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中的清代社會

光緒三十一年（1905）農(nóng)歷八月二十六日，北京前門火車站傳來一聲巨響，一時之間，鮮血與彈片齊飛，策劃已久的五大臣出洋考察計劃被迫中止。

五大臣之一的戴鴻慈在日記中記錄下了當天的場面：

午帥稍后來，坐未定，方與送行者作別，忽聞轟炸之聲發(fā)于前車，人聲喧擾，不知所為。仆人倉皇請余等下車，始知有人發(fā)炸彈于澤公車上。

同樣是在這一天，五大臣中的另一位紹英也在日記中記錄下此事：

早赴前門東車站，會同澤公、徐大人登火車。甫登火車，忽聞炸炮一聲。

除此之外，參與送行的王振聲、正在家中檢點字畫的劉鶚、遠在上海的張謇等人，都通過不同的方式得知了爆炸發(fā)生的消息，并將其記錄在了日記中。

文人們不約而同在日記中記錄下的爆炸案，仿佛穿越了不同的時間、地點，為我們觀察這個時代連接出了新的通道。

讓我們再把鏡頭轉(zhuǎn)向爆炸案發(fā)生六年后（1911），辛亥革命爆發(fā)，新舊交替之際，出現(xiàn)了一批舊朝遺民，郭曾炘就是其中之一。

“中興”的夢想如幽靈一般環(huán)繞在遺民們的腦海中，在他們清醒的時候，理性告訴他們這是癡人說夢，但在酒酣耳熱，恍兮惚兮之間，他們不肯忘卻這殘存的幻想。1927年四月初七日，郭曾炘在日記中寫道：

醉中乃得吾真，不特世故場中面目皆假，即如此冊上，每日拉雜書寫，亦不外閑人說閑話，滿腔熱淚，仍是無處灑也。

遺老末路，只能慟哭，連自己視為私密而真切的日記，最終也像是閑話一般。

同樣經(jīng)歷時代鼎革的王闿運，在日記中卻留下了另一幅生活景象。在民國五年（1916）的最后一篇日記中，他寫道：

臥病消閑，遂及七夕。遣覓瓜，兩使均空返，云健孫自送，及來亦空手，城中方亂，瓜不能上市也。

袁世凱去世之后帶來的局勢震蕩在宏觀方面影響了長沙乃至湖南的局勢，在微觀的層面，則影響到王闿運的吃喝。

帶著未能吃上瓜的遺憾，王闿運的日記止步于此。幾個月之后，王闿運在湘潭去世。

中國的日記傳統(tǒng)

如果說日記中的爆炸案為我們提供了橫向了解晚清政治史的一個視角，郭曾炘、王闿運的日記則穿越時空，縱向串起了易代之際普通個體的情感生活。

我們每個人或許都有過，或者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有人習慣“手賬式”的、全面的日程記錄，有人習慣“靈感迸發(fā)式”的、碎片化的事件收錄。

古人也是如此，中國自有文字誕生以來，即有按日記事的傳統(tǒng)。宋代以來，日記作為日常書寫和反映個體精神生活的一種載體，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

清代是中國古代日記的集大成時期。不僅存世日記數(shù)量遠超前代，還出現(xiàn)了翁心存、杜鳳治、郭嵩燾、曾國藩日記等超過百萬字的巨著。而日記的寫作主體，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每個人都能在日記中找到自己的一方天地。

清代中后期以來，出現(xiàn)了大量規(guī)模龐大的日記，其中不僅有關于日常生活的記錄，也保留了大量詩文、札記等著述，故稱日記為“萬有”也不為過。

日記“萬有”，其中到底包括了哪些內(nèi)容，《大清萬象：清代日記中的情感世界和社會生活》給出了我們答案。

南京大學教授作序，北京大學、國家圖書館學者聯(lián)袂推薦

書稿完成后，南京大學文學院徐雁平教授為本書作序，并得到了北京大學中文系張劍教授、國家圖書館鄭小悠研究館員的推薦。

我讀這些文章，覺其有很鮮明的個人特色，讀后時有驚嘆與自省。有時不免揣想：書中有些問題、角度、趣味，為何我沒想到？想必是因為文中有“我”，有作者的悟性、生活經(jīng)歷，還有難得的對中國文化的溫厚體驗?！煅闫?南京大學

作者以搖曳靈動的文筆，描繪節(jié)日喜慶、休閑娛樂、飲食男女乃至疾病災難、政治暗殺中的人生百態(tài)，揭示朝廷重臣、基層知縣、文人學者、遺民群體等各色人物的內(nèi)心波瀾。日記不再僅僅是史料的補充，而是成為觀覽人們內(nèi)心世界和生活世界的最佳窗口?！洞笄迦f象》這本書，為近些年來不斷升溫的情感史和生活史研究，增添了令人難忘的絢麗色彩?！獜垊?北京大學

我發(fā)自內(nèi)心推薦這本《大清萬象》。同樣是用日記描摹清代人物與生活，育飛兄比我更細膩、更傳神、更飄逸，更能在時間流淌中體驗俯拾皆是的人間煙火。他善于從歷史的無心處捕捉靈感，用恰到好處的文字，觸發(fā)讀者的感同身受。他筆下的清朝人，是日記里活生生的“小我”，一起一坐，一嗔一笑，都直綽綽在人眼前，哪怕偉岸如曾文正，也變得親切家常起來。專業(yè)的學術規(guī)訓，多使承受者喪失感性的魅力，育飛兄和這部作品，顯然是個例外。——鄭小悠 國家圖書館

清人日記中的情感世界與社會生活

那么，這本被眾多學者推薦的《大清萬象》里，究竟講了些什么呢？

《大清萬象：清代日記中的情感世界和社會生活》

堯育飛 著

2026年1月出版

76.00元

978-7-5732-1702-8

本書以清代日記為切入點，來探討清代社會的方方面面，并為讀者展示閱讀日記的基本方法。作者力圖突破將日記作為單純史料的常規(guī)辦法，通過八個專題，從清代日記展示的一個個具體案例入手，如曾國藩的圍棋日常、趙烈文在咸同年間瘟疫之下失去家人的遭遇、作為清遺民的郭曾炘在易代之際的生存策略等，內(nèi)容涉及政治史、情感史、飲食史、醫(yī)療史，兼具學術性和普及性。

作者堯育飛。湖南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湖南大學中國古代非虛構(gòu)文學研究中心研究員，主要從事明清文學與文獻、清代日記研究。已整理出版《潘鐘瑞日記》《陳曾壽日記》《何紹基日記》《李輔燿長沙日記》等，主持湖南省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近代湖南日記研究”，參與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近代日記文獻敘錄、整理與研究”，自2021年起在澎湃新聞開設“日記探微”專欄。

人間性、小人物、真世界

前言節(jié)選

在小人物的世界里，生活世界是絕對的主體，沒有豐功偉業(yè)，沒有天縱奇才，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奔走，是對生活和人生小心翼翼的謀劃和經(jīng)營。即便如此，生活也時時給予小人物以種種意外。無論天災還是人禍，都平等地降臨于每一個小人物身上，甚至還特別鐘情于小人物。如本書提及的恩光等人，不僅物質(zhì)生活捉襟見肘，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窘迫更將他的生活鬧得一團糟。這難免使人生發(fā)這樣的感慨：小人物的弱小與卑微不完全是他們屈服于命運后“躺平”所導致的。人生在世，終究是難以完滿的。從這個角度而言，小人物的人生遺憾就更加突出了。遺憾著，也要盡力過好此生，也要寫下此生。這是許多清代小人物日記的底色，也是這些日記特別觸動我的所在。

人們總是希望看到他們的私生活，只不過過去大家盯著名人的私生活多一些罷了。如今，人們似乎更希望看到普通人的生活，這從短視頻上不斷涌現(xiàn)的各類網(wǎng)紅身上可輕易察覺到。2025年，兩部火爆的動畫電影可能也透露了這種動向?！赌倪钢[海》之所以備受關注，乃在于它的內(nèi)核是寫出“神話名人”哪吒的小人物面相，即不屈不撓地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命運始終是小人物的精神圖騰，而絕不可能是大人物，因大人物決不愿意變成小人物。而《浪浪山小妖怪》則是直寫小妖怪的生存奮斗史，電影中的主角光環(huán)不再是唐僧、孫悟空、沙僧、豬八戒這隊名聞天下的取經(jīng)四人組，而是無名的小妖怪。這兩部動畫電影的熱賣及其引發(fā)的共鳴，表明覺醒的小人物在當下仍有言說的空間。

浪浪山的小妖怪們，照見了職場牛馬的卑微處境，然而這些“社會的邊角料”，何嘗不是“父母的小驕傲”，何嘗不是“家庭的頂梁柱”？也正因此，我覺得學界的“眼光向下”的趨勢是值得追逐的。本書所收一系列有關日記中“小人物世界”的探尋，也是對從前人人時時忽視的社會真相的呼應。我青睞小人物日記的真切，看重大人物日記中的“小人物面相”，但我深知，研究有方法，這樣的探尋才有更好的結(jié)果，相關結(jié)論才能被更多人看見。就日記研究而言，跨學科無疑是日記研究的上善之路。來自不同學科的多元視角，能讓復合性日記材料的價值得到最大限度地揭示。無論從歷史學、文學、地理學、醫(yī)學，還是經(jīng)濟學、氣象學、社會學等角度切入，研究者總能發(fā)掘日記某一層面的重要意義，進而將日記的材料轉(zhuǎn)變?yōu)椤霸搶W科”的材料。

不過多元視角下的跨學科日記研究，也藏著表層化的風險。從各學科出發(fā)的日記研究，往往在本學科既有的學術脈絡中沒有位置，也難與日記研究的學術積累對話。最終，跨學科可能流于淺層次的自說自話。盡管這些自說自話能道出前人未見的新材料，能講述精彩的完整故事，甚至發(fā)現(xiàn)其他領域未曾言及的新結(jié)論，但碰撞太少了，與其他材料和結(jié)論的摩擦太少了，它的結(jié)論就難以堅實地矗立于學林之中。我以為，日記是跨學科研究最佳的試驗田，但未經(jīng)淬火鍛煉的多元視角的日記研究，尚不夠牢靠。理想的跨學科的日記研究，仍寄望于將來。

以上旨趣，是我構(gòu)思本書時的私心所寄，結(jié)果便呈現(xiàn)如下布局：緒論《傳統(tǒng)日記的發(fā)展脈絡》宏觀描繪了中國日記的歷史，將其置于文學及思想的演進過程中，探尋每一次日記興盛背后的原因及其影響?！度N日記中的出洋五大臣被炸案》《同治元年瘟疫下的眾生》《新年發(fā)筆與清代讀書人的儀式感》三章，分別從政治事件、瘟疫和民俗角度出發(fā)，看個體如何因應重大事件或某些悠久的傳統(tǒng)。在個體身上，那些重大的事件不再是抽象的歷史名詞，而是必須全力以赴積極應對的千面人生。個體在宏大敘事中如何自處，是這三篇文章試圖響應的大問題?！对鴩膰迨聵I(yè)》《一位晚清知縣的“文字世界”》《清末官員恩光的感情世界》《郭曾炘：一位清遺民的自我修養(yǎng)》《〈湘綺樓日記〉中的飲食地圖》五章，是以日記為主體材料的個案研究，意在探討清代文人的社會生活和情感世界。其中既突出大人物的尋常生活與非凡堅守，如曾國藩的圍棋癖好、王闿運的飲食趣味、郭曾炘的遺民體驗等，也特別留意小人物的精神世界，如恩光的情感歷程。我想通過這些日記，把英雄偉人的小愛好、普通人的大堅守、尋常人的尋常事等都看得更加清楚。在個體的生命歷程中，那些經(jīng)久不衰的堅持或是不斷重復的日常生活究竟意味著什么？這五章嘗試對此作答。

“大清萬象：清代日記中的情感世界與社會生活”是我饒有興趣的話題，試圖以如此短小的篇幅結(jié)束它顯然比較草率，然而一部書的容量有限，我不能把所有答案都填充進去。況且，利用日記探討這一課題的諸多辦法，本書所收文章已多所揭示，似乎不必一一具言了。畢竟，通過單部的個體日記，我們可以把脈清代社會生活和清人情感世界的方方面面。綜合許多部日記，我們可以看到清代社會生活的主潮和人心人性的趨向。讀者翻閱此書，當不難明白筆者有關研究方法的這點寄托。

觸摸清代社會影響下的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感知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如何應對清代社會的靜態(tài)結(jié)構(gòu)或動態(tài)變化，這是本書寫作的目標，愿你也喜歡。自然，對清代日記任何維度的研讀都是片面的，都不可避免損傷日記的豐富性，倘你想品咂原汁原味的清代日記，不妨循著本書的線索親手去翻閱。日記如海，本書如潮，近人有聯(lián)云“天遠已無山可隔，潮來真見海橫流”，諸君諸君，且就潮觀海吧。

古典雅致的設計，貼近清代文人生活

本書采用精裝雙封，護封元素來自清代日記書影，裝飾以傳統(tǒng)信箋紙紅色框線，四色印刷。

書名用古銅色專色印刷。

內(nèi)封燙印清供畫圖案，選自清沈煥《仙葩清供》。

內(nèi)文408面，采用80g純質(zhì)紙。

特裝版本，今晚八點限量發(fā)售

此次，我們特別制作了兩種特殊版本，供各位讀者選擇。

噴繪版?zhèn)葧趫D案選自外封底紋的清代日記書影，上下書口噴繪古銅色+灑金，與外封書名顏色呼應，經(jīng)典雅致。

隨書附贈清供畫書簽，與書籍主題呼應，貼近清代文人日常。

圖案選自清代鄭燮《清供圖》、鄒一桂《雙清圖》。

一版一印，限量發(fā)售2000本，并有限量編號。

其中前300本，環(huán)襯頁有作者簽名+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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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還特別定制了200冊毛邊本，含作者簽名+鈐印+限量編號。歡迎各位讀者選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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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一冊冊日記，讓我們在日記中與古人對話，走進他們的生活與情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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