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來不是成為最好的人，就是成為最壞的人。”
一九六一年，北師大女附中的校園里，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藍制服的少女，冷冷地對陶斯亮說了這么一句話。
陶斯亮當時就愣住了，她沒法理解，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心里怎么裝著這么沉重的兩個極端？
三十一年后，當兩人再次在北京街頭相遇，陶斯亮看著眼前那個拎著菜籃子、一臉慈祥的大媽，忍不住笑了，她告訴這位老同學，當年的那個預(yù)言，徹底翻車了。

01

這事兒吧，得從一張老照片說起。
哪怕你不是歷史發(fā)燒友，估計也在網(wǎng)上見過那張著名的“紅色公主”合影：李訥、林豆豆、聶力、陶斯亮。照片里，陶斯亮穿著小花裙子，笑得沒心沒肺，一看就是被陶鑄夫婦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掌上明珠”。
再看旁邊的李訥，好家伙，一身肥大的藍制服，扣子扣得嚴嚴實實，剪個齊耳短發(fā)，臉上一點笑模樣都沒有。你要是不說，誰能信這是毛主席最疼愛的小女兒？
那會兒的李訥，心氣兒高得嚇人。
那時候，陶斯亮經(jīng)常去中南海找李訥玩。有一次在北戴河，毛主席看見陶斯亮穿得漂漂亮亮的，轉(zhuǎn)頭就數(shù)落李訥，讓她看看亮亮，穿得多好看，怎么不學學人家，也穿點花衣服？
你猜李訥怎么著？她脖子一梗，理都不理，依舊我行我素。
在她那個年紀的李訥看來，穿花衣服是“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她要追求的是精神上的純粹。她給自己設(shè)定的人生劇本，要么是流芳百世的圣人，要么是遺臭萬年的惡人，反正絕不能是平庸的普通人。
這種心氣兒，要是放在武俠小說里，那就是練絕世武功的好苗子?？煞旁诂F(xiàn)實里，這往往是悲劇的開始。
那個年代的孩子，特別是像她這樣的家庭出身，肩膀上扛著的東西，比咱們想象的要重得多。
她覺得父親是偉人，自己就不能是凡人。這種邏輯在當時看起來挺熱血，可真要落到柴米油鹽的日子里，那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陶斯亮那時候年紀也小，看不懂李訥眼神里的那股子倔強。她只覺得這個姐姐怪怪的，明明可以過得很舒服，非要像苦行僧一樣折騰自己。
誰也沒想到，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姑娘，在幾十年后，命運會給她們開這么大一個玩笑。

02

一九七零年，這個心氣兒極高的姑娘，迎來了人生的第一場“硬仗”。
為了鍛煉她，上面把她送到了江西進賢縣的“五七干?！薄＿@一去，不僅是身體上的勞其筋骨，更是精神上的扒層皮。
也就是在那兒，李訥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決定：她要結(jié)婚，而且非要嫁給一位招待所的服務(wù)員小徐。
這操作，簡直是神仙打架看不懂。按理說，婚姻講究個門當戶對，或者至少精神契合吧？可李訥當時就認準了“階級感情”，覺得嫁給工農(nóng)兵才是最革命的。
這事兒傳到北京，毛主席雖然同意了，還送了一套《馬恩全集》當嫁妝，但這段婚姻從根兒上就是歪的。
你想想，一個是從小讀著史書、看著內(nèi)部參考消息長大的知識女性，一個是連字都不一定認得全的普通服務(wù)員，這日子能過到一塊兒去嗎？
沒過多久，兩人就因為文化差異太大、性格不合離了婚。
這下好了，李訥成了單親媽媽，帶著個孩子回到了北京。
那時候主席已經(jīng)去世了，李訥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慘。你敢信？堂堂領(lǐng)袖的女兒，冬天為了省錢，得自己蹬著三輪車去拉煤球，還得跟大媽們擠在一起搶特價的大白菜。
因為常年勞累，加上精神壓力大，她的身體徹底垮了。最難的時候，她連幾分錢一片的安眠藥都要算計著吃。
那時候的李訥，走在北京的胡同里，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面色蠟黃。路人要是知道這就是當年那個心高氣傲的“紅色公主”，估計下巴都得驚掉。
什么“最好的人”，什么“最壞的人”，生活用一記響亮的耳光告訴她：先活下去，才是真的人。
那個時期，陶斯亮也經(jīng)歷了不少風雨，但跟李訥比起來，至少還算安穩(wěn)。當她聽說老同學的遭遇時，心里頭也是五味雜陳。
她想不通，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就讓自己活成了這個樣子？
其實，李訥當時心里苦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個曾經(jīng)把“平庸”視為恥辱的少女，正在被生活的重錘一點點砸碎。
她開始明白，原來人活著，光有精神是不夠的，還得有飯吃，有衣穿，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說句話。

03

有一次，有人送了兩張京劇票。李訥是個戲迷，看得津津有味，王景清其實根本不愛看戲，坐在旁邊直打瞌睡。

04

時間一晃到了一九九二年。
陶斯亮再去探望李訥的時候，一進門就被震住了。
這哪里還是當年那個眼神陰郁、滿嘴“極端理論”的少女？眼前的李訥，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正跟王景清商量著晚上吃啥。
那個曾經(jīng)像刺猬一樣防備著世界的李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會因為買到便宜菜而開心的家庭主婦。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聊天，陶斯亮看著李訥那雙平靜的眼睛，當年的那句誓言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
陶斯亮忍不住打趣道，問李訥還記不記得，小時候跟她說，將來要么是最好的人，要么是最壞的人。
李訥聽了，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搖頭。

陶斯亮接著告訴李訥，看來當初是她錯了。她既沒有成為最好的人，也沒有成為最壞的人，她呀，就是一個最普通的中國老百姓。
聽到這句話，李訥沒有反駁，而是釋然地笑了。是啊，折騰了半輩子，原來“普通”才是最奢侈的幸福。
那一刻，兩個年過半百的女人，相視一笑，所有的滄桑都化作了云淡風輕。
陶斯亮看著眼前的老同學，心里感慨萬千。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在北戴河海邊，穿著藍制服、一臉嚴肅的少女；想起了那個在江西干校，為了證明自己而拼命勞動的女青年；想起了那個在冬天的北京街頭，拉著板車、一臉憔悴的單親媽媽。
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
李訥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她不再是誰的女兒，不再是誰的前妻，她只是王景清的妻子，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這或許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吧。它讓李訥繞了一個大圈子，吃盡了苦頭，最后才明白，原來最珍貴的東西，往往就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05

李訥用她的大半生證明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做一個普通人更難，也沒有什么比做一個普通人更幸福。

李訥這輩子，從云端跌落，在泥濘里掙扎，最后在煙火氣里重生。
你說她是贏了還是輸了？
其實啊，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上一頓熱乎飯，能有個人知冷知熱地陪著，這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贏家了。
就像陶斯亮說的，做個普通人，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