一天八十,包吃不包住。"

我在工地上搬了三個月磚頭。

每天早上五點(diǎn)起床,晚上九點(diǎn)收工,手掌磨出一層又一層的水泡。

晚上我睡在橋洞下面,和幾個同樣打工的人擠在一起。

蚊子很多,水泥地很硬,夜里冷得發(fā)抖。

可我不后悔。

我每天都在想,她應(yīng)該到北京了吧。

她應(yīng)該在清華的校園里上課吧。

她應(yīng)該認(rèn)識了很多優(yōu)秀的人,應(yīng)該在更廣闊的天地里發(fā)光。

而我在這里搬磚,就是對的。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工地上的活兒很重,我從120斤瘦到100斤。

指甲縫里永遠(yuǎn)洗不掉的灰色像刻進(jìn)生命的烙印,手上的老繭厚得能劃破塑料袋。

包工頭有時候會多給我派活兒。

"小陳,你比別人賣力。"

"好好干,將來跟著我,不會餓死。"

我點(diǎn)頭,繼續(xù)往肩上扛水泥袋。

五十斤一袋,我一次能扛兩袋。

脊背被壓得酸痛,可我咬牙挺著。

每多干一點(diǎn)活,就能多掙一點(diǎn)錢。

那年冬天,我攢夠了房租錢,在城中村租了個隔間。

六平米,沒有窗戶,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小桌子。

可對我來說,這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jìn)步。

至少不用睡在橋洞里,至少能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春節(jié)前夕,工地結(jié)算工錢。

包工頭突然消失了,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我和十幾個工人在工地門口蹲了三天,最后等來的是一張封條和警察。

"被騙了。"

"這個包工頭跑了好幾個工地,你們報案吧。"

我的工錢沒拿到,房租也交不起,被房東趕了出來。

那天晚上下著雨,我拎著行李袋在街上走,不知道該去哪里。

最后我找到一棟爛尾樓,鉆進(jìn)去躲雨。

樓里黑漆漆的,到處是垃圾和碎玻璃。

我找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坐下,靠著冰冷的水泥墻,把濕透的外套脫下來。

我發(fā)燒了。

頭暈?zāi)垦,渾身發(fā)燙。

我蜷縮在角落里,聽著外面的雨聲,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開始做夢。

夢里徐璐晴穿著學(xué)士服,站在一片湖邊笑。

湖水碧綠,柳樹成蔭,她身后是古典的建筑。

"志遠(yuǎn)。"

她叫我。

"你快來。"

我想過去,可腳像灌了鉛一樣沉。

我低頭看自己,渾身是泥,手上是血。

"我過不去。"

我說。

"你太干凈了,我會弄臟你。"

她搖頭,繼續(xù)笑。

"沒關(guān)系,我等你。"

我在夢里哭醒了。

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亮了。

雨停了,陽光從破碎的窗戶照進(jìn)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掙扎著坐起來,摸到行李袋里有本書。

那是我高三時買的英語詞匯書,一直沒舍得扔。

我翻開第一頁,上面有徐璐晴寫的字:志遠(yuǎn)加油!

我盯著那三個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能就這么廢了。

我要爬起來,我要證明給她看,也證明給自己看,我不是廢物。

我花了三天時間找到新工作,在一個工廠當(dāng)搬運(yùn)工。

工資不高,但管吃管住。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后,我去書店買了一整套自考教材。

漢語言文學(xué)專科。

我選了這個專業(yè),因為不需要考數(shù)學(xué)。

高考數(shù)學(xué)就是我的滑鐵盧,我不想再碰那些讓我頭疼的公式。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晚上下班后就躲在宿舍里看書。

工友們打牌喝酒,我坐在床上做筆記。

他們笑我書呆子,我不辯解,繼續(xù)寫。

自考不容易。

沒有老師,沒有課堂,全靠自己啃書本。

我每天只睡五個小時,其余時間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學(xué)習(xí)。

有時候看書看到凌晨三點(diǎn),腦子里全是漿糊,可第二天還要繼續(xù)搬貨。

我用了三年時間,考完了?扑锌颇俊

拿到畢業(yè)證那天,我坐在宿舍里,盯著那張紙發(fā)呆。

不夠。

還是不夠。

我要繼續(xù)往上爬。

徐璐晴收到陳志遠(yuǎn)的分手信那天,整個人是懵的。

她站在門口,手指攥著那張皺巴巴的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個字都認(rèn)識,連起來卻像天方夜譚。

她沖到他家敲門,他媽說他一晚上沒回來。

她等到天亮,還是沒等到人。

"璐晴,火車要開了。"

她媽在旁邊催。

"走吧,別等了。"

她被媽媽拉上出租車,一路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到了火車站,她沖進(jìn)候車室,一排一排地找,找遍了每個角落也沒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不來了。"

她對媽媽說。

"他真的不要我了。"

她媽抱著她,輕輕拍她的背。

"傻孩子,可能是有急事耽擱了。"

檢票開始了。

徐璐晴拖著行李箱,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檢票口。

她多希望他能突然出現(xiàn),跟她說這是個玩笑,說他會陪她去北京。

可直到火車開動,她也沒等到那個人。

她趴在窗邊,看著站臺越來越遠(yuǎn),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北京很大,大得讓人迷失。

徐璐晴站在清華西門,看著川流不息的自行車,突然覺得很孤獨(dú)。

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說著陌生的口音,連建筑都高大得讓人窒息。

她給家里打電話,問陳志遠(yuǎn)有沒有來找過她。

"沒有。"

她媽說。

"聽說他也走了,去外地打工了。"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市場聲音,徐璐晴握著話筒,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真的走了。

連個再見都不說,就這么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大一上學(xué)期,她整個人渾渾噩噩。

上課走神,考試勉強(qiáng)及格,輔導(dǎo)員找她談話。

"徐璐晴,你是高分進(jìn)來的,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對不起。"

她低著頭說。

"我會努力的。"

她開始強(qiáng)迫自己專注學(xué)習(xí)。

每天早上六點(diǎn)去圖書館占座,晚上十點(diǎn)才回宿舍。

她把自己埋進(jìn)書本里,不讓自己有時間去想他。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會偷偷拿出那封信。

"我配不上你的未來。"

她一遍遍念這句話,心被扎得千瘡百孔。

什么叫配不上?

她不明白。

她從來沒有因為分?jǐn)?shù)看輕過他,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僅此而已。

大一下學(xué)期,家里出了事。

父親查出肝癌晚期。

徐璐晴請假回家,看見父親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頭。

她媽紅著眼睛,拉著她的手。

"璐晴,家里沒錢了。"

她說。

"醫(yī)藥費(fèi)都是借的,你學(xué)費(fèi)……"

"我知道了。"

徐璐晴打斷她。

"我會想辦法。"



她回到學(xué)校,找到輔導(dǎo)員申請貧困補(bǔ)助。

輔導(dǎo)員幫她聯(lián)系了學(xué)院的助學(xué)基金,一位教授單獨(dú)約她談話。

"家里什么情況?"

教授問。

她把情況如實說了,教授點(diǎn)點(diǎn)頭。

"學(xué)校會幫你的,好好讀書。"

父親在大二寒假去世。

徐璐晴跪在病床前,看著父親閉上眼睛,覺得天塌了一半。

喪事辦完,家里欠了十幾萬的債。

她媽整夜整夜地哭,她坐在父親的遺物旁邊,突然很想陳志遠(yuǎn)。

如果他在就好了。

她可以靠在他肩膀上哭,可以讓他抱著她說沒關(guān)系。

可他不在,他早就走了,留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她擦干眼淚,回到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

大四那年,她拿到了普林斯頓大學(xué)的全額獎學(xué)金。

導(dǎo)師興奮地告訴她,這是中國學(xué)生很難得的機(jī)會。

"好好準(zhǔn)備,明年九月去美國。"

導(dǎo)師說。

"那邊的學(xué)術(shù)環(huán)境更好。"

她開始準(zhǔn)備簽證材料,查資料,練口語。

可每次看到那張錄取通知書,她心里就一陣空落落的。

出國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離家更遠(yuǎn),意味著很多年回不來,意味著徹底和過去告別。

簽證前一天晚上,她做了個夢。

夢里父親坐在老宅的院子里,對她招手。

"璐晴,回來。"

他說。

"別走那么遠(yuǎn)。"

她在夢里哭著跑過去,可怎么也跑不到父親身邊。

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

她坐在床上,盯著桌上的錄取通知書,突然站起來。

她拿起那張紙,撕成碎片。

然后給簽證中心打電話,說她不去了。

導(dǎo)師打來無數(shù)個電話,她都沒接。

同學(xué)們覺得她瘋了,放棄普林斯頓回老家?

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jī)會。

可她已經(jīng)決定了。

清明節(jié),她把撕碎的錄取通知書燒在父親墳前。

"爸,我不走了。"

她說。

"我要留在你身邊。"

2015年春天,我通過公務(wù)員考試,進(jìn)入老家縣建設(shè)局。

那一天我穿著新買的西裝,站在辦公樓門口,心跳得很快。

三十五歲,我終于從一個工地搬運(yùn)工,變成了一個有編制的公務(wù)員。

這條路我走了十六年。

十六年里,我從專科讀到本科,又從本科考到研究生。

函授、自考、成人教育,只要能拿學(xué)歷的途徑我都試過。

那些證書摞起來有半人高,每一張都是熬夜換來的。

我記得在工地上看書的日子。

白天搬磚,晚上就著昏暗的燈光啃教材。

工友們打牌的聲音很吵,我就塞上耳塞繼續(xù)寫。

手上全是老繭,握筆的姿勢都變形了,可我不停。

我記得考研那年。

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去圖書館自習(xí)到閉館。

冬天的廣州也會冷,圖書館暖氣不足,我穿著軍大衣坐在角落里,哈著氣暖手。

那些年我沒談過戀愛。

工友們給我介紹對象,我都拒絕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重蹈覆轍,怕又一次因為配不上而失去。

我要先讓自己變得足夠好。

進(jìn)入建設(shè)局后,我拼命干活。

別人不愿意接的項目我接,別人不愿意跑的工地我跑。

領(lǐng)導(dǎo)布置的任務(wù),我永遠(yuǎn)提前完成。

同事們說我是工作狂。

"老陳,你這么拼干什么?"

"多干點(diǎn)總沒錯。"

我說。

有人在背后議論,說我是想往上爬。

我不辯解,繼續(xù)埋頭工作。

我確實想往上爬,不是為了權(quán)力,是為了證明自己。

那年中秋節(jié),單位組織聚餐。

酒過三巡,有人開始聊起當(dāng)年的高考狀元。

"你們還記得嗎?"

一個老同事說。

"九九年那個徐璐晴,全縣第一。"

我握著酒杯的手頓住。

"記得。"

另一個人說。

"七百多分,去了清華。"

"可惜了。"

老同事?lián)u頭。

"聽說后來沒出國,回老家了。在省城混得不咋樣。"

我的心猛地一緊。

"什么意思?"

"具體不清楚。"

老同事說。

"就聽說放棄了很好的機(jī)會,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坐不住了,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

她回來了?

她沒出國?

她現(xiàn)在在哪里?

我想給自己一耳光。

都過去十六年了,我有什么資格關(guān)心她?

我不辭而別,斷得干干凈凈,現(xiàn)在想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同事把我扶回宿舍,我躺在床上,腦子里全是徐璐晴的樣子。

十七歲的她,穿白裙子坐在河邊讀書。

十八歲的她,拿著錄取通知書笑得眼睛彎彎。

還有她哭著站在檢票口的樣子。

那個畫面我想象過無數(shù)次。

她一定很難過吧,一定恨透我了吧,一定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吧。

也好。

不見最好。

我翻身坐起來,從錢包里翻出那張照片。

十七歲的徐璐晴穿著迷彩服,對著鏡頭笑。

照片已經(jīng)發(fā)黃,邊角磨損得厲害,可她的笑容還是那么清晰。

我把它放回錢包,關(guān)上燈躺下。

窗外有蟲鳴,月光灑進(jìn)來,照在空蕩蕩的房間里。

我突然覺得很累。

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趕,追趕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biāo)。

我拿到了學(xué)歷,拿到了工作,可我還是覺得不夠。

因為最初的起點(diǎn),就差了太多。

那個712分和388分的差距,不是幾張證書能彌補(bǔ)的。

我閉上眼睛,強(qiáng)迫自己睡覺。

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可我不敢停下來。

一停下來,就會想起她。

一想起她,就會想起那個夏天,那個我親手毀掉的愛情。

2022年3月,我升任副局長。

消息公布那天,辦公室里來了很多人祝賀。

我握著一雙雙伸過來的手,臉上掛著笑,心里卻很平靜。

四十二歲,副局長。

這是很多人羨慕的位置,可我不覺得有多興奮。

只是松了口氣,終于爬到這里了,終于可以證明我不是當(dāng)年那個388分的廢物了。

"陳局,舊城改造項目的方案出來了。"

秘書把文件夾放在我桌上。

"需要您過目簽字。"

我翻開文件,里面是詳細(xì)的拆遷計劃。

老城區(qū)要改造成商業(yè)綜合體,涉及兩百多戶居民。

每一戶都有詳細(xì)的檔案,包括房屋面積、家庭情況、補(bǔ)償方案。

我一頁頁往下翻。

突然,手停住了。

徐璐晴。

三個字像三根針,扎進(jìn)我的眼睛。

"這個住戶什么情況?"

我指著那個名字問秘書。



"哦,這家比較特殊。"

秘書翻開資料。

"單身女性,名下只有一棟老宅,現(xiàn)在改成了學(xué)校。

她說要等弟弟從國外回來才能簽字,已經(jīng)拖了三個月了。"

我盯著資料上的地址。

河堤路12號。

那是她家。

我記得那棟房子,青磚灰瓦,門口有棵老槐樹。

我去過無數(shù)次,在院子里陪她做作業(yè),在門口等她出來。

"她辦的什么學(xué)校?"

"好像是特殊教育。"

秘書不太確定。

"具體情況我們也沒深入了解,因為一直聯(lián)系不上業(yè)主本人。"

特殊教育?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暫緩處理這一戶。"

我說。

"陳局,可是工期……"

"我說暫緩。"

我打斷秘書。

"其他的按計劃推進(jìn),這一戶單獨(dú)處理。"

秘書愣了一下,點(diǎn)頭退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簽字筆握在手里,筆尖懸在那三個字上方。

墨水慢慢洇開,在紙上暈出一團(tuán)黑色。

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里,我刻意打聽過她的消息,也刻意回避一切可能遇見她的場合。

我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結(jié)婚了沒有,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我。

現(xiàn)在她的名字出現(xiàn)在我的文件里。

命運(yùn)真會開玩笑。

那天下午我推掉了所有會議,開車去了河堤路。

老城區(qū)的街道很窄,兩邊都是老房子。

我把車停在路口,步行走進(jìn)去。

記憶中的街道變了模樣,很多房子都貼了拆字,街上冷冷清清的。

我找到12號。

房子還在,只是比記憶中破舊了很多。

墻皮剝落,屋頂?shù)耐咂绷藥讐K。

可院子里很干凈,門口掛著個牌子:星光特殊教育學(xué)校。

我站在門口,聽見里面?zhèn)鱽砗⒆拥穆曇簟?/strong>

不是正常的說笑,而是含糊不清的音節(jié),還有老師耐心的引導(dǎo)。

"小舟,再來一次。"

"啊……啊……"

"對,很好。"

那個老師的聲音有點(diǎn)啞,可很溫柔。

我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推開。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放下手,轉(zhuǎn)身離開。

走到路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那棟房子靜靜矗立在夕陽里,門口的老槐樹還在,只是樹干更粗了。

我想起十七歲的夏天。

我在那棵樹下等她放學(xué),她背著書包跑出來,臉上帶著笑。

我們并肩走在河堤上,她給我講題,我聽得云里霧里,可就是喜歡看她認(rèn)真的樣子。

那時候我們以為,未來還很長。

長到可以一起走完一輩子。

可誰能想到,那個夏天之后,就再也沒有后來了。

我開車離開,經(jīng)過小河邊的時候停了一下。

柳樹還在,河水還在,可坐在大青石上的少年少女不在了。

我坐在車?yán)?點(diǎn)了根煙。

煙霧繚繞中,我看見年輕的自己。

那個因為自卑而放手的少年,那個以為分手就是成全的傻瓜。

可時光回不去,錯過的人找不回來。

2022年12月5日,初冬的清晨很冷。

我穿著羽絨服站在火車站廣場,手里拿著檢查表。

最近疫情反復(fù),上級要求各單位輪流到車站督查防疫措施落實情況。

今天輪到我們局。

"陳局,這邊請。"

車站工作人員引著我去出站口檢查。

我跟著他走,一邊觀察防疫崗的設(shè)置。

測溫設(shè)備、健康碼查驗、行程卡登記,流程都很規(guī)范。

我在表格上打勾,準(zhǔn)備去下一個檢查點(diǎn)。

廣播突然響起。

"從北京開來的K字頭列車即將到站,請接站旅客做好準(zhǔn)備。"

我的腳步頓住。

K字頭,北京。

這趟車我太熟悉了。

二十三年前,徐璐晴就是坐這趟車離開的。

二十三年后,這趟車還在跑,每天準(zhǔn)點(diǎn)到站。

我下意識走向出站口。

人群開始涌出來,拖著行李,打著電話,匆匆忙忙。

我站在一旁,目光掃過每一張陌生的臉。

然后,我看見她了。

心臟驟停。

那一刻,世界安靜了。

周圍的嘈雜聲全部消失,我只看見那個推著輪椅的女人。

她穿著黑色羽絨服,頭發(fā)扎成馬尾,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可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她。

徐璐晴。

她瘦得驚人,羽絨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

最讓我震驚的是,她的左袖空空蕩蕩,在身側(cè)隨著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

左臂沒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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