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張隊,”年輕的警員小王放下手中發(fā)黃的卷宗,聲音干澀,“就為了一碗剩飯,您盯了十年?!?/strong>
張啟明捻滅了煙頭,看著窗外林立的高樓。
“那不是剩飯,”他聲音沙啞,“那是陳大娘的‘催命符’?!?/strong>
“可......可他是‘周大善人’啊!全城聞名的......”
“哼,”張啟明打斷他,“十年前,他還沒這么‘善’。走,去會會他?!?/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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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陳大娘,今兒個的青菜便宜,剛摘的,您來點?”菜市場的李老三隔著攤子喊。
陳蘭英六十有八,頭發(fā)花白,但精神頭十足。她拎著個布袋,走上前,捏了捏青菜葉子。
“便宜?你這小李,刀磨得快得很。昨天三塊,今天就三塊五?”她嗓門不大,但中氣足,“我老婆子還沒老糊涂?!?/p>
李老三嘿嘿一笑:“哎喲,大娘,這不是看您來了高興嘛。行行行,給您算三塊,您拿好!”
陳蘭英沒再說話,利索地付了錢,轉(zhuǎn)身往家走。她就住在這片老城區(qū),叫“廣安里”。這里是市中心最后一片青磚小院,她住的,是她過世老伴徐師傅留下的祖產(chǎn)。
鄰居王大媽端著搪瓷盆出來倒水,看見她,壓低了聲音:“蘭英,又去買菜啦?聽說你家徐剛又來了?”
陳蘭英腳步?jīng)]停,只“嗯”了一聲。
王大媽追了兩步:“你可想好了,那周老板……哦不,現(xiàn)在是周會長了,他給的條件多好啊。咱這片,就剩你這‘釘子戶’了。”
陳蘭英猛地站住,回頭看著王大媽:“什么叫釘子戶?這是我的家!老徐走的時候說了,這房子是根,不能賣!”
“哎,我多嘴,我多嘴!”王大媽趕緊擺手。
陳蘭英氣哼哼地推開自家小院的木門。
院子不大,但打理得井井有條。角落里種著幾盆月季,開得正艷。她剛把菜籃放下,里屋的門簾一挑,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臉上堆著笑,但那笑意不達眼底。
是她的兒媳婦,劉麗娟。
“媽,您回來啦?我跟徐剛等您半天了?!?/p>
“等我干什么?”陳蘭英一邊擇菜,一邊往廚房走。
劉麗娟跟了進去,廚房很小,轉(zhuǎn)個身都難?!皨專?,小軍上學(xué)那事……我們尋思著,還是得換個學(xué)區(qū)房?,F(xiàn)在周會長那邊給的條件又加了,不僅給一套電梯房,還額外補三十萬……?!?/p>
“別說了?!标愄m英打斷她,把擇好的菜扔進水盆里,“我說了,不搬?!?/p>
“媽!”劉麗娟的聲音尖利了一點,“您到底圖什么???守著這破院子!徐剛工作都快保不住了!您就不能為我們想想?”
“我為你們想?你們誰為我想過?”陳蘭英也來了火,“這房子是你們的?這是老徐留給我的!你們就是看上那點錢!我死了,這房子也是你們的,急什么?”
這話一出,廚房里的空氣都凝固了。
一個穿著夾克衫的男人從里屋蹭了出來,是陳蘭英的兒子徐剛。他看上去很疲憊,眼窩深陷。
“媽,麗娟她也是好意……”徐剛小聲說。
“好意?我看她就是想把我這把老骨頭早點賣了換錢!”
“媽!您怎么能這么說!”劉麗娟氣得眼圈都紅了。
“我說錯了?”陳蘭英冷笑,“你們兩口子,一個月來我這八趟,七趟是說房子的事。徐剛,你是我兒子,我問你,你爸臨走時,你怎么答應(yīng)他的?”
徐剛低著頭,搓著手,半天憋出一句:“爸是爸,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媽,時代變了?!?/p>
“是啊,時代變了,”陳蘭英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子涼意,“心也變了。”
她不再看他們,自顧自地開始洗菜。劉麗娟氣得一跺腳,拉著徐剛:“走!跟她沒法說!我看她是老糊涂了!”
徐剛被拽著,回頭看了他媽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話,被拉走了。
木門“哐當(dāng)”一聲被帶上。
陳蘭英的肩膀垮了一下。她站在水池邊,聽著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站了很久。
晚上,王大媽又來串門。
“又吵架了?我都聽見了?!?/p>
陳蘭英沒作聲,端了碗綠豆湯給她。
“蘭英啊,不是我說你,”王大媽喝了口湯,“這周會長,真不賴。他上個月,還給咱們社區(qū)捐了十臺輪椅,給老張家那個上不起學(xué)的丫頭捐了學(xué)費。他都說了,尊重您的選擇,但他也是為了大家好,老鄰居們都盼著改善生活呢?!?/p>
“他是好人,”陳蘭英淡淡地說,“他周文德是‘大善人’??伤偕?,也不能搶我的家?!?/p>
王大媽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p>
02.
日子似乎又恢復(fù)了平靜。但陳蘭英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院門上的老式銅鎖,被人用什么東西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但鎖沒壞。
她以為是小孩子淘氣,沒在意。
過了兩天,她常喂的野貓“小花”,突然不見了。那只貓很通人性,每天飯點準(zhǔn)時在墻頭等她。可現(xiàn)在,三天了,陳蘭英喊破了嗓子,也不見“小花”的影子。
她心里有點發(fā)毛,去找了社區(qū)的王主任。
王主任是個和稀泥的:“哎呀陳大娘,老城區(qū)了,幾個小毛賊,或者野貓跑丟了,太正常了。您別多心?!?/p>
就在陳蘭英疑神疑鬼的時候,“大善人”周文德,親自登門了。
他四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文質(zhì)彬彬,一點不像個“老板”,倒像個大學(xué)教授。
“陳大娘,打擾您了。”他提著一袋米和一桶油,笑瞇瞇地站在門口。
陳蘭英沒讓他進院子?!爸軙L有事?”
周文德也不尷尬,把東西放在門檻上:“大娘,我今天來,不是談房子的。我聽說您一個人住,徐剛又忙。我給您找了個保姆,手腳麻利,信得過。”
他側(cè)過身,身后站著一個看上去很本分的農(nóng)村婦女,四十歲上下,皮膚黝黑。
“她叫秦嫂,我一個遠房親戚?!敝芪牡抡f,“讓她來幫您做做飯,打掃打掃。錢我來出,就當(dāng)是……替徐剛盡盡孝,也替社區(qū),照顧好您這位老鄰居?!?/p>
陳蘭英愣住了。她想拒絕,可看著周文德那張誠懇的臉,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她確實也感到力不從心了。
“那……多不好意思。”
“您千萬別客氣!”周文德大喜過望,“秦嫂,快,叫大娘?!?/p>
“大娘好?!鼻厣┑椭^,聲音很小。
秦嫂就這么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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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很麻利,把小院打掃得干干凈凈,飯菜也做得可口。陳蘭英緊繃了幾天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些。
可沒過幾天,陳蘭英又覺得不對勁了。
這個秦嫂,話不多,但眼睛總喜歡四處瞟。
有一次,陳蘭英午睡醒來,發(fā)現(xiàn)秦嫂不在廚房,也不在院子。她推開自己的房門,看見秦嫂正站在她的梳妝臺前,似乎想拉那個上了鎖的抽屜。
“你干什么?”陳蘭英喝道。
秦嫂嚇了一跳,趕緊縮回手:“沒……大娘,我……我看這有灰,想擦擦。”
陳蘭英走過去,指著抽屜:“這里面是老徐的遺物,不用你擦。”
那個抽屜里,放著房契和她所有的積蓄。
秦嫂“哦哦”了兩聲,低著頭趕緊出去了。
陳蘭英的心又提了起來。
更讓她不安的是,秦嫂總喜歡在背地里打電話。聲音壓得極低,躲在院子角落里。陳蘭英豎著耳朵,也只能隱約聽到“……不肯”、“……很犟”、“……知道了”幾個詞。
危機感越來越重。
這天,兒媳婦劉麗娟又來了,這次,她是哭著來的。
“媽!您救救徐剛吧!”劉麗娟一進門就跪下了。
陳蘭英嚇了一跳:“你這是干什么?快起來!出什么事了?”
“徐剛……他……他做生意被人騙了!”劉麗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外面借了高利貸,二十萬!今天再不還錢,那伙人說……說要打斷他的腿啊!”
陳蘭英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
“二十萬?他哪來那么大膽子?”
“媽!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劉麗娟抱著她的腿,“您快拿錢救他?。 ?/p>
“我哪有錢?”陳蘭英心都涼了,“我那點養(yǎng)老錢,加起來也就五六萬……”
“房子!”劉麗娟猛地抬起頭,眼睛里閃著一種異樣的光,“媽!您簽字!周會長……周會長他私下跟我說了,只要您肯簽字,他馬上……馬上就借給我們二十萬周轉(zhuǎn)!等拆遷款下來再還他!”
陳蘭英如遭雷擊。
她看著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兒媳婦,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一出戲啊。”她顫抖著說。
“媽,您說什么呢?”
“我說,”陳蘭英扶著桌子,一字一句地說,“你給我滾出去。馬上?!?/p>
“媽!這是救命?。∈悄鷥鹤?!”
“滾!”陳蘭英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03.
劉麗娟被嚇跑了。
那天晚上,徐剛也來了。他沒哭,也沒跪,就站在院子里,抽了一晚上的煙。
“媽,就當(dāng)兒子求您最后一次。”他聲音沙啞,“那二十萬,是真的。麗娟她……她也是被逼急了?!?/p>
陳蘭英坐在屋里,沒開燈,像一尊雕塑。
“周文德干的,是不是?”她冷冷地問。
徐剛的身體猛地一顫,沒有回答。
“你們……”陳蘭英閉上眼,“你們走吧。我沒錢,也沒房子給你們。”
徐剛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碎,轉(zhuǎn)身沖出了院子。
那晚,寒風(fēng)呼嘯,刮得窗戶紙“嘩嘩”作響。
秦嫂說她老家有急事,下午就請假走了。
陳蘭英一個人鎖好了院門,又在門后頂上了一根木棍。她心里慌得很,把鎖著房契的抽屜又檢查了一遍。
她沒做晚飯,也吃不下。
大概夜里十一點多,她迷迷糊糊剛要睡著,忽然聽到院子里有“咯吱”一聲輕響。
是木門的聲音。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
“誰?”她喊了一聲。
外面沒有回應(yīng)。
“是徐剛嗎?你又回來干什么?”
還是沒人說話。
陳蘭英披上衣服,點亮了床頭的臺燈。她壯著膽子,走到堂屋。
她看見廚房的燈,不知什么時候,亮著。
她握緊了手里的雞毛撣子,一步步挪過去。
“秦嫂?是你回來了?”
她走到廚房門口,往里一看——
一個人影背對著她,正站在灶臺前。
陳蘭英剛要尖叫,那人回過頭來。
第二天一早,菜販子李老三像往常一樣,拉著板車路過廣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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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娘!今兒的魚新鮮!給您留了一條!”
他喊了兩嗓子,木門里沒動靜。
李老三覺得奇怪,陳大娘一向起得很早。他試著推了一下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后的木棍倒在地上。
“大娘?”李老三探頭進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
他走到堂屋,一股涼意撲面而來。
“大娘?您醒了嗎?”
他往廚房里看了一眼,整個人僵住了。
陳蘭英倒在地上,頭磕在八仙桌的桌角上,血流了一地,早已經(jīng)硬了。
而在她旁邊的桌上,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個碗。
一碗白米飯。
那米飯已經(jīng)涼透了,看上去一口沒動。
李老三“啊”地一聲尖叫,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院子。
“死人啦!陳大娘死啦!”
警察很快到了。
來的是兩個片警,一個年紀(jì)大的姓王,一個剛?cè)胄袥]兩年的,叫張啟明。
老王勘查了一圈,搖了搖頭:“唉,又一個獨居老人。高血壓,晚上起夜,一摔,人就沒了。很常見?!?/p>
徐剛和劉麗娟也趕來了,劉麗娟撲在尸體上哭得撕心裂肺:“媽!媽!您怎么就這么走了!都是我們不孝啊!”
徐剛則愣愣地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臉色慘白。
法醫(yī)初步檢查后,也傾向于是意外。
“死者頭部有撞擊傷,但致命的,很可能是突發(fā)性心梗或腦溢血,導(dǎo)致她摔倒。具體等解剖報告吧。”
老王正要收隊,張啟明卻拉住了他。
“王哥,有點不對勁。”
“怎么了?”
張啟明指著桌上那碗飯:“這碗飯……太奇怪了。”
“怪什么?”老王不以為然,“老人家晚上餓了,隨便吃一口唄?!?/p>
“不,”張啟明搖頭,“法醫(yī)說死者胃里是空的,她根本沒吃。而且,您看,這碗飯,只有飯,沒有菜。一個平時那么節(jié)儉的老人,大半夜,特意煮一碗飯,然后一口不吃,就突發(fā)心梗了?”
“那你想說什么?”
“我不知道?!睆垎⒚靼欀迹拔揖褪怯X得,這碗飯……像是在等誰來吃?;蛘撸钦l做給她吃的。”
就在這時,周文德也趕到了。
他一進院子,就紅了眼眶,痛心疾首:“唉!陳大娘!我來晚了!”
他緊緊握住徐剛的手:“徐剛,節(jié)哀。大娘的后事,我包了!你那二十萬的債,你也別愁,我來想辦法!我們……我們絕不能讓好人走了還受委屈!”
周圍的鄰居們都感動了。
“周會長真是大善人啊!”
“是啊,陳大娘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p>
在這一片“善意”的嘈雜中,法醫(yī)的最終報告出來了:死于突發(fā)性心肌梗死,誘發(fā)摔倒,頭部撞擊為輔助死因。
一切,都指向了“意外”。
04.
陳蘭英的葬禮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周文德包辦了一切,他甚至親自去選了墓地。在葬禮上,他發(fā)表了感人至深的悼詞,追憶了陳蘭英的“勤勞樸實”,并呼吁社會“多關(guān)愛獨居老人”。
徐剛和劉麗娟全程低著頭,沉默地接受著眾人的安慰。
葬禮剛過一個星期,徐剛就簽了拆遷協(xié)議。
周文德給的條件極其優(yōu)厚,不僅那二十萬的“借款”一筆勾銷,還額外給了他們一套三室兩廳的現(xiàn)房。
挖掘機的轟鳴聲很快響起。
廣安里最后的那座青磚小院,連同陳蘭英倒下的那張八仙桌,都在三天之內(nèi),化為了一片瓦礫。
一切都結(jié)束得太快了。
市局里,張啟明卻還在看那份卷宗。
老王端著茶杯走過來:“小張,還沒放下呢?都結(jié)案了,意外?!?/p>
“王哥,我不信。”張啟明指著照片里的那碗飯,“這絕對不是意外?!?/p>
“法醫(yī)報告都簽了,你還不信?”
“法醫(yī)說的是心梗,可沒說心梗是怎么來的?!睆垎⒚髡酒饋?,“她出事前,剛和兒媳婦大吵一架,還背上了二十萬的巨債。她是被‘氣’死的,還是被‘嚇’死的?”
“小張!”老王嚴肅起來,“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是說她兒子兒媳……那更不可能,他們沒得到保險金,反而因為老太太沒簽字,房子差點拿不到手?!?/p>
“那周文德呢?”張啟明反問,“現(xiàn)在,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拿到了地,還落了個‘大善人’的好名聲?!?/p>
“你瘋了!”老王壓低聲音,“周會長是市里表彰過的企業(yè)家!你敢懷疑他?”
“我誰都敢懷疑?!睆垎⒚髂闷鹜馓祝拔胰ヌ藙趧?wù)市場?!?/p>
“你干嘛去?”
“找那個保姆!秦嫂!”張啟明說,“她是當(dāng)晚唯一失蹤的環(huán)節(jié)。她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那天下午‘老家有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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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天的尋找毫無結(jié)果。
周文德提供的那個“遠房親戚”的身份信息,是假的。勞務(wù)市場,查無此人。
這個叫“秦嫂”的女人,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張啟明又去了拆遷現(xiàn)場。
那里已經(jīng)是一片平地,工人們正在打地基,周文德的“社區(qū)文化中心”項目正式啟動了。
他找到了之前的菜販子李老三。
李老三還在那條街上擺攤,看到張啟明,嘆了口氣:“張警官啊。唉,陳大娘……死得蹊蹺啊?!?/p>
張啟明眼睛一亮:“哦?怎么說?”
李老三往四周看了看,小聲說:“出事前兩天,就是那個保姆剛來的那天。我傍晚收攤,路過她家后院墻。我看見……那個保姆,鬼鬼祟祟地在院子角落里……就是那棵老槐樹下,好像在埋什么東西。”
“埋東西?”張啟明的心猛地一跳。
“是啊。我當(dāng)時還以為她學(xué)陳大娘喂野貓,埋點吃剩的魚骨頭什么的,就沒在意……”
張啟明轉(zhuǎn)身就往回跑。
他沖回局里,申請“搜查令”,要求去施工現(xiàn)場挖開地面。
老王一把攔住了他。
“小張,你冷靜點!案子結(jié)了!就憑一個賣菜的‘好像’看見了?你拿什么去申請?挖周會長的地?人家那是慈善項目!市里都看著呢!”
“可是……我懷疑有物證!”
“物證?!”老王把卷宗摔在他面前,“報告上寫著‘心?!∧惴且[得人盡皆知,說我們警察辦案不力,非要把‘意外’說成‘謀殺’嗎?這個責(zé)任,你負得起嗎?!”
張啟明僵在原地,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他知道,老王說的是對的。在程序上,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挖那塊地。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片土地,在幾天之內(nèi),被灌注了厚厚的水泥。
05.
十年后。
廣安里,早已不復(fù)存在。
這里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當(dāng)年周文德建的那個“社區(qū)文化中心”也略顯陳舊,在一場新的城市規(guī)劃中,它將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地鐵三號線的換乘站。
市局,刑偵支隊,隊長辦公室。
張啟明正看著窗外。他已經(jīng)不再是十年前那個愣頭青,眼角的皺紋里藏著的全是故事。
桌上,那張十年前的卷宗照片——那碗孤零零的剩飯,依然壓在他的玻璃板下。
十年來,周文德的生意越做越大,名下的“文德慈善基金會”成了本市的一張名片。他成了名副其實的“周大善人”。
十年來,徐剛和劉麗娟早就搬進了新房,據(jù)說劉麗娟還開了一家服裝店,日子過得不錯。
只有張啟明,還守著那碗飯。
電話響了。
是隊里的新人小王。
“張隊!張隊!您快來!……廣安路地鐵站工地……挖……挖出東西了!”小王的聲音在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