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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夢見黑龍向南飛,姚廣孝跪拜高呼:這是天定的帝王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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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元年秋,北平的夜,已浸透骨髓的寒。

燕王府邸深處,燭火在朱棣眼中跳動,映出地圖上山川的輪廓,也映出他眉間深鎖的川字。

削藩的詔令一道緊似一道,如同套向脖頸、漸漸收緊的繩索。

朝廷的耳目就在城外,在城內(nèi),或許,就在這王府的高墻之下。

他像是困于淺灘的龍,四周是逐漸合攏的網(wǎng)與窺伺的刀。

前程晦暗未明,進(jìn)一步或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則必定身死族滅。

巨大的壓力與抉擇的焦灼,日夜啃噬著他的心神。

就在這決斷前夜,朱棣在極度疲憊中小憩,卻墜入一個奇詭夢境。

幽暗無底的深淵中,一條猙獰的黑龍發(fā)出撼動魂魄的怒吼。

它掙脫束縛,撕裂黑暗,帶著沛然莫御的氣勢沖霄而起,直向南方蒼穹。

朱棣悚然驚醒,冷汗已浸透中衣,那龍眸中的金光與南去的方向,清晰如刻。

他連夜急召那位深不可測的謀士,黑衣僧人姚廣孝。

“孤夢見黑龍沖天,此夢吉兇如何?”朱棣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姚廣孝垂目靜立,良久,只抬起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緩緩問道:“殿下,龍頭……向哪邊?”

“向南!敝扉γ摽诙。

話音未落,姚廣孝驟然整肅衣袍,向著朱棣,躬身,叩首。

額際觸地,聲音低沉如古剎鐘鳴,卻斬釘截鐵,響徹這壓抑的殿堂:“天命已定!



01

秋雨敲打著燕王府書房的窗欞,聲音細(xì)密而綿長。

朱棣獨(dú)自站在巨大的北境輿圖前,指尖劃過北平,向南,虛虛點(diǎn)向應(yīng)天府。

燭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圖上,那影子隨著火焰搖曳,顯得龐大而不安。

桌案上,幾份密報攤開著,墨字在燈下如爬行的蟻。

都是關(guān)于周王、代王、湘王被廢為庶人,或不堪受辱舉家自焚的消息。

最后一份來自南京,言詞溫和,關(guān)切詢問燕王殿下“疾恙”是否痊愈。

落款是天子近臣,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審視寒意。

朱棣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胸中塊壘卻絲毫未減。

削藩之刀,已經(jīng)懸在頭頂,不知何時落下。

朝廷以邊防為由,調(diào)走了王府所屬的大部分精銳護(hù)衛(wèi)。

北平布政使謝貴、都指揮使張昺,日夜操練軍馬,城防輪換頻繁。

名義上是備御北元,可那些兵鋒隱隱所指,傻子也看得出來。

“父王。”一聲輕喚在門口響起。

朱棣轉(zhuǎn)身,見是長子高熾。他披著外袍,面色在燭光下顯得蒼白。

“夜深了,怎么還不安歇?”朱棣壓下心頭煩躁,語氣盡量平和。

“兒……兒臣心中不安,難以入眠。”高熾走進(jìn)來,聲音有些發(fā)虛。

他體質(zhì)素來孱弱,此刻更添幾分憂懼帶來的憔悴。

“聽說市井間有流言,說朝廷……要對父王不利。”

朱棣眉頭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哦?都說些什么?”

“說……說天子身邊有奸臣,要盡除諸藩,還說謝布政使已得了密旨!

高熾抬頭看著父親,眼中是純?nèi)坏膿?dān)憂:“王府里幾位屬官,近日也常私下聚議,神色惶惶!

朱棣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漆黑的雨夜。

雨水順著檐角淌成水簾,將王府與外面的世界隔開,卻又仿佛隨時會被沖破。

“流言蜚語,何必盡信!彼従彽,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天子仁厚,只是受了小人蒙蔽。我朱棣鎮(zhèn)守北疆多年,無愧于心,無愧于朝廷!

他轉(zhuǎn)身,拍了拍兒子單薄的肩膀,力道有些重。

“回去睡吧。記住,你是燕王世子,無論何時,脊梁不能彎,神色不能亂。”

高熾似懂非懂,看著父親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堅毅又格外孤寂的側(cè)臉,終是低頭應(yīng)了聲“是”。

他慢慢退出去,細(xì)碎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

書房里重歸寂靜,只剩雨聲和燭火的噼啪。

朱棣坐回椅中,那份來自南京的“問候”密報,在指間被捏得皺起。

無愧于心?他心中冷笑。

大哥懿文太子早逝后,這皇位,本就有過別的可能。

如今坐在上面的那個侄兒,和他身邊那群搬弄是非的書生……

他們又何嘗給過諸藩“無愧”的機(jī)會?

他的手無意識地按在腰間佩劍的劍柄上,冰涼堅硬的觸感傳來。

劍名“靖難”,是就藩時父皇所賜。如今想來,這名字竟似一種諷刺。

難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嗎?以區(qū)區(qū)北平一隅,對抗整個天下?

他猛地?fù)u頭,似乎想將這大逆不道的念頭甩出去。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心底嘶吼:不反抗,便是坐以待斃,便是人為刀俎!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夜色濃稠如墨,仿佛要將這座王府徹底吞沒。

02

雨勢漸歇時,書房的門被無聲推開。

一個身著黑色僧衣的身影悄然而入,步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道衍,你來了!敝扉]有回頭,依舊看著地圖。

來者正是姚廣孝,法號道衍。他面目清癯,一雙眼睛深陷,眸光卻極亮。

“殿下深夜觀圖,心系天下,卻不知心在何方?”姚廣孝的聲音平靜無波。

朱棣這才轉(zhuǎn)身,指了指棋盤:“來得正好,陪孤手談一局!

棋盤擺開,黑白子相繼落下。起初節(jié)奏平緩,如同此刻表面上平靜的局勢。

“朝廷的使臣,又來了!敝扉β湎乱蛔樱瑺钏齐S意道。

“不是使臣,是耳目!币V孝眼皮未抬,一子截斷大龍,“謝貴、張昺,名為地方大員,實(shí)為陛下之眼!

“眼?”朱棣冷笑,“怕是手中還握著刀吧。北平九門,如今還能聽我調(diào)遣的,有幾處?”

“名義上仍是殿下鎮(zhèn)守!币V孝緩緩道,“然則,兵員籍冊、糧草調(diào)度、將領(lǐng)升黜,皆需經(jīng)布政使司與都指揮使司共議!

他抬眼,目光如錐:“殿下可知,近日謝貴以‘整飭防務(wù)’為由,將王府護(hù)衛(wèi)中多名百戶、總旗調(diào)往居庸關(guān)、古北口外屯戍?”

朱棣執(zhí)棋的手在空中一頓。此事他竟不知詳情!

“何時之事?”

“三日前調(diào)令已下,明日清晨,最后一批人便要開拔!币V孝聲音低沉,“如此一來,殿下身邊可信可用之親衛(wèi),十去五六!

啪!朱棣手中的黑子重重落在棋盤上,力道之大,震得幾枚棋子跳起。

“欺人太甚!”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非止于此!币V孝仿佛未見其怒,繼續(xù)落子,“王府長史葛誠,頻繁出入謝貴府邸。據(jù)聞,謝貴許其南京兵部主事之職!

葛誠!那是父皇當(dāng)年親自為他挑選的王府屬官之首!

連他也……朱棣感到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

“他們這是要將孤,徹底變成聾子、瞎子,困死在這王府之中!”

姚廣孝終于停下落子,直視朱棣:“殿下,困獸猶斗。況乎龍潛于淵?”

“龍?”朱棣苦笑,“如今不過是網(wǎng)中之魚,砧上之肉。道衍,依你之見,孤當(dāng)如何?”

姚廣孝卻不直接回答,轉(zhuǎn)而指向棋盤:“殿下請看此局。白棋看似四面圍堵,占盡先機(jī)。”

朱棣凝目看去,自己黑棋大龍確已被困,氣息奄奄。

“然白棋布局求全,力量分散。”姚廣孝拈起一枚黑子,“黑棋雖危,若能在此處……”

棋子“啪”地落下,并非直接突圍,而是點(diǎn)入一個看似無關(guān)的角落。

“——投下孤子,攪亂局面,白棋厚勢自生破綻。屆時,困龍或可……”

他手指一劃,虛擬出一條沖破重圍的路徑:“一擊破天。”

朱棣盯著那枚棋子,又抬頭看向姚廣孝深不可測的眼睛。

“此子落下,便無回頭之路。棋局或可重開,人命……”

“殿下,”姚廣孝聲音更輕,卻字字清晰,“棋局尚有重開日。人命若逝,萬事皆休。周王、湘王,前車之鑒未遠(yuǎn)!

朱棣默然良久,窗外傳來巡夜更夫悠長的梆子聲。

已是三更天了。

“容孤……再思之!彼罱K揮了揮手,語氣中充滿了疲憊與掙扎。

姚廣孝不再多言,起身合十,無聲退去,如同他來時一樣。

書房內(nèi),朱棣獨(dú)自對著那盤棋,盯著那枚“投下孤子”的黑棋,久久不動。

燭淚堆疊,蜿蜒如血。



03

翌日清晨,天色陰沉。昨夜的雨水在庭院磚石上留下深色痕跡。

朱棣練罷一套拳法,額角微汗,正用布巾擦拭,世子高熾又尋了過來。

他手中端著個托盤,上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梗米粥和幾樣清爽小菜。

“父王用些早膳吧!备邿雽⑼斜P放在石桌上,動作小心。

朱棣點(diǎn)點(diǎn)頭,坐下。米粥溫軟,他卻食不知味。

“昨日吩咐你查閱的府庫賬冊,如何了?”他問。

高熾臉上掠過一絲難色,低聲道:“兒臣去時,葛長史說……說近日布政使司要核查王府用度,賬冊已封存待查!

朱棣放下粥碗,瓷底與石桌輕碰,發(fā)出一聲脆響。

“王府自家賬冊,何時需由布政使司來查?”他聲音不高,卻透著冷意。

高熾訥訥不敢言。

“還有,”朱棣看著他,“你平日與城中哪些子弟往來?”

“多是……多是些儒學(xué)子弟,吟詩作對。”高熾答道,“只是近日,不少人都借故推脫,不再應(yīng)邀!

“他們的父兄,都在謝貴、張昺手下任職吧?”朱棣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澀然。

連這等少年交際,也已嗅到風(fēng)向,開始劃清界限了。

高熾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父王,我們……我們是不是真的要……”

“要什么?”朱棣打斷他,目光銳利起來。

高熾被他一盯,后面的話噎在喉嚨里,臉更白了。

朱棣見狀,心中微軟,終究是嘆了口氣。

這個長子,仁孝有余,機(jī)變不足,更缺了亂世所需的殺伐決斷。

可這能怪他嗎?是自己這個父親,將他保護(hù)得太好,還是這世道變得太快?

“熾兒,”他語氣放緩,“你記住,無論發(fā)生何事,你是朱家子孫,是燕王世子!

“該讀的書要讀,該守的禮要守。外面的事,有為父在!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是說給自己聽:“天,塌不下來。縱使塌了……也得先砸碎為父這把老骨頭。”

高熾眼眶微紅,喚了聲“父王”,卻再說不出別的話。

這時,老仆羅長壽佝僂著身子,慢慢走過庭院,修剪著墻角的灌木。

他年紀(jì)很大了,從朱棣就藩時便在府中,沉默得像塊石頭。

朱棣的目光無意中掃過他。只見羅長壽正抬頭望著天邊堆積的烏云。

嘴唇微微嚅動,仿佛在自言自語。

一陣風(fēng)過,帶來只言片語,飄入朱棣耳中。

“……云從龍,風(fēng)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

朱棣心頭莫名一跳。再凝神去聽,羅長壽已閉口不言,只專心修剪著枝葉。

那背影蒼老而平靜,與這王府中日益緊張的空氣格格不入。

“下去吧!敝扉鹤拥溃百~冊之事不必再問。近日若無要事,少出府門!

高熾行禮退下,背影顯得有些單薄孤清。

朱棣獨(dú)自坐在石凳上,早膳已涼。

他反復(fù)咀嚼著羅長壽那句無心的低語。

云從龍,風(fēng)從虎。誰是龍?誰是虎?這北平城,又何時會起大風(fēng)?

遠(yuǎn)處隱隱傳來軍營操練的號角聲,那是謝貴、張昺的兵馬。

聲音順風(fēng)而來,清晰可聞,帶著一種步步緊逼的意味。

04

一整天,朱棣都待在王府前殿,處理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政務(wù)文書。

來訪的官員不多,即便來了,言語也多是例行公事,眼神躲閃。

葛誠前來匯報了幾件事,態(tài)度恭敬如常,但朱棣總覺得那恭敬底下,藏著別的東西。

他偶爾抬眼,能看到殿外回廊下,似乎總有陌生的面孔不經(jīng)意地停留。

是王府新來的仆役?還是謝貴安插進(jìn)來的眼睛?

朱棣不去深究,只是心中的那根弦,越繃越緊。

夜幕再次降臨。

王妃徐氏親自提著食盒,來到書房。她穿著素凈的常服,發(fā)髻輕綰。

“殿下勞累一天,妾身燉了參湯,趁熱用些吧!彼曇魷厝,動作嫻熟地擺開碗盞。

朱棣看著妻子。這些年,她跟著自己在這苦寒北地,管理王府,教養(yǎng)子女,從未有怨言。

燭光下,她眼角已有了細(xì)紋,那是歲月與操勞留下的痕跡。

“有勞王妃了!敝扉舆^湯碗,熱度透過瓷壁傳到掌心,稍稍驅(qū)散了些許寒意。

“熾兒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徐氏在一旁坐下,輕聲道。

“孩子長大了,知道憂心了!敝扉β戎鴾,“這世道,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徐氏沉默片刻,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妾身記得,剛來北平時,也是秋天。風(fēng)沙大,夜里冷得睡不著!

她嘴角泛起一絲懷念的笑意:“那時殿下常說,要替父皇守好這北門,不讓韃子跨進(jìn)一步!

朱棣喝湯的動作停了下來。替父皇守好北門……

是啊,曾經(jīng)的壯志豪情,如今卻可能淪為階下囚的罪名。

“時移世易!彼畔峦,聲音有些干澀,“如今坐在金鑾殿上的,不是父皇了!

徐氏轉(zhuǎn)過頭,目光寧靜而堅定地看著他。

“妾身一介婦人,不懂朝廷大事,天下紛爭!

她語氣平緩,卻一字一句,清晰無比:“但妾身知道,殿下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孩子們的倚仗,是這王府上下的天!

“無論殿下作何決定,是進(jìn)是退,是福是禍……”

她伸手,輕輕覆在朱棣緊握的拳頭上。她的手很暖。

“妾身和孩子們,都跟著殿下。徐家,也永遠(yuǎn)站在殿下身后!

朱棣渾身一震,反手緊緊握住妻子的手。

那溫暖從手掌直透心底,沖垮了他強(qiáng)撐一天的堅硬外殼。

酸楚、感動、還有那沉甸甸的責(zé)任,一齊涌了上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喉頭卻哽住了。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掌心加重的力道。

徐氏沒有再說話,只是任由他握著,目光溫柔而包容。

這一刻,沒有燕王與王妃,只有一對相伴多年、風(fēng)雨同舟的夫妻。

書房里安靜極了,只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響。

許久,朱棣才松開手,低聲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徐氏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收拾碗筷。走到門口,她停下腳步,回頭道:“殿下也早些安歇。萬事……總需養(yǎng)足精神,才好應(yīng)對!

門輕輕合上。

朱棣獨(dú)自坐在偌大的書房里,妻子的余溫似乎還留在指尖。

她的支持,給了他莫大的慰藉,卻也讓他肩頭的擔(dān)子更重了。

他不僅是燕王,是臣子,還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他的選擇,牽動著無數(shù)人的生死榮辱。

疲憊如同潮水般襲來,夾雜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他伏在案上,本想只是閉目養(yǎng)神片刻。

窗外,秋風(fēng)穿過庭院,嗚咽作響,像是誰的嘆息。



05

黑暗。無邊無際、濃稠如實(shí)質(zhì)的黑暗。

朱棣感覺自己在下墜,沉入一片冰冷死寂的深淵。

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

他想要呼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想要掙扎,四肢卻沉重如鉛。

這是哪里?是夢嗎?為何如此真實(shí)可怖?

突然,深淵的最深處,亮起了兩點(diǎn)金光。

那光芒起初微弱,隨即迅速擴(kuò)大、變亮,如同兩輪縮小的、燃燒的太陽。

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遠(yuǎn)古洪荒的吼聲,震顫了整個黑暗空間。

轟!

伴隨著這聲巨吼,黑暗被撕裂!

一條巨大的、無法形容其偉岸的黑色身影,從深淵之底猛然躍出!

是龍!一條通體覆蓋著幽暗鱗甲,閃爍著金屬般冷光的黑龍!

它的身軀在黑暗中蜿蜒,每一次扭動都帶動著沛然莫御的力量。

那雙金色的龍眸,如同烈日,無情地掃過虛空,最終……似乎定格在朱棣的意識上。

朱棣感到自己的靈魂都在戰(zhàn)栗。那是怎樣的威嚴(yán),怎樣的力量!

黑龍仰起頭,對著上方無盡的黑暗,再次發(fā)出一聲撼天動地的咆哮。

聲浪化為實(shí)質(zhì)的波紋,將周遭的黑暗徹底驅(qū)散。

緊接著,它龐大的身軀猛然繃直,龍爪虛按,仿佛踏著無形的階梯。

轟!

它動了!以一種決絕的、一往無前的氣勢,筆直地向上沖去!

沖向那黑暗的頂端,沖向那未知的高處!

朱棣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它。

他看到黑龍撕裂一層又一層混沌的阻隔,鱗甲與虛空摩擦,迸濺出暗紅色的火星。

它的速度越來越快,化作一道撕裂永恒的黑色閃電。

而它沖擊的方向,始終如一。

是南方!

龍頭高昂,龍須怒張,堅定不移地向著南方蒼穹,破空而去!

那矯健而暴烈的身影,那股掙脫一切、主宰天地的意志,深深烙印在朱棣腦海。

最后,它仿佛沖破了某個無形的界限,沒入一片璀璨的光明之中,消失不見。

“嗬——!”

朱棣猛地從案上直起身子,大口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濕透了重衫。

他雙眼圓睜,瞳孔因?yàn)闃O度的驚悸而收縮。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像要撞碎肋骨跳出來。

書房還是那個書房。燭火將盡,光線昏暗。

窗外仍是沉沉的夜,風(fēng)聲依舊。

剛才那一切……是夢?

可那黑龍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那金色的龍眸,那沖霄的氣勢,尤其是南去的方向……

都清晰得可怕,真實(shí)得令人心悸。

他抬手抹去額頭的冷汗,手指冰涼,還在微微顫抖。

黑龍沖霄……向南方……

這夢境,到底預(yù)示著什么?是吉兆,還是兇兆?

是上天給他的啟示,還是壓力之下心神崩潰的幻象?

巨大的困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交織在一起,在他胸中沖撞。

他再也坐不住了。

“來人!”他朝門外低吼,聲音因?yàn)榫o張而沙啞。

值守的侍衛(wèi)立刻推門而入:“殿下有何吩咐?”

“去!立刻去請道衍大師!”朱棣站起身,在書房中急促地踱步,“現(xiàn)在!馬上!”

侍衛(wèi)從未見過燕王如此失態(tài),不敢多問,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飛奔而去。

朱棣停下腳步,雙手撐在桌案邊緣,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

他閉上眼睛,黑龍南去的畫面又一次在腦中閃過。

這一次,他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一種奇異的、血脈賁張的顫栗。

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很久的東西,被那一聲龍吼,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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