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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出嫁日,黛玉鑄12根金條送往金陵,數(shù)年后寶玉收到信瞬間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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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寶玉迎娶寶釵的那個夜晚,林黛玉布下了她此生最后一個,也是最冷酷的一個局。

這與風月無關,這是一個垂死之人,為她最珍視的“棋子”謀劃的一條跨越生死的退路。

“把它們?nèi)哿?,”黛玉對屋?nèi)唯一的知情人雪雁說,“鑄成金條,一根都不要留?!?/strong>

七年后,賈府傾覆,淪為階下囚的寶玉在獄神廟等死。

一封神秘的信被塞到他手中,上面只有黛玉寫的兩個字,卻讓他當場泣血昏厥。

她究竟留下了什么?

那兩個字,又藏著怎樣一個足以逆轉(zhuǎn)乾坤的驚天秘密?



榮國府的鼓樂聲,像一陣陣漲潮的海水,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瀟湘館清冷的窗欞。

那聲音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翠竹,越過了寂寥無人的院墻,將人世間最盛大的喧囂與喜慶,硬生生灌入這方寸之地。

林黛玉靜靜地躺在床上,側(cè)耳聽著。

她的臉上沒有淚。

淚,早已在那個消息被確準的午后,就隨著焚燒的詩稿,一同化作了飛灰。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種近乎于冰的清醒。

她比府里任何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子,都更早地看清了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下的真相。

內(nèi)囊,早就盡數(shù)翻了出來。

眼前這場潑天的富貴與喜樂,不過是末日狂歡前,最后一次虛張聲勢的回光返照。

而她,將要死在這場狂歡的最高潮,成為一個無人問津的注腳。

她燃盡了詩稿,也燃盡了自己對這俗世最后的一點癡念。

可她心里,還懸著一根極細、極韌的線。

那根線,穿過喧鬧的人群,越過喜慶的紅綢,牢牢地系在那個被眾人簇擁著,身穿大紅喜服的“寶二爺”身上。

她放不下的,早已不是那點風花雪月的癡纏,不是那份求而不得的兒女情長。

是他的將來。

紫鵑在一旁哭得渾身顫抖,一口氣上不來,幾乎要昏厥過去。

“紫鵑,你累了?!?/p>

黛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扶她去偏房歇著吧?!?/p>

旁邊的婆子連忙上前,攙扶起軟得像一攤泥的紫鵑。

紫鵑還想說什么,可當她對上黛玉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化作更洶涌的淚水。

她只能點點頭,被人扶著,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黛玉和另一個丫鬟,雪雁。

相比于紫鵑的肝腸寸斷,雪雁只是沉默地跪在腳踏邊,巨大的驚懼讓她忘記了如何哭泣。

黛玉的目光轉(zhuǎn)向她,那目光平靜得有些可怕。

“雪雁,到我跟前來。”

雪雁膝行幾步,到了床前,依舊低著頭,不敢看她。

一只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頭頂。

那只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透過發(fā)絲,能清晰地感覺到指節(jié)的形狀。

“把床底下那個紫檀木的匣子,拿出來?!?/p>

雪雁依言照做,俯下身,從床底拖出一個沉甸甸的木匣。

這匣子她見過,是小姐最珍貴的體己,從不輕易示人。

“打開它?!?/p>

雪雁的手有些發(fā)抖,她撥開銅扣,掀開了匣蓋。

一瞬間,滿室的珠光寶氣,仿佛驅(qū)散了些許濃重的藥味。

那里面,是林黛玉畢生積攢的全部。

有先皇賞賜給林如海,又傳到她手中的東珠。

有賈母歷年疼愛,賞下的各式金玉器物。

更有她從揚州林家?guī)淼模赣H賈敏留下的全部遺產(chǎn)。

一對赤金點翠的鳳凰步搖,一串鴿血紅的寶石項鏈,一個通體溫潤的羊脂玉佩,還有各式各樣的金鎖、金鐲、金簪,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每一件都藏著一段回不去的過往。

“小姐……”雪雁的聲音發(fā)著抖,她不明白黛玉要做什么。

“別哭了?!摈煊翊驍嗨?,“再哭,燈都要被你哭滅了?!?/p>

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用帕子捂住嘴,緩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你聽著?!?/p>

“把這個匣子拿去,找城南手藝最好、嘴巴最嚴的匠人。”

“連夜,把里面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我熔了?!?/p>

雪雁猛地抬起頭,滿臉淚痕,瞳孔里全是驚駭與不解。

熔了?

把這些……全都熔了?

“小姐,不可??!”

她“噗通”一聲重重磕下頭去,額頭撞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

“這些是您的念想,是您在府里的體面??!怎么能……”

黛玉輕輕地笑了,那笑意里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悲涼和決絕。

“我的體面,早就沒了。”

“你聽我的吩咐。”

“把它們?nèi)既鄢山饤l,不多不少,整整十二根?!?/p>

“辦這件事,要快,要隱秘,天亮之前必須辦好?!?/p>

雪雁跪在地上,渾身冰冷,她不懂,完全不懂。

她只覺得床上的小姐,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再是那個讀著《西廂》會臉紅,看著落花會流淚的林姑娘。

而是一個在布置一場絕地反擊的將軍,冷靜,果斷,甚至帶著一絲冷酷。

“這是我們主仆之間,最后的秘密?!摈煊竦难劬χ币曋?,那目光像錐子一樣。

“辦成了這件事,你便自由了?!?/p>

“它不光是我的囑托,也是你的護身符。”

雪雁在黛玉那雙燃著最后光芒的眼睛逼視下,再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她顫抖著,將匣子重新蓋好,抱在懷里。

那個沉重的匣子,像是抱住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口發(fā)慌。

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黛玉。

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上,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她含著淚,咬著牙,轉(zhuǎn)身,消失在瀟湘館深沉的夜色里。

榮國府的后門,平日里都有婆子看守。

可今夜,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前院那場天大的喜事上。

雪雁揣著幾塊碎銀子,輕易就打發(fā)了昏昏欲睡的守門人。

出了府門,外面是冰冷而真實的街道。

與府內(nèi)燈火通明的虛假繁華不同,深夜的京城,除了幾家還亮著燈的酒肆,大部分都陷入了黑暗。

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雪雁的臉上。

她抱緊懷里的匣子,按照黛玉的指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城南走去。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專挑那些偏僻、黑暗的巷子。

巷子里不時有野狗竄出,發(fā)出低沉的咆哮,嚇得她魂飛魄散。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不就扔了這匣子,逃得越遠越好。

可一想到小姐那雙托付一切的眼睛,她就又咬緊牙關,繼續(xù)往前走。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她才終于在一條不起眼的死胡同里,找到了那家銀樓。

銀樓的門臉很小,門板也早已上好。

雪雁上前,用一種特定的節(jié)奏,敲了三下門。

過了許久,門才“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

一個睡眼惺忪、滿臉警惕的老匠人,探出頭來。

“誰?。看蟀胍沟?,打烊了!”

雪雁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塞了過去。

“老伯,我是瀟湘館的。有件急事,要勞煩您。”

老匠人掂了掂銀子,臉上的警惕稍減,但依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瀟湘館?賈府的?府里今兒不是大喜事嗎,有什么急活兒找到我這兒來了?”

雪雁知道多說無益,她將懷里的紫檀木匣,往前遞了遞,掀開了一條縫。

匣子里泄出的珠光,瞬間照亮了老匠人那雙貪婪又精明的眼睛。

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粗重了。

他飛快地向四周看了看,一把將雪雁拉了進去,然后迅速地關上門,插上門栓。

“什么活兒?”他的聲音都變了。

“把這里面的東西,全都熔了,鑄成金條?!毖┭愕吐曊f。

老匠人愣住了,他打開匣子,一件一件地拿起那些珍寶,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姑娘,你沒說笑吧?這……這可都是頂尖的寶貝,隨便一件,都夠普通人家吃一輩子了!就這么熔了?”

“這是主子的吩咐。”雪雁重復道,“價錢,雙倍給您。只有一個要求,天亮之前,必須弄好?!?/p>

老匠人看著那些寶貝,又看了看雪雁決絕的臉。

他知道,這是樁不能問緣由的買賣。

“好?!彼灰а?,“但丑話說在前頭,熔煉損耗,我可不管?!?/p>

“都依您?!?/p>

老匠人不再廢話,將雪雁帶到后院的工坊。

他點燃了風箱下的爐火,火苗“呼”地一下竄了起來,映得他滿臉通紅。

他將一個巨大的坩堝,架在爐火上。

然后,他拿起那支赤金點翠的鳳凰步搖,猶豫了一下,還是扔了進去。

雪雁背對著工坊,站在院子里,不敢去看。

她只聽到那些精美的鳳釵、珍貴的鐲子,被一件件扔進坩堝的聲音。

清脆的,沉悶的。

她仿佛能想象出,那些承載著小姐悲歡離合的精巧物件,在熊熊烈火中,如何扭曲、變形、融化。

那只鳳凰步搖上的翠鳥羽毛,瞬間化為一縷青煙。

寶石項鏈上的紅寶石,在高溫下噼啪作響,失去了所有光彩。

最終,它們都失去了各自的形態(tài),變成了一灘灘耀眼奪目的、翻滾著的金色液體。

雪雁的心,也仿佛被那爐火灼燒著,疼得厲害。

老匠人忙碌了整整兩個時辰。

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背。

終于,他將金色的液體,小心翼翼地倒入十二個早已備好的長條形模具中。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金屬的熾熱氣息。

冷卻的過程,漫長而煎熬。

天邊,已經(jīng)開始泛起一絲魚肚白。

老匠人終于打開了門,他滿臉疲憊,但眼睛里卻閃著興奮的光。

他將十二根沉甸甸、還帶著余溫的金條,用一塊厚厚的粗布包好,交到雪雁手上。

“姑娘,好了?!?/p>

雪雁接過那包金條,只覺得比之前那一整匣的珍寶,還要重上千百倍。

她付了錢,沒再多說一句話,轉(zhuǎn)身便走。

當她回到瀟湘館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屋子里的藥味,更濃了。

黛玉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tài),氣息奄奄。

雪雁跪在床前,輕聲呼喚:“小姐,我回來了?!?/p>



黛玉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睜開了一條縫。

她看到雪雁,看到她懷里那個粗布包裹,眼中最后的光芒,微微閃動了一下。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從枕下摸出一封早已寫好的信,和一個揉得發(fā)皺的字條,一并塞到雪雁的手里。

“即刻出府……去金陵?!?/p>

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輕若游絲。

“找到這個人……他叫柳三爺……把東西……和信……都交給他……”

“從今往后……忘了瀟湘館……忘了這里所有的人和事……”

“永遠……不要回來……”

她抓著雪雁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雪雁的肉里。

“記住……好好活下去……”

“七年……”

“七年之內(nèi)……不要有……任何動作……”

說完這最后幾個字,她的手,猛地松開了。

那雙曾經(jīng)顧盼神飛、含情脈脈的眼睛,慢慢地,永遠地閉上了。

遠處,隱約傳來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新的一天,開始了。

雪雁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

她對著床榻,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然后,她揣著那包金條和那封決定了她后半生命運的信,從后門,再一次悄悄地離開了榮國府。

這一次,她真的沒有回頭。

林黛玉的死,像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在賈府掀起了短暫而混亂的漣漪。

賈寶玉的世界,隨之徹底崩塌了。

他砸了那塊伴他而生的通靈寶玉,變得癡癡傻傻,終日只會抱著黛玉留下的舊物,念著“林妹妹”三個字。

整個賈府,都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

一邊是寶玉的瘋癲,一邊是新婦寶釵的尷尬與落寞。

一片混亂中,沒有人注意到,瀟湘館里那個叫雪雁的二等丫鬟,不知從何時起,就不見了蹤影。

管事的婆子向王熙鳳匯報過一次。

彼時正為賈璉的荒唐事和府里的虧空焦頭爛額的鳳姐兒,只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一個不打眼的丫頭罷了,許是怕被發(fā)賣,自己逃了。府里如今哪還有閑錢去尋人?隨她去吧。”

于是,雪雁的失蹤,就成了一樁無人問津的懸案。

在一個人的悲劇被另一個人的悲劇迅速覆蓋的賈府,一個丫鬟的消失,實在微不足道,很快就被所有人遺忘了。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也是最鈍的、能磨去一切棱角的刀。

數(shù)年過去,寶玉漸漸從瘋癲中恢復過來,只是那眼里的光,再也沒有亮起過。

他像一個被抽去了魂魄的精致木偶,在家族的安排下生活、應酬、科考。

賈府,這艘千瘡百孔的巨輪,在元春薨逝、探春遠嫁之后,失去了最后的支柱,依舊在奢華的航道上,加速下沉。

府里的虧空越來越大,外面?zhèn)髋R門,內(nèi)部矛盾激化。

大廈將傾的預兆,一個接一個地顯現(xiàn),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江南金陵。

秦淮河畔,一家名為“錦書行”的綢緞莊,生意正悄然興隆。

綢緞莊的幕后東家,是一個寡言少語的年輕女子,人們只知道她姓雁。

沒有人知道,幾年前,這個叫雪雁的女子,是如何一路風餐露宿,懷里揣著萬貫家財,提心吊膽地從京城來到金陵的。

她一路上扮作尋親的村姑,臉上抹著鍋底灰,衣服也穿得破破爛爛。

有好幾次,都險些被歹人盯上,全靠她的機警和一點運氣,才化險為夷。

抵達金陵后,她按照字條上的地址,在一條偏僻的巷子里,見到了一位年過半百、精神矍鑠的老者。

那人便是柳三爺。

柳三爺曾是林如海的門下故舊,早年家道中落,受過林家天大的恩惠,為人最是忠義,后來在金陵經(jīng)商,也算小有成就。

他看到雪雁,起初還以為是尋常的打秋風的。

可當雪雁拿出林黛玉的親筆信時,這個在商場上見慣風浪的男人,當場就愣住了。

他展開信紙,看著那熟悉的、瘦勁清逸的簪花小楷,雙手都開始顫抖。

信中,黛玉并未提半句私情,也未訴說自己的悲苦。

只說家道將頹,身后唯有一事掛心。

她托付柳三爺,務必用這十二根金條,為一位日后可能會流落至此的“故人”,置辦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產(chǎn)業(yè)。

并且,她反復叮囑,七年之內(nèi),無論京城發(fā)生何等驚天動地之事,都不可輕舉妄動,只需用心經(jīng)營,積蓄實力。

信的最后,她說:“雪雁乃我心腹之人,忠義可靠,萬事皆可付之?!?/p>

柳三爺讀完信,對著北方的方向,老淚縱橫,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

“小姐放心!老朽縱使粉身碎骨,也必不負所托!”



他將雪雁安頓下來,認作自己的遠房侄女。

他與雪雁一起,以雪雁的名義,用那十二根金條作為本錢,開始布局。

他們沒有急于求成,而是先用一小部分資金,盤下了秦淮河畔這家位置極佳的綢緞莊。

柳三爺用他的人脈和經(jīng)驗,打通各路關節(jié)。

雪雁則用她從賈府里學來的、對各色綾羅綢緞的精通和超凡的審美,負責選品和經(jīng)營。

“錦書行”的料子,總是最新鮮、最別致的,很快就在金陵的貴婦圈里打響了名號。

隨后,他們又不動聲色地,低調(diào)入股了兩處貨運碼頭和城外的幾家染坊。

幾年下來,憑借著誠信經(jīng)營和精準的眼光,生意像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

雪雁,也從那個膽怯懦弱的小丫鬟,歷練成了一位沉穩(wěn)干練、處變不驚的“雁姑娘”。

她時常會站在綢緞莊的二樓,透過窗戶,望向京城的方向。

她心里默數(shù)著時間。

一年,兩年,三年……六年。

第七個年頭,終于到了。

這一年的秋天,京城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消息。

忠順王府上奏,揭發(fā)賈家包攬訴訟、強占田產(chǎn)、私放高利貸等多項罪名。

龍顏大怒。

圣旨一下,禁軍如狼似虎地包圍了寧榮二府。

查封、抄沒、鎖拿。

往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主子們,一夜之間,全都淪為了階下囚。

哭喊聲、咒罵聲、女人們的尖叫聲,還有金玉器皿被肆意砸碎的破碎聲,響徹云霄。

曾經(jīng)的“白玉為堂金作馬”,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

樹倒猢猻散。

賈府的男丁,除了年幼的賈蘭等人,大多被判了罪,關進了京城西郊的獄神廟。

女眷們,則被另行收押,等待她們的,將是被發(fā)賣到各處的悲慘命運。

賈寶玉,作為榮國府的嫡系子孫,自然在劫難逃。

他被兩個如狼似虎的兵士,從寶釵的屋子里拖了出來。

他身上的錦衣華服被粗暴地扯下,換上了一身骯臟腥臭的囚衣。

手腕和腳踝上,都被戴上了沉重冰冷的鐐銬。

他被押解著,穿過他曾經(jīng)最熟悉、如今卻無比陌生的街道。

兩旁的百姓,對著這個曾經(jīng)的豪門公子,指指點點,扔著爛菜葉和石子。

他目光呆滯,神情麻木,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被扔進了那座傳說中的獄神廟。

這里與其說是廟,不如說是一座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陰暗,潮濕,空氣里永遠彌漫著一股霉味、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混合臭味。

墻角的老鼠,比人都肥。

廟里關押著各色各樣的囚犯,有像他一樣從云端跌落的世家子弟,有被政敵扳倒的落魄官僚,還有真正的江洋大盜和殺人犯。

寶玉被推搡著,重重地跌倒在冰冷骯臟、混著污水的稻草上。

一個滿臉橫肉的獄卒,用腳尖踢了踢他。

“看什么看!到了這兒,你就是條狗!給老子老實點!”

寶玉沒有反應。

他的心,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jīng)隨著瀟湘館的那縷芳魂,一同死去了。

如今這具軀殼所遭遇的一切,對他來說,不過是早就預料到的結(jié)局。

他甚至覺得,這是一種解脫。

終于可以干干凈凈地,去見他的林妹妹了。

日復一日。

獄神廟里的生活,只有無盡的黑暗、饑餓和折磨。

每天的食物,是兩個已經(jīng)餿掉的、硬得像石頭的窩頭,和一碗看不出顏色的菜湯。

稍有不慎,就會招來獄卒毫無理由的拳打腳踢。

寶玉親眼看到,身邊一個曾經(jīng)和他一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宗室子弟,因為抱怨了一句飯菜難吃,就被幾個獄卒拖出去,活活打死,尸體像拖死狗一樣拖走了。

從那天起,他便蜷縮在最黑暗的角落里,一言不發(fā)。

他放棄了所有的尊嚴,也放棄了所有的思想。

他只是在等死,安靜地等死。

這天,京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

鵝毛般的大雪,掩蓋了世間所有的污穢,也帶來了刺骨的嚴寒。

獄神廟的破窗戶,呼呼地灌著冷風。

寶玉靠著濕冷的墻壁,身上只蓋著一床破爛不堪的薄被,凍得渾身發(fā)抖。

他已經(jīng)發(fā)起了高燒,好幾天水米未進了,意識都有些模糊。

在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瀟湘館的暖閣里。

他看到那個倚在窗邊,蹙著眉,手里捧著一本《西廂記》的女孩。



她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

“寶玉?!?/p>

一個粗暴的聲音,像一盆冷水,將他從美好的幻覺中澆醒。

他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唯一的光源。

是那個平日里對他非打即罵的獄卒頭子。

寶玉以為,自己大限已到。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閉上了眼睛。

可出乎意料,那獄卒并沒有動手。

他只是不耐煩地,從自己那散發(fā)著臭氣的懷里,掏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扔到了寶玉懷里。

“拿著?!?/p>

獄卒的聲音壓得很低,還帶著一絲只有在拿到大錢后才會有的煩躁。

“外面有人花了重金,托我給你的?!?/p>

“趕緊看,看完就給老子燒了,別留下什么把柄,給我惹麻煩!”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罵罵咧咧地走了,仿佛剛才的舉動從未發(fā)生過。

寶玉低下頭,看著懷里的東西。

他起初以為,是哪家債主送來的催命符,或是哪個昔日的仇家,送來羞辱他的信。

他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他木然地伸出凍得僵硬、滿是污垢的手,摸了摸。

是一封信。

信封用的是最粗糙的草紙,邊緣已經(jīng)磨損,還帶著外面的寒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冽的梅香。

梅香?

寶玉的心,像是被一根看不見的針,輕輕刺了一下。

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了。

他遲疑著,用顫抖得幾乎不聽使喚的手,撕開了信封。

里面,沒有長篇大論的安慰,也沒有痛心疾首的斥責。

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

信紙在從墻壁縫隙里透進來的、微弱的光線下,微微泛黃。

上面沒有稱謂。

沒有落款。

紙張的正中央,只寫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是用一種他刻骨銘心、在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中描摹了千百遍的筆跡寫就的。

瘦勁,清逸,每一個筆鋒都帶著一股不肯向世俗低頭的傲然風骨。

是林妹妹的,簪花小楷。

寶玉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字,仿佛要將它們看穿。

轟的一聲巨響,寶玉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被一道驚雷,悍然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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