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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顯祖在《牡丹亭》題記中寫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世人皆知生離死別是人間至痛，卻鮮少有人參透這“頭七回魂”背后的真正玄機(jī)。

在古老的民俗傳說中，人死后的第七日，魂魄會(huì)最后一次重返故里，名為“望鄉(xiāng)”。

人們往往以為，這是逝者對塵世親人的最后眷戀，是割舍不下的深情厚誼。

然而，在那些鮮為人知的陰陽秘錄里，真相卻往往殘酷得令人脊背發(fā)涼。

當(dāng)夜風(fēng)吹滅了長明燈，當(dāng)守靈的黑貓發(fā)出凄厲的嗚咽，那歸來的“舊人”，或許并非是為了再看你一眼。

他帶著來自黃泉的寒意，執(zhí)意推開家門，只因閻王簿上有一筆未了的“賬”。

如果不帶走那兩樣?xùn)|西，這看似平靜的家族，此后百年，恐怕都將厄運(yùn)纏身，永無寧日。

01

暮色四合，湘西深山里的吊腳樓被連綿的陰雨籠罩，仿佛一幅褪色的水墨畫。

林清塵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中的羊毫筆，輕輕吹干了殘卷上的墨跡，眉頭卻始終緊鎖著。

作為一名專門修復(fù)古籍家譜的“修書人”，他見過無數(shù)因歲月侵蝕而破敗的族譜，卻從未見過眼前這般詭異的景象。

這本趙氏族譜的最后一頁，不是因?yàn)橄x蛀或受潮而破損，而是被人硬生生撕去的，斷口處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已久的血跡。

趙家老爺子趙萬山，是三天前去世的，走得很急，據(jù)說死的時(shí)候眼睛瞪得像銅鈴，怎么都合不上。

趙家的長子趙建國請林清塵來，名義上是修補(bǔ)族譜，實(shí)則是為了趕在“頭七”之前，把老爺子的名字安安穩(wěn)穩(wěn)地寫進(jìn)譜里，好讓他入土為安。

靈堂就設(shè)在堂屋，白色的挽聯(lián)在穿堂風(fēng)中獵獵作響，紙?jiān)耐型诨璋档臓T光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清塵合上書頁，只覺得脊背一陣陣發(fā)涼，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正隔著薄薄的棺材板，死死地盯著他。

“林先生，還沒修好嗎？”

一個(gè)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林清塵手一抖，差點(diǎn)碰翻了桌上的硯臺(tái)，回頭一看，是趙建國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身后。

趙建國的臉色慘白，眼窩深陷，黑眼圈濃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整個(gè)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經(jīng)質(zhì)。

“快了，只差最后的裝訂�！�

林清塵穩(wěn)住心神，低聲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要在今晚子時(shí)之前弄好�！�

趙建國喃喃自語，眼神飄忽不定，不停地搓著手，“今晚是頭七，老爺子要回來，如果看到名字不在譜上，會(huì)發(fā)火的�！�

“發(fā)火？”

林清塵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gè)詞，一般來說，子女提到逝去的父母，多是悲傷或懷念，很少用“發(fā)火”來形容。

“老爺子生前……脾氣很大嗎？”

林清塵試探著問道。

趙建國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靈堂中央的長明燈突然“噼啪”一聲，爆出了一個(gè)巨大的燈花。

原本筆直向上的火苗，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了一下，瞬間變成了詭異的慘綠色，搖曳不定。

趙建國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指著靈堂的角落。

“他……他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02

林清塵順著趙建國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幾張被風(fēng)吹落的紙錢，在地上打著旋兒。

“趙先生，冷靜點(diǎn)，只是風(fēng)�！�

林清塵走過去，想要扶起趙建國。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趙建國胳膊的一瞬間，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傳了過來，趙建國的體溫低得嚇人，簡直不像個(gè)活人。

“不是風(fēng)……不是風(fēng)！我聞到了，那是他旱煙袋的味道！”

趙建國死死抓著林清塵的袖子，指甲幾乎嵌入肉里，眼中布滿了血絲。

林清塵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除了香燭的檀香味和霉味，確實(shí)隱隱約約夾雜著一股嗆人的旱煙味。

但這味道極淡，更像是從陳舊的衣物上散發(fā)出來的。

就在這時(shí)，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gè)穿著黑色唐裝、身材瘦削的老者走了進(jìn)來，手里提著一個(gè)白色的燈籠，燈籠上寫著一個(gè)大大的“奠”字。

老者須發(fā)皆白，臉上布滿了溝壑縱橫的皺紋，一雙眼睛卻出奇地亮，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寒氣。

“瞎嚷嚷什么？嫌你爹走得不安生是不是？”

老者冷冷地呵斥道，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震得靈堂里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趙建國見到老者，像是老鼠見了貓，立刻止住了叫聲，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九叔公�！�

林清塵認(rèn)得這位九叔公，他是村里專門主持紅白喜事的“知客”，據(jù)說年輕時(shí)跟過高人，懂一些陰陽風(fēng)水之術(shù)。

九叔公沒有理會(huì)趙建國，而是徑直走到靈柩前，從懷里掏出一把糯米，猛地灑在地上。

“滋啦——”

糯米落地，竟然發(fā)出了像是冷水潑進(jìn)熱油里的聲音，冒起了一陣黑煙。

林清塵看得瞳孔微縮，雖然他是唯物主義者，相信這可能是某種化學(xué)反應(yīng)，但在這陰森的靈堂里，視覺沖擊力實(shí)在太強(qiáng)。

九叔公皺著眉頭，盯著地上的糯米，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怨氣太重，糯米變黑，這是‘路不通’啊�！�

九叔公轉(zhuǎn)過身，目光如炬地盯著趙建國，“建國，你老實(shí)交代，你爹臨死前，到底留下了什么話？或者，你藏了什么東西？”

趙建國渾身一顫，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有什么話，老爺子走得急，什么都沒來得及說。”

“還在撒謊！”

九叔公猛地頓了頓手中的拐杖，沉聲喝道，“頭七回魂，名為望鄉(xiāng)，實(shí)為‘清算’�！�

“若是平日里父慈子孝，回來的便是保家仙；若是心中有怨，回來的就是討債鬼！”

“剛才這長明燈變色，糯米發(fā)黑，分明是你爹不想走，他在找東西！”

“找不到那樣?xùn)|西，他就會(huì)一直在這個(gè)宅子里打轉(zhuǎn)，直到把這一家子的活氣都吸干為止！”

林清塵站在一旁，聽著九叔公的話，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作為修書人，他接觸過很多家族秘辛，知道很多所謂的“靈異”，其實(shí)都是活人心中有愧，或者是利益糾葛導(dǎo)致的心理投射。

但這趙家的情況，似乎比一般的家庭矛盾要復(fù)雜得多。

那本被撕毀的族譜，那個(gè)據(jù)說死不瞑目的老爺子，還有眼前這個(gè)心虛的兒子，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gè)不為人知的秘密。

03

夜更深了，雨勢非但沒有減小，反而越下越大，雷聲隱隱在山谷間回蕩。

按照當(dāng)?shù)氐牧?xí)俗，頭七這天晚上，家人要回避，在門口撒上草木灰，以此來檢驗(yàn)亡魂是否回來過。

九叔公安排好了一切，讓趙建國和其他親屬都退到了偏房，只留下了林清塵。

理由是林清塵是外姓人，又是修書的“文魁”，身上有書卷氣，可以鎮(zhèn)得住場子，而且族譜必須放在靈堂供奉一夜，需要人看守。

林清塵雖然心里有些發(fā)毛，但為了完成工作，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yīng)下來。

靈堂里只剩下林清塵一個(gè)人，和那口漆黑的棺材。

他坐在角落的一張?zhí)珟熞紊�，手里緊緊攥著那本剛修好的族譜，大氣都不敢出。

時(shí)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墻上的掛鐘發(fā)出的“滴答”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當(dāng)時(shí)針指向子時(shí)十二點(diǎn)的時(shí)候，屋外的狗突然瘋狂地叫了起來。

緊接著，一陣陰冷的穿堂風(fēng)呼嘯而入，吹得靈前的白幡劇烈晃動(dòng)，像是有人在拼命拉扯。

林清塵只覺得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好幾度，哈出的氣都變成了白霧。

“呼——”

供桌上的兩根白蠟燭，毫無預(yù)兆地熄滅了。

靈堂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黑暗，只有窗外的閃電偶爾劃過，照亮了棺材那一角慘白的輪廓。

林清塵的心臟狂跳，他下意識(shí)地想要掏出手機(jī)照明。

就在這時(shí)，他聽到了聲音。

“沙……沙……沙……”

那是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很輕，很慢，一步一步，從門口的方向傳來。

林清塵屏住呼吸，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死死盯著門口灑滿草木灰的地面。

什么都沒有。

門口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

但是，那腳步聲卻沒有停。

“沙……沙……”

聲音越來越近，已經(jīng)越過了門檻，走到了靈堂的中央。

林清塵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發(fā)現(xiàn)，地上的草木灰上，竟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串腳印！

那腳印只有前半截，沒有后腳跟，就像是……有人踮著腳尖在走路！

傳聞中，鬼魂走路，是腳不沾地的，只有心中有極大怨念的“重魂”，才會(huì)留下這種踮腳的印記。

腳步聲繞著棺材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供桌前。

緊接著，是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焦急地尋找著什么。

供果滾落一地，香爐被推翻，發(fā)出了清脆的碎裂聲。

林清塵縮在角落里，渾身僵硬，他能感覺到，那個(gè)看不見的東西，正在發(fā)怒。

突然，那翻找的聲音停了下來。

一種被窺視的感覺猛地襲上心頭。

林清塵緩緩抬起頭，借著一道閃電的光芒，他驚駭欲絕地看到，在那把太師椅的旁邊，也就是離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立著一道黑影。

那黑影佝僂著背，手里似乎拿著一根長長的煙桿，正彎下腰，臉幾乎貼到了林清塵的鼻尖上。

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林清塵分明感覺到了一股腐朽的泥土氣息，和那個(gè)趙建國所說的旱煙味，撲面而來。

04

極度的恐懼讓林清塵失去了聲音，他的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掐住。

那黑影似乎對林清塵并不感興趣，它的目光（如果它有目光的話），死死地盯著林清塵懷里的那本族譜。

一只枯瘦如柴、長滿尸斑的手，緩緩地伸了過來，抓住了族譜的一角。

冰冷，刺骨的冰冷。

林清塵本能地想要松手，但理智告訴他，這本族譜是趙家委托的重物，也是今晚唯一的“鎮(zhèn)物”，絕對不能丟。

兩人（或者說一人一鬼）就這樣僵持著。

“給我……給我……”

一個(gè)若有若無的聲音在林清塵的耳邊響起，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低語，帶著無盡的焦急和哀求。

就在林清塵快要堅(jiān)持不住的時(shí)候，靈堂的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孽障！休得傷人！”

一聲暴喝響起，九叔公手持一把桃木劍，如同一尊怒目金剛般沖了進(jìn)來。

他手中的桃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劍尖直指那團(tuán)黑影。

“呼啦——”

九叔公另一只手拋出了一張黃符，黃符在空中無火自燃，化作一團(tuán)火球飛向黑影。

那黑影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怪叫，松開了抓著族譜的手，身形一晃，化作一陣陰風(fēng)，鉆進(jìn)了棺材底下，消失不見。

蠟燭重新被點(diǎn)燃，靈堂里恢復(fù)了光亮。

林清塵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早已被冷汗?jié)裢�，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p>

九叔公快步走到他面前，查看了一下族譜，見沒有損壞，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好險(xiǎn)，若是被他拿走了族譜，毀了上面的名字，這趙家從此就真的斷了根了�！�

九叔公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色依然嚴(yán)峻。

這時(shí)，聽到動(dòng)靜的趙建國和其他親屬也壯著膽子跑了進(jìn)來。

看到滿地的狼藉和撒落在地上的草木灰腳印，趙建國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棺材前，磕頭如搗蒜。

“爹啊！您別嚇我了！兒子不孝，兒子知道錯(cuò)了！您想要什么您就說，燒紙錢，燒別墅，燒金山銀山我都給您燒！”

趙建國一邊哭一邊喊，聲音里充滿了崩潰。

“閉嘴！”

九叔公冷冷地打斷了他的哭嚎，“燒錢？你以為你爹回來是為了錢？”

他走到棺材前，用桃木劍敲了敲棺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剛才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他根本不是回來看你們的，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你一眼。”

“他直奔族譜而去，甚至不惜傷人也要搶奪�！�

“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心里的執(zhí)念，根本不在陰間的富貴，而在陽世的因果！”

林清塵此時(shí)也緩過勁來，他站起身，看著九叔公，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九叔公，您剛才說他不是為了看親人，那他到底為什么回來？這世上還有什么比血脈親情更重要的牽掛？”

趙建國也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九叔公：“是啊九叔公，我爹他到底想要什么�。俊�

九叔公嘆了口氣，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gè)人，最后停留在那本斑駁的族譜上。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而悲憫，仿佛看穿了這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世人都被‘頭七回魂’的溫情假象給騙了�！�

“閻王爺讓亡魂在第七天回來，不是為了讓他們再敘天倫，因?yàn)槿斯硎馔荆嗫匆谎壑粫?huì)增加彼此的痛苦�！�

“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做一個(gè)‘了斷’�！�

“亡魂執(zhí)意回家，是因?yàn)樗麄冊陉栭g還有兩樣?xùn)|西沒帶走。”

“這兩樣?xùn)|西，如果留在陽間，就會(huì)變成毒瘤，侵蝕子孫的福報(bào)，讓家族衰敗，甚至家破人亡�！�

“但如果帶走了，亡者安息，生者解脫，家族氣運(yùn)才能得以延續(xù)�！�

05

靈堂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九叔公揭開這個(gè)關(guān)乎家族命運(yùn)的謎底。

窗外的雷聲停止了，只有雨水順著屋檐滴落的聲音，單調(diào)而壓抑。

林清塵感覺自己的掌心全是汗，他隱隱覺得，九叔公即將說出的這兩樣?xùn)|西，可能與那被撕毀的族譜頁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趙建國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九……九叔公，到底是哪兩樣?xùn)|西？只要我能拿得出來，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一定給爹備好！”

九叔公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

“這兩樣?xùn)|西，你買不到，也燒不了�！�

他走到趙建國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gè)滿臉惶恐的中年男人，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趙建國，你爹生前是不是最恨別人欺瞞？”

趙建國一愣，下意識(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老爺子一輩子最講誠信，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你爹臨死前，是不是一直指著這本族譜，想要說什么，卻因?yàn)橐豢跉鉀]上來，憋死了？”

趙建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九叔公：“您……您怎么知道？”

九叔公冷哼一聲，轉(zhuǎn)身指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聲音陡然拔高，在空曠的靈堂里回蕩。

“因?yàn)樗浆F(xiàn)在還憋著那口氣！”

“頭七回魂，閻王爺特許他回來帶走的第一樣?xùn)|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