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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后他陪白月光走完余生,半年后求復(fù)合,我亮出新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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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字那天下午,陽光很好。

薛燁華接過離婚協(xié)議書時,手指顫了一下。

他看了看我,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說了一句:“紫寒,對不起?!?/p>

我沒有回應(yīng),只是安靜地看著他把文件裝進(jìn)公文包。

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背影,急切得像是要去奔赴一場等待多年的約會。

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客廳里,蕩開一圈看不見的漣漪。

我站在原地,望著玄關(guān)處空了的鞋柜格。

那雙他常穿的棕色皮鞋不見了,就像他從未在這個家里留下過痕跡。

三個月后,傅夢瑤去世的消息傳來。

共同的朋友在電話里唏噓不已,說薛燁華瘦得脫了形,但總算陪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我掛了電話,繼續(xù)給窗臺上的綠蘿澆水。

葉子很綠,長勢喜人,這株植物是我結(jié)婚那年買來的。

它活得比我的婚姻長久。

又過了三個月,一個雨后的傍晚。

門鈴響了。

我透過貓眼看去,薛燁華站在門外,手里捧著一大束白色百合。

我的手指上,那枚嶄新的婚戒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而堅定的光澤。



01

我和薛燁華的婚姻,在第七年的時候徹底變成了靜音模式。

不是爭吵后的冷戰(zhàn),而是連爭吵都懶得發(fā)生的沉寂。

他每晚回家越來越晚,身上總帶著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卻從未開口問過。

“明天晚上公司有應(yīng)酬,不用等我吃飯。”

這是上周三他對我說的話,說話時眼睛盯著手機屏幕。

屏幕上,是傅夢瑤發(fā)來的消息提醒。

那個名字,像一根細(xì)小的刺,扎在我婚姻的血管里,已經(jīng)七年。

“好?!蔽业皖^擺著碗筷,“湯在鍋里溫著,記得喝。”

他沒有應(yīng)聲,徑直走進(jìn)了書房。

關(guān)門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投入深井。

餐桌上的三菜一湯漸漸涼透,我一個人吃完,收拾干凈。

洗碗的時候,水流聲嘩嘩作響。

我突然想起結(jié)婚第一年,他也曾從身后抱住我,說我最像家的樣子。

那時的傅夢瑤在國外留學(xué),距離讓那段初戀顯得美好而遙遠(yuǎn)。

后來她回國了,帶著一身病痛和未竟的藝術(shù)夢想。

薛燁華眼里的光,漸漸從我身上移開,投向那個需要他“拯救”的舊夢。

深夜十一點,書房的門開了。

他走出來倒水,看見我還坐在沙發(fā)上。

“還沒睡?”他問得有些敷衍。

“在看電視?!蔽移届o地說,盡管電視屏幕一片漆黑。

他點點頭,端著水杯又回了書房。

我知道,他是在查閱各種關(guān)于腎衰竭的醫(yī)學(xué)資料。

傅夢瑤的病,成了他生活的中心,而我和這個家,漸漸退成模糊的背景。

第二天早上,我在餐桌上看到一張銀行卡。

旁邊有張字條:“這個月的生活費,夢瑤那邊需要換藥,錢有些緊張?!?/p>

字跡匆忙,甚至沒寫我的名字。

我把銀行卡收進(jìn)抽屜,那里已經(jīng)躺著三張類似的卡片。

我們的生活費,需要為另一個女人的醫(yī)藥費“緊張”。

多么諷刺的婚姻算式。

出門上班前,我照了照玄關(guān)的鏡子。

三十二歲的臉,沒有皺紋,卻也沒什么光彩。

像一株長期缺水的植物,勉強維持著表面的青翠。

手機震動,是母親發(fā)來的消息:“這周末回家吃飯嗎?你爸買了你愛吃的魚?!?/p>

我回復(fù):“好,周末回去。”

沒有提薛燁華會不會一起去。

母親大概也習(xí)慣了,這些年,他出現(xiàn)在我家餐桌上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地鐵上人潮擁擠,我抓著扶手,看著窗外飛逝的廣告牌。

其中一個廣告牌上,畫著一對相擁的戀人,下面寫著:“愛是陪伴?!?/strong>

我移開視線。

陪伴,薛燁華把他所有的陪伴,都給了醫(yī)院里那個蒼白的女人。

而我,連開口索要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她是病人,她可憐,她需要他。

而我是健康的,堅強的,應(yīng)該“懂事”的妻子。

懂事這個詞,像一道緊箍咒,困了我整整七年。

02

傅夢瑤病情惡化的消息,是在一個周五的雨夜傳來的。

薛燁華接到電話時,我們正在吃晚飯。

他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我馬上來?!彼穆曇羰俏也辉犨^的慌亂。

掛斷電話,他看向我,眼神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急迫。

“夢瑤病危,我得去醫(yī)院?!?/strong>

“去吧。”我說,繼續(xù)夾著盤子里涼掉的青菜。

他愣了一秒,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平靜。

“紫寒,我......”

“搶救要緊,別耽誤時間。”我打斷他,聲音沒有波瀾。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抓起外套沖出門去。

門被摔得震天響,窗玻璃都跟著顫動。

我放下筷子,看著滿桌的菜。

糖醋排骨,他最愛吃的,我燉了一個下午。

湯已經(jīng)涼透了,表面凝出一層白色的油花。

收拾餐桌時,我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忘在沙發(fā)上了。

屏幕亮起,是傅夢瑤母親發(fā)來的消息:“燁華,瑤瑤一直喊你的名字,你快來?!?/p>

我熄滅屏幕,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最顯眼的位置。

窗外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像無數(shù)只急切拍打的手。

那一晚,薛燁華沒有回來。

凌晨三點,我躺在床上,聽見手機震動。

是他的短信:“夢瑤暫時穩(wěn)定了,我今晚陪床,不回了?!?/strong>

我沒有回復(fù),把手機塞到枕頭下。

黑暗中,天花板上的紋路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

我就是網(wǎng)中央那只飛不出去的蟲。

第二天是周六,雨停了,陽光刺眼。

薛燁華下午才回來,眼圈烏黑,胡茬青灰。

他癱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著臉,久久不說話。

我給他倒了杯溫水,放在茶幾上。

“紫寒,”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們得談?wù)劇!?/p>

“談什么?”我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握在膝上。

“夢瑤的情況......很不好?!彼痤^,眼睛里布滿血絲,“醫(yī)生說,最多還有三個月?!?/p>

“哦?!蔽覒?yīng)了一聲,等待下文。

“我......”他喉結(jié)滾動,艱難地說,“我想陪她走完最后這段路?!?/p>

客廳里的掛鐘滴答作響,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長。

“所以呢?”我問,“你要怎么陪?”

他避開我的目光,盯著地板上的某一點。

“我想搬去她那邊住,方便照顧。她媽媽年紀(jì)大了,熬不住夜?!?/p>

“那我呢?”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猛地抬頭:“紫寒,你知道的,這是特殊情況。夢瑤她......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了?!?/p>

“只有你?”我笑了,笑得很淡,“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人?”

“你是我妻子!”他急切地說,“可夢瑤她現(xiàn)在快死了!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同情心。

這三個字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我最后的心防。

“薛燁華,”我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七年了,我同情了她七年,也委屈了自己七年?!?/p>

“現(xiàn)在你要搬去陪她,以什么身份?前男友?還是......”

“紫寒!”他打斷我,也站起來,雙手抓住我的肩膀,“別這么說。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p>

“那我呢?”我重復(fù)這個問題,眼睛死死盯著他,“我就不是一個人了嗎?”

他的手松開了,頹然垂下。

“對不起,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但是紫寒,這是責(zé)任,是我欠她的?!?/p>

“你欠她什么?”我問,“欠她一場有始無終的戀愛?還是欠她一個念念不忘的回憶?”

“我欠她一個承諾?!彼吐曊f,“當(dāng)年我們說好要一起出國,一起搞藝術(shù)??晌沂逞粤?,我留了下來,遇見你,結(jié)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是我的出現(xiàn),毀了你們的約定?”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我只是......只是在她生命最后時刻,想彌補當(dāng)年的遺憾?!?/p>

“用我們的婚姻來彌補?”我問,“薛燁華,你想清楚了嗎?”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陽光都偏移了角度。

“如果可以,”他抬起頭,眼睛里是我從未見過的堅決,“我希望你能......暫時給我自由?!?/p>

“自由?”我咀嚼著這個詞,“你是說,離婚?”

說出這兩個字時,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點了點頭。

“這三個月,讓我全心全意陪她。等她走了......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p>

重新開始。

多么輕巧的承諾,像空中樓閣,美得虛幻。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問。

他愣住了,顯然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紫寒,別這樣。我們是夫妻,七年感情......”

“你還知道我們是夫妻?”我終于控制不住,聲音陡然拔高,“七年!薛燁華,這七年里,你有哪一天是完完全全屬于我的?”

“你的心一直在她那里!你的時間,你的關(guān)心,你的焦慮,全都給了她!”

“現(xiàn)在你要我簽字離婚,讓你去扮演深情男主角,陪你的白月光走完人生最后一程?!?/p>

“然后呢?等她走了,你帶著滿身疲憊和所謂的‘責(zé)任完成’回來,我就該張開雙臂迎接你嗎?”

我一口氣說完,胸膛劇烈起伏。

薛燁華臉色蒼白,嘴唇顫抖。

“對不起,對不起......但我必須這么做。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所以你的心安,比我們的婚姻更重要?!蔽尹c點頭,徹底明白了。

我轉(zhuǎn)身走向臥室,關(guān)上門。

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眼淚終于決堤。

無聲的痛哭,像一場沒有觀眾的海嘯。



03

我在臥室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薛燁華沒有來敲門,他在客廳沙發(fā)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推開房門,眼睛腫得厲害。

他立刻站起來,手里端著一杯牛奶。

“喝點吧,你從昨晚就沒吃東西?!?/p>

我繞過他,走進(jìn)廚房給自己倒水。

“紫寒,我們好好談?wù)?.....”

“協(xié)議書擬好了嗎?”我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愣住了:“什么?”

“離婚協(xié)議書。”我說,“既然你決定了,就盡快辦吧。我沒興趣演苦情原配。”

“你......你同意了?”他不敢相信。

“不然呢?”我轉(zhuǎn)身看他,“哭著求你留下來?還是大吵大鬧,讓你在愧疚和為難中做選擇?”

“薛燁華,我累了。這七年,我太累了?!?/p>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化為一聲嘆息。

“我會找律師擬協(xié)議,家里的財產(chǎn)......”

“房子歸我,”我干脆地說,“存款對半分。其他的,你看著辦。”

“好?!彼c頭,“車我開走,方便去醫(yī)院?!?/strong>

“隨你。”

對話簡潔得像商業(yè)談判,沒有一絲溫存。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我們之間所謂的愛情,早就被時間和他對另一個女人的執(zhí)念,消磨得只剩形式。

律師的效率很高,第三天協(xié)議書就送來了。

我翻開厚厚的文件,直接翻到最后一頁。

薛燁華坐在對面,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你不仔細(xì)看看條款嗎?”他問。

“有什么好看的?”我拿起筆,“你會坑我嗎?”

“當(dāng)然不會!”他急切地說,“紫寒,你要相信我,這只是一個形式。等夢瑤的事過去了......”

“簽字吧?!蔽掖驍嗨?,在乙方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林紫寒。

三個字,寫得很穩(wěn),一點沒抖。

我把協(xié)議書推過去,筆尖在桌面上輕輕一點。

該你了。

薛燁華接過筆,他的手在抖。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復(fù)雜,有愧疚,有解脫,還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最終,他一筆一劃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跡有些潦草,像急著要完成什么任務(wù)。

“手續(xù)什么時候辦?”我問。

“明天,明天就去民政局?!彼f,“我查過了,現(xiàn)在有冷靜期,但是......”

“但是傅夢瑤等不了那么久。”我替他說完,“放心吧,我會配合?!?/p>

站起身,我走向陽臺。

外面的陽光依然很好,小區(qū)里孩子們在玩耍,笑聲飄得很遠(yuǎn)。

薛燁華跟過來,站在我身后。

“紫寒,謝謝你。”

“不用謝。”我沒有回頭,“這七年,我也該謝謝你?!?/p>

謝謝你的冷漠,讓我終于學(xué)會了愛自己。

第二天,我們?nèi)チ嗣裾帧?/p>

排隊的人不少,有甜蜜依偎準(zhǔn)備結(jié)婚的年輕情侶,也有面色冷漠等待離婚的中年夫妻。

我們屬于后者。

工作人員看了我們的材料,例行公事地問:“考慮清楚了嗎?”

“清楚了?!蔽覀儺惪谕?。

鋼印落下的時候,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兩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換成了兩本暗紫色的離婚證。

顏色真像淤青,我想。

走出民政局,薛燁華停下腳步。

“我送你去公司?還是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蔽艺f,“你去醫(yī)院吧?!?/p>

他點點頭,欲言又止。

最終,他轉(zhuǎn)身走向停車場,腳步越來越快,最后幾乎是小跑。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打開車門,發(fā)動引擎,車子絕塵而去。

沒有回頭,一次都沒有。

我抬起手,無名指上的婚戒還戴著。

摘下來的時候,指根有一圈明顯的白痕。

像一道永遠(yuǎn)不會消失的傷疤。

我把戒指放進(jìn)包里,叫了輛出租車。

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男人,從后視鏡里看我。

“姑娘,去哪兒???看你這臉色不太好,生病了?”

“沒有。”我說,“去中山公園。”

“哦,散心???今天天氣不錯,公園里桂花開了,可香了?!?/p>

我搖下車窗,風(fēng)灌進(jìn)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桂花香若有若無,像一場抓不住的夢。

04

離婚后的第一個月,我搬了家。

從那個住了七年的房子里搬出來,只帶走了自己的衣物、書籍和一些小物件。

家具都留給了薛燁華,或者說,留給了那段需要被埋葬的過去。

新租的房子在城東,一室一廳,朝南,帶個小陽臺。

搬家公司的人很利索,兩個小時就全部搞定。

我坐在空蕩蕩的客廳地板上,看著紙箱堆成的小山,突然不知道從哪里開始。

手機震動,是母親打來的。

“紫寒,周末回來吃飯吧?你爸燉了雞湯?!?/p>

“好。”我說,聲音有些啞。

“你......還好嗎?”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她知道我們離婚的事,電話里哭了一場,罵薛燁華沒良心。

“挺好的,剛搬了新家,很干凈。”

“那就好,那就好?!蹦赣H重復(fù)著,“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有事一定要給家里打電話?!?/p>

“知道了,媽?!?/p>

掛了電話,我深吸一口氣,開始拆箱。

整理到書房用品時,翻出了一本相冊。

是婚禮那天的照片。

我穿著白色婚紗,薛燁華穿著黑色西裝,我們對著鏡頭笑,眼睛里都有光。

那時的我以為,那束光是永遠(yuǎn)。

現(xiàn)在知道,所謂永遠(yuǎn),有時只是七年。

我把相冊放進(jìn)碎紙機,看著那些笑臉變成細(xì)碎的紙條。

像一場被撕碎的夢。

周末回父母家,父親做了一桌子菜。

他們絕口不提薛燁華,只是不停地給我夾菜。

“多吃點,看你瘦的。”母親心疼地說。

“工作還順利嗎?”父親問。

“挺好的,最近在跟一個新項目?!蔽艺f。

事實上,我申請調(diào)換了部門,從清閑的后勤調(diào)到了需要經(jīng)常出差的業(yè)務(wù)部。

我想離開這個城市,哪怕只是暫時的。

經(jīng)理批得很爽快:“小林啊,早就該出來闖闖了,你能力不差的。”

第一個出差任務(wù)去杭州,為期兩周。

在高鐵上,我鄰座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氣質(zhì)溫婉。

她看我拿著筆記本電腦處理文件,輕聲說:“這么辛苦啊,路上還要工作?!?/p>

我笑笑:“有些材料急著要?!?/p>

“年輕人拼事業(yè)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體?!彼f過來一個橘子,“吃點水果吧,我自家種的,甜。”

我道謝接過,剝開橘子,清香撲鼻。

確實很甜。

我們聊了一路,她姓沈,是去杭州看女兒。

“我女兒在那邊教書,女婿是個醫(yī)生,人很好。”沈阿姨說起女兒,滿臉笑意。

“那您真有福氣?!蔽艺f。

“是啊,人啊,平安健康就是福?!彼粗?,眼神慈祥,“姑娘,你臉色有點憔悴,是不是沒休息好?”

“最近有點忙?!蔽液卣f。

“再忙也要照顧好自己。”她拍拍我的手,“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長著呢?!?/p>

這話讓我的心輕輕一顫。

是啊,我還年輕,三十二歲,人生才走了一半不到。

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一段已經(jīng)死去的婚姻里?

到杭州后,工作比想象中順利。

客戶公司的對接人很專業(yè),溝通高效,原定兩周的行程,十天就完成了。

最后一天下午,我在西湖邊散步。

秋日的西湖很美,殘荷聽雨,桂香滿徑。

走累了,在長椅上坐下,看夕陽把湖面染成金色。

手機響了,是陌生號碼。

“請問是林紫寒女士嗎?我是梁英耀,沈桂華阿姨的朋友?!?/p>

聲音溫和,帶著點南方口音。

我想起高鐵上那位慈祥的沈阿姨。

“您好,我是林紫寒。沈阿姨她......”

“沈阿姨托我照顧你一下?!绷河⒁χf,“她說你一個人在杭州出差,怕你人生地不熟。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個便飯?!?/p>

我想拒絕,但對方語氣誠懇。

“只是便飯,沈阿姨特意交代的。我在教育系統(tǒng)工作,和你算半個同行?!?/p>

最后那句“半個同行”讓我放松了警惕。

晚餐約在一家杭幫菜館,環(huán)境清雅。

梁英耀比我想象中年輕,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戴著眼鏡,書卷氣很濃。

他確實在教育系統(tǒng)工作,是杭州一所中學(xué)的副校長。

“沈阿姨是我母親的老同學(xué)?!彼忉屨f,“她特意打電話囑咐我,說你是個好姑娘,讓我多關(guān)照?!?/p>

我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煩您了。”

“不麻煩。”他給我倒茶,“杭州我很熟,你明天要是還有時間,我可以帶你轉(zhuǎn)轉(zhuǎn)?!?/p>

“我明天下午的高鐵回程?!?/p>

“那可惜了?!彼π?,“不過以后還有機會。聽沈阿姨說,你是做項目管理的?我們學(xué)校最近也在搞基建,說不定以后有合作機會?!?/p>

晚餐吃得愉快,梁英耀很健談,但不聒噪。

他講杭州的歷史文化,講教育趣事,偶爾也會問我的工作,但不過分探究隱私。

分別時,他遞給我一個小紙袋。

“沈阿姨讓我?guī)Ыo你的,說是她女兒做的桂花糕,讓你路上吃。”

紙袋溫?zé)?,散發(fā)著甜香。

“謝謝?!蔽艺f,“也替我謝謝沈阿姨。”

“一定?!彼驹诼窡粝?,身影修長,“路上注意安全,下次來杭州,記得聯(lián)系我?!?/p>

回程的高鐵上,我打開紙袋,桂花糕還溫著。

咬一口,軟糯香甜。

窗外的田野飛逝,我想起梁英耀說的那句話:“未來的路還長?!?/p>

也許,我真的該往前看了。



05

回公司后,我全身心投入工作。

出差帶來的新項目需要跟進(jìn),每天忙到很晚。

同事們漸漸察覺我的變化,以前那個安靜溫和的林紫寒,現(xiàn)在變得雷厲風(fēng)行。

“紫寒姐,你最近好拼啊?!敝硇£愓f。

“項目要緊?!蔽翌^也不抬地處理文件。

其實我知道,我是用忙碌填滿所有時間,這樣就不會想起那些糟心事。

離婚的事,在公司里傳開了。

有人同情,有人八卦,但更多人是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

這樣也好,我不需要同情。

薛燁華偶爾會發(fā)消息來,問我的近況。

我總是簡潔回復(fù):“很好,勿念?!?/p>

他便不再多說,也許正在醫(yī)院忙得不可開交。

共同的朋友莉莉約我吃飯,小心翼翼地問:“紫寒,你和燁華真的......”

“離了?!蔽移届o地說。

“唉,你說這叫什么事。”莉莉嘆氣,“他現(xiàn)在整天泡在醫(yī)院,人都瘦脫形了。傅夢瑤那邊情況好像很不好,聽說又進(jìn)ICU了?!?/p>

“是嗎?!蔽仪兄E牛恫媾鲎泊杀P,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你......你就不難過嗎?”莉莉看著我,“七年的婚姻啊?!?/p>

“難過有用嗎?”我反問,“他的選擇很清楚了。我再難過,也改變不了什么。”

莉莉欲言又止,最終說:“其實我聽說,傅夢瑤那個病,好像有點蹊蹺......”

“什么意思?”

“我也是聽說的,她媽媽之前跟人說過,瑤瑤身體一直不好,但這次突然惡化得這么快......”莉莉壓低聲音,“有人說是心理作用,她自己不想活了?!?/p>

我放下刀叉:“莉莉,這些話別亂說。人都那樣了,再討論這些沒意義。”

“也是?!崩蚶蛴樣樀?,“我就是為你抱不平。燁華他......真的太狠心了?!?/p>

狠心嗎?

也許只是不夠愛吧。

不夠愛我,所以可以輕易放棄。

但對傅夢瑤,他那份執(zhí)念,深到可以拋棄一切。

包括我們的婚姻。

那晚回到家,我泡了杯茶,坐在陽臺上發(fā)呆。

手機震動,是梁英耀發(fā)來的消息。

“林小姐,回程順利嗎?沈阿姨問起你,我說你一切都好?!?/p>

我回復(fù):“很順利,謝謝關(guān)心。也請代我向沈阿姨問好?!?/p>

“一定。另外,我們學(xué)校那個基建項目立項了,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和你合作。”

“那是我的榮幸?!?/p>

對話很客氣,像標(biāo)準(zhǔn)的商務(wù)往來。

但在這個微涼的秋夜,能收到這樣一條不涉及過往、不帶同情色彩的問候,讓我感到一絲暖意。

又過了半個月,杭州那邊的合作機會真的來了。

公司競標(biāo)成功,我被任命為項目負(fù)責(zé)人,需要常駐杭州三個月。

經(jīng)理找我談話:“小林,這個項目很重要,交給你我放心。不過......”他頓了頓,“你剛經(jīng)歷那些事,如果覺得壓力大,我可以換人?!?/p>

“不用?!蔽艺f,“我可以?!?/p>

我需要離開這里,越遠(yuǎn)越好。

再次去杭州,是十一月初。

梁英耀來高鐵站接我,說是沈阿姨特意交代的。

“酒店訂好了嗎?”他接過我的行李箱。

“公司有協(xié)議酒店,在西湖區(qū)。”

“那離我們學(xué)校不遠(yuǎn)。”他笑著說,“以后開會方便。”

他開車很穩(wěn),路上介紹著杭州最近的變化。

“秋天是杭州最好的季節(jié),你有空可以多走走?!?/p>

“這次來是工作,可能沒太多時間?!?/p>

“工作是做不完的。”他說,“勞逸結(jié)合才能長久。”

送我到了酒店,他幫我辦好入住。

“明天周一,我要去學(xué)校開會。后天下午我有空,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帶你熟悉一下周邊環(huán)境?!?/p>

“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彼f給我一張名片,“上面有我電話,微信同號。在杭州有任何需要,隨時聯(lián)系我?!?/p>

他的周到讓人舒服,不過分熱情,也不顯疏離。

項目進(jìn)展很順利,甲方很配合,梁英耀所在的學(xué)校是主要使用方,溝通起來效率很高。

第二次開會時,梁英耀作為校方代表出席。

他穿著深灰色西裝,專業(yè)而干練,和之前溫和的形象有些不同。

會議間隙,他走過來:“還適應(yīng)嗎?”

“挺好的,杭州很美?!?/p>

“可惜你還沒好好看過。”他說,“這周末如果你有空,我?guī)闳レ`隱寺走走?秋天的靈隱,很有禪意。”

我想了想,點頭:“好?!?/p>

周末的靈隱寺,香客不少,但寺內(nèi)古木參天,依然有種靜謐的氛圍。

梁英耀對這里很熟,給我講解各個殿宇的歷史。

“我小時候常來,外婆信佛?!彼f,“后來工作忙了,來得少了,但每次來,心都能靜下來?!?/p>

我們在飛來峰下的冷泉亭坐下,聽泉水潺潺。

“林小姐,”他突然說,“沈阿姨跟我提過你的一些事。如果冒昧了,我先道歉。”

我心頭一緊:“她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具體的,只是說你最近經(jīng)歷了一些......變故。”他斟酌著用詞,“她說你是個好姑娘,讓我多關(guān)照?!?/p>

我松了口氣:“沈阿姨人很好?!?/p>

“是?!彼c頭,“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不要客氣。在這座城市,你不是一個人?!?/p>

這話說得真誠,沒有打探,只有善意。

我看著泉水從石縫中涌出,清澈見底。

“謝謝你,梁先生?!?/p>

“叫我英耀就好。”他微笑,“朋友都這么叫?!?/p>

從靈隱寺回來的路上,我們聊了很多。

關(guān)于工作,關(guān)于生活,關(guān)于對未來的想法。

梁英耀離過婚,前妻出國后兩人和平分手,沒有孩子。

“所以,”他說,“我大概能理解一些......重新開始的感受?!?/p>

“重新開始?!蔽抑貜?fù)這個詞,“很難?!?/p>

“但值得?!彼聪蛭遥叭松荛L,我們不能因為一段路走錯了,就停在原地。”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窗外是杭城繁華的夜景。

霓虹閃爍,像無數(shù)雙眼睛,看著這座城市的悲歡離合。

“你說得對?!蔽逸p聲說。

紅燈轉(zhuǎn)綠,車子繼續(xù)前行。

像人生,總要往前走。

06

傅夢瑤去世的消息,是在十二月初傳來的。

那天下著冬雨,杭州濕冷入骨。

我正在項目工地檢查進(jìn)度,手機響了,是莉莉。

“紫寒,傅夢瑤走了?!?/p>

我握著手機,走到避雨的工棚下。

雨滴敲打著彩鋼瓦,聲音密集而沉悶。

“什么時候?”

“昨天凌晨。聽說走得很平靜,薛燁華一直握著她的手?!崩蚶虻穆曇粲行┻煅?,“醫(yī)生說最后時刻,她一直在喊燁華的名字。”

我沒有說話。

“葬禮定在后天,你要回來嗎?”莉莉問。

“不了?!蔽艺f,“項目走不開。”

“也好。”莉莉嘆氣,“免得尷尬。

薛燁華現(xiàn)在......整個人像丟了魂。

你說他圖什么呢?好好的家不要,去陪一個將死之人。

現(xiàn)在人走了,他什么都沒了?!?/p>

“他還有他的愧疚和回憶。”我說。

“那些能當(dāng)飯吃嗎?”莉莉憤憤不平,“紫寒,你不知道,現(xiàn)在圈子里都在議論他。有人說他深情,更多人說他傻。為了一個初戀,把什么都搭進(jìn)去了。”

“別人的看法,不重要。”我看著雨幕,“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掛了電話,我在工棚下站了很久。

雨沒有停的意思,工地上的工人都躲到室內(nèi)去了。

四周很安靜,只有雨聲。

我想起七年前,薛燁華向我求婚的那個夜晚。

也是下雨,他在我家樓下,渾身濕透,舉著戒指說:“紫寒,嫁給我吧,我會給你一個家?!?/p>

那時的我相信了。

現(xiàn)在想來,他給我的從來不是完整的家,而是一個需要我不斷退讓、不斷“懂事”的空殼。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梁英耀。

“林小姐,我在附近辦事,看到下雨了,需要接你嗎?”

我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會不會太麻煩?”

“不會,我正好順路。你在哪個位置?”

二十分鐘后,他的車停在工地門口。

我拉開車門坐進(jìn)去,帶進(jìn)一股寒氣。

“謝謝?!蔽艺f,搓了搓凍僵的手。

他遞給我一個保溫杯:“熱茶,暖暖身子?!?/p>

杯子溫?zé)?,我捧在手里,慢慢喝了一口?/p>

是桂花紅茶,香甜溫暖。

“你臉色不太好。”他邊開車邊說,“是不是太累了?項目雖然重要,但身體更要緊?!?/p>

“不是累?!蔽翌D了頓,“一個......認(rèn)識的人去世了?!?/p>

他沉默片刻:“節(jié)哀。”

“不算哀。”我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只是覺得,人生無常?!?/p>

“是啊?!彼p聲說,“所以我們更要珍惜當(dāng)下,珍惜眼前人?!?/p>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雨刷規(guī)律地擺動。

“英耀,”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覺得,人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過去?”

他想了想:“也許是因為,過去比未來確定。即使那個過去是痛苦的,至少它是已知的。”

“而未來,”他繼續(xù)說,“充滿未知和不確定,讓人害怕?!?/p>

“所以寧可抓著痛苦的過去,也不敢走向未知的未來?”我問。

“很多人是這樣?!彼D(zhuǎn)頭看我,“但勇敢的人,會選擇往前走。”

綠燈亮了,車子繼續(xù)前行。

“你是勇敢的人嗎?”我問。

他笑了:“我在努力?!?/p>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傅夢瑤的臉在腦海里模糊不清,我只見過她一次,在七年前的同學(xué)聚會上。

她穿著白色長裙,臉色蒼白,說話輕聲細(xì)語。

薛燁華的目光,一整晚都跟隨著她。

那時我就知道,我輸了。

不是輸給她,是輸給薛燁華心里那個永遠(yuǎn)抹不去的影子。

現(xiàn)在影子散了,人走了。

薛燁華會怎樣?會回頭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我就掐滅了。

回頭?

我憑什么要在原地等他?

手機亮起,是梁英耀發(fā)來的消息:“睡了嗎?如果睡不著,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今晚在趕報告,睡得晚?!?/p>

我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回復(fù):“不用了,謝謝。你早點休息?!?/p>

“好,晚安。明天降溫,多穿點?!?/p>

簡短的對話,卻讓我心里泛起一絲暖意。

至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還有人關(guān)心我明天穿什么。



07

項目在春節(jié)前順利竣工,我提前一周回了家。

父母很高興,做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今年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個年。”父親說,“明年啊,一定會更好?!?/strong>

母親悄悄問我:“在杭州那邊,有沒有遇到合適的......”

“媽,”我打斷她,“我才剛離婚半年?!?/p>

“半年怎么了?”母親不服氣,“那個薛燁華,聽說傅夢瑤走后,他整個人垮了?,F(xiàn)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別說了?!蔽业皖^夾菜。

春節(jié)假期,我窩在家里看書、看電影,偶爾和莉莉通電話。

莉莉說,薛燁華在傅夢瑤葬禮后,請了長假,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人說他去旅行散心了,也有人說他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崩蚶驂旱吐曇簦白虾?,如果他回來找你......你會原諒他嗎?”

“不會?!蔽艺f得斬釘截鐵。

“那就好!”莉莉松了口氣,“我可怕你心軟。這種男人,不值得。”

初五那天,門鈴響了。

我從貓眼看出去,愣在原地。

薛燁華站在門外,手里提著一個紙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我猶豫了幾秒,還是開了門。

“紫寒,”他開口,聲音沙啞,“新年快樂?!?/p>

“新年快樂?!蔽艺驹陂T口,沒有讓他進(jìn)來的意思。

“我能進(jìn)去坐坐嗎?”他問,眼神里有懇求。

我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

他打量著我的新家:“收拾得很干凈。”

“坐吧?!蔽医o他倒了杯水。

他在沙發(fā)上坐下,雙手握著水杯,指節(jié)泛白。

“我......我去了一趟云南?!彼_口,“傅夢瑤以前說,想去麗江看看。我?guī)恼掌チ?。?/p>

“哦。”我應(yīng)了一聲。

“在玉龍雪山腳下,我站了很久?!彼^續(xù)說,“忽然覺得,這半年像一場夢?!?/strong>

“現(xiàn)在夢醒了?”我問。

他抬頭看我,眼睛里布滿血絲:“紫寒,我錯了。”

三個字,他說得很艱難。

“錯在哪里?”我平靜地問。

“我錯在......錯在把愧疚當(dāng)愛情,錯在為了一個執(zhí)念,傷害了真正愛我的人?!彼穆曇糸_始顫抖,“這半年,我每天都在后悔。

夢瑤走了,我才明白,我早就愛上你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p>

“是嗎。”我笑了笑,“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不晚!”他急切地說,“紫寒,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已經(jīng)想清楚了,這輩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想拉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避開了。

“薛燁華,”我叫他的全名,“你覺得,我們的婚姻是什么?是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旅店嗎?”

“不是!我......”

“你聽我說完?!蔽掖驍嗨?,“這半年,我學(xué)會了一件事:愛自己比等別人來愛更重要?!?/p>

“我愛你??!”他幾乎在吼,“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愛的是你!”

“你的愛來得太遲了。”我搖頭,“遲了整整七年,遲了半年的深思熟慮?!?/p>

“不遲!”他抓住我的肩膀,“紫寒,我們才三十出頭,還有大半輩子!我們可以重新戀愛,重新結(jié)婚,我可以彌補你,加倍對你好!”

“用什么彌補?”我問,“用你陪另一個女人走完人生最后三個月的回憶?還是用你這半年的愧疚和頓悟?”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

“我......我承認(rèn)我傷害了你。但紫寒,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給我一個機會,我用余生來證明,好不好?”

“不好。”我說得很輕,但很堅定。

他松開手,踉蹌后退,像被抽干了力氣。

“為什么?”他喃喃,“為什么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因為,”我抬起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p>

時間仿佛靜止了。

薛燁華的眼睛瞪大,死死盯著我的手指。

那枚鉑金戒指,設(shè)計簡潔,卻刺眼得讓他無法呼吸。

“你......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在抖。

“我結(jié)婚了?!蔽抑貜?fù),“就在上個月,在杭州?!?/p>

“不可能!”他猛地?fù)u頭,“才半年!我們才離婚半年!你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我反問,“你可以用三個月陪她走完最后一程,我為什么不能用半年開始新的生活?”

“他是誰?”薛燁華的眼睛紅了,“他是誰!”

“梁英耀,杭州一所中學(xué)的副校長?!蔽移届o地說,“我們是在工作認(rèn)識的,他對我很好。”

“工作認(rèn)識?”薛燁華笑了,笑聲凄厲,“才認(rèn)識幾個月,你就嫁給他?林紫寒,你是在報復(fù)我嗎?用這種方式報復(fù)我?”

“你想多了。”我看著他,“我不是你,不會用婚姻來報復(fù)誰。我結(jié)婚,是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p>

“愛?”薛燁華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半年時間,能有什么愛?不過是你空虛寂寞,找個替代品!”

“薛燁華!”我的聲音冷下來,“注意你的言辭。英耀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是我的丈夫?!?/p>

“丈夫......”他重復(fù)這個詞,忽然崩潰,“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們七年的婚姻,算什么?”

“算過去了?!蔽艺f,“從你選擇傅夢瑤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婚姻就已經(jīng)死了?!?/p>

“我沒有選擇她!我只是......”他語無倫次,“我只是不忍心!那是責(zé)任!”

“責(zé)任?!蔽尹c點頭,“現(xiàn)在你的責(zé)任完成了,可以心安理得了。但抱歉,我的心已經(jīng)不在你這里了?!?/p>

他癱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捂著臉。

我看見他的肩膀在顫抖,聽見壓抑的嗚咽。

曾經(jīng),這樣的場景會讓我心軟。

但現(xiàn)在,我心里只有一片平靜。

就像西湖的水,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最終歸于澄澈。

“紫寒,”他抬起頭,滿臉淚痕,“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會失去你,我絕對不會......”

“世上沒有如果?!蔽艺f,“只有結(jié)果和后果。你選擇了,就要承擔(dān)?!?/p>

他看著我,眼神從哀求,到絕望,最后變成一種空洞的茫然。

“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他問,聲音輕得像嘆息。

“曾經(jīng)愛過?!蔽艺\實地說,“很愛很愛。但現(xiàn)在,不愛了?!?/p>

不愛了。

三個字,為七年婚姻畫上最終的句號。

薛燁華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門口。

他的手搭在門把上,停頓了幾秒。

“祝你幸福。”他說,沒有回頭。

“你也是。”我說。

門開了,又關(guān)上。

我站在原地,聽著他的腳步聲在樓道里漸行漸遠(yuǎn)。

最終,消失不見。

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

薛燁華走出單元門,站在寒風(fēng)中,抬頭看了一眼我的窗戶。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隔著玻璃,隔著半年的時光,隔著再也回不去的曾經(jīng)。

他看了很久,最后轉(zhuǎn)身,走進(jìn)夜色里。

背影落寞得像一片深秋的落葉。

我拉上窗簾,把寒冷和過去都關(guān)在外面。

手機響了,是梁英耀發(fā)來的視頻通話請求。

我接通,屏幕里出現(xiàn)他溫暖的笑臉。

“紫寒,在干什么?我剛開完會,想你了?!?/p>

“在想你?!蔽艺f,嘴角不自覺上揚。

“真的?”他眼睛一亮,“那我周末去看你?雖然才分開一周,但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p>

“好。”我點頭,“你來,我做飯給你吃?!?/strong>

“別太累,我們出去吃也行?!?/p>

“不,我想在家吃?!蔽艺f,“我們的家。”

梁英耀笑了,笑容里滿是寵溺。

“好,聽你的。我們的家?!?/p>

掛了視頻,我環(huán)顧這個小小的公寓。

它不再是我暫居的出租屋,而是我和梁英耀的家。

雖然他在杭州,我在這里,但心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我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戒指,金屬溫潤的觸感讓人安心。

這才是我要的生活。

簡單,溫暖,被堅定地愛著。

08

薛燁華沒有再來找我。

但關(guān)于他的消息,還是通過莉莉傳到我耳朵里。

“他辭職了。”莉莉在電話里說,“把車賣了,房子好像也在掛售。有人說他要離開這個城市?!?/p>

“哦?!蔽覒?yīng)了一聲,繼續(xù)整理工作資料。

“你就不好奇他要去哪兒?”莉莉問。

“不好奇?!蔽艺f,“那是他的人生?!?/p>

“唉,也是。”莉莉嘆氣,“不過紫寒,我聽說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如果是關(guān)于薛燁華的,就不用說了?!?/p>

“不是,是關(guān)于傅夢瑤的?!崩蚶驂旱吐曇?,“她媽媽,沈桂華阿姨,上個月去世了?!?/p>

我敲鍵盤的手停住了。

“去世了?”

“癌癥晚期,查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擴散了?!崩蚶蛘f,“走得很快。但聽說走之前,她找了律師,留下了一封信?!?/p>

“信?”

“具體內(nèi)容不知道,但有人猜測,和傅夢瑤的病有關(guān)。”莉莉的聲音更低了,“有傳言說,傅夢瑤的病......可能沒那么嚴(yán)重?!?/p>

我心里一緊:“什么意思?”

“我也是聽說的啊,不一定準(zhǔn)?!崩蚶蛘f,“說是傅夢瑤當(dāng)初檢查出腎病,但沒到晚期。

是她自己放棄了積極治療,一心求死。

她媽媽為了讓她走得安心,才把薛燁華叫回來......”

“別說了?!蔽掖驍嗨叭硕甲吡?,這些傳言沒意義?!?/p>

“也是?!崩蚶蛴樣樀兀拔揖褪怯X得......如果真是這樣,那薛燁華也太冤了。為了一個......唉。”

掛了電話,我坐在電腦前,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莉莉說的是真的,那這半年發(fā)生的一切,算什么?

一場被精心設(shè)計的告別?

一個病人最后的任性?

還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最后的縱容?

我想起高鐵上遇到的沈阿姨,那個慈祥的、給我橘子的女人。

她說她女兒在杭州教書,女婿是醫(yī)生。

會不會......就是傅夢瑤的母親?

這個念頭讓我背脊發(fā)涼。

如果是,那她在高鐵上遇到我,是巧合還是......

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起來。

“請問是林紫寒女士嗎?”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很正式。

“我是,您是哪位?”

“我姓王,是沈桂華女士的律師。沈女士臨終前委托我,將一封信轉(zhuǎn)交給您?!?/p>

信是在兩天后收到的,用牛皮紙信封裝著,很厚。

我拿著信,坐在書桌前,很久沒有打開。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冬日的黃昏短暫而蒼涼。

最終,我還是拆開了信封。

信紙是醫(yī)院病歷紙的背面,字跡歪歪扭扭,顯然寫字的人已經(jīng)很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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