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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歲女人的感悟:男人過70,良知和坦然告別才是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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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秀敏坐在陽臺上,看著黃昏一點點吞沒樓下的梧桐樹梢。

六十九年的人生像一本翻舊了的書,頁角卷起,字跡模糊。

最近她常想起這句話——關(guān)于七十歲男人的兩件事。

這話不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是她自己慢慢琢磨出來的。

就像茶要泡開了才出味兒,人也要活到這把年紀(jì)才懂得某些真相。

她的丈夫鄭根生今年七十二了,退休前是建筑設(shè)計院的工程師。

年輕時也算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卻越來越像個沉默的影子。

女兒麗娜和女婿星洲這兩三個月來得特別勤,每周必到。

帶來的補品堆了半個儲物間,嘴里“爸媽”叫得比蜜還甜。

曾秀敏面上笑著,心里那根弦卻越繃越緊。

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昨晚收拾書房時,她在丈夫常坐的藤椅墊子下摸到個硬東西。

抽出來看,是個深藍(lán)色絨布面筆記本,封皮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

她還沒翻開,鄭根生就進(jìn)來了,看見她手里的本子臉色驟變。

“別動那個。”他聲音很急,幾乎是搶過去的。

這是結(jié)婚四十五年來,他第一次對她用這種語氣說話。

曾秀敏的手懸在半空,心里咯噔一下。

那本子里到底藏著什么,能讓一向溫和的丈夫如此失態(tài)?

而女兒女婿異常的殷勤,與這個秘密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01

清晨六點,曾秀敏準(zhǔn)時醒了。

這是四十多年養(yǎng)成的生物鐘,雷打不動。

她輕手輕腳下床,看了眼身邊還在睡的鄭根生。

丈夫側(cè)身蜷著,眉頭微皺,像在做什么不踏實的夢。

近半年來,他越來越瘦,原本合身的睡衣現(xiàn)在空蕩蕩的。

曾秀敏替他掖了掖被角,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早餐簡單而講究:小米粥,水煮蛋,兩樣小菜。

都是按照鄭根生體檢報告調(diào)整的食譜——低鹽低脂。

七點整,鄭根生洗漱完畢坐到餐桌前。

“今天天氣不錯!痹忝舭褎兒玫碾u蛋遞過去。

“嗯。”鄭根生接過雞蛋,目光卻落在窗外。

這樣的對話模式已經(jīng)持續(xù)好幾個月了。

曾秀敏習(xí)以為常,默默給他盛粥。

“麗娜昨天打電話說,這周六他們一家過來吃飯!

“嗯!

“說要帶什么深海魚油,我勸她別亂花錢!

鄭根生這次連“嗯”都沒應(yīng),只是慢慢嚼著雞蛋。

曾秀敏不說話了,低頭喝自己的粥。

餐廳里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八點鐘,鄭根生起身去書房——他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

曾秀敏開始收拾碗筷,動作麻利而安靜。

這套老房子九十八平米,三室兩廳,住了二十多年。

家具還是九十年代的樣式,但打理得一塵不染。

收拾完廚房,曾秀敏推著吸塵器打掃客廳。

經(jīng)過書房時,她刻意放輕了動作。

門虛掩著一條縫,她瞥見鄭根生坐在書桌前。

不是在看報紙,也不是在寫字,就是那么坐著。

雙手交疊放在腿上,背微微佝僂,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曾秀敏心里泛起一絲說不清的不安。

這種狀態(tài)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去年生日后。

七十歲生日那天,兒女們熱熱鬧鬧辦了一場。

鄭根生當(dāng)時笑得挺開心,可客人散后,他坐在客廳發(fā)了很久的呆。

“想什么呢?”曾秀敏當(dāng)時問。

“沒什么,就是覺得……真快啊!编嵏p聲說。

那天晚上,曾秀敏聽見他在書房待到凌晨。

吸塵器嗡嗡的聲音把曾秀敏拉回現(xiàn)實。

她關(guān)掉機(jī)器,開始擦拭家具。

電話響了,是女兒周麗娜打來的。

“媽,這周六我們下午就到,星洲訂了東坡肉!

“又亂花錢,家里什么都有!痹忝粽Z氣帶著嗔怪。

“這不是孝敬您和爸嘛!敝茺惸刃β暻宕,“對了媽,爸最近精神怎么樣?”

“老樣子,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隨便問問。那周六見!”

掛了電話,曾秀敏站在電話機(jī)旁愣了幾秒。

女兒這兩年問“爸怎么樣”的頻率,明顯高于問“媽怎么樣”。

起初她以為是孩子關(guān)心父親身體,但現(xiàn)在越想越不對勁。

特別是每次麗娜來,總會不經(jīng)意間提起房子、存款這些話題。

上周甚至說:“媽,您和爸這房子地段真好,現(xiàn)在市值得翻十倍了吧?”

曾秀敏當(dāng)時就岔開了話題,心里卻像扎了根刺。

她走到陽臺上,看著樓下花園里晨練的老人。

幾個老太太在打太極拳,動作緩慢而舒展。

曾秀敏忽然想起老友唐秀珠說過的話——

“人老了,就像樹老根深,表面看著平靜,底下全是盤根錯節(jié)!

當(dāng)時她還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現(xiàn)在似乎懂了點什么。

書房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曾秀敏轉(zhuǎn)身看去,鄭根生正從書房出來。

他手里拿著那個深藍(lán)色筆記本,看見曾秀敏時腳步頓了頓。

“我出去走走。”他說。

“早飯才吃完半小時,再歇會兒吧!

“不礙事!编嵏呀(jīng)走到玄關(guān)換鞋。

曾秀敏看著他彎腰的背影,忽然發(fā)現(xiàn)他后腦勺的白發(fā)又多了。

稀稀疏疏的,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刺眼。

門輕輕關(guān)上了。

曾秀敏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書房虛掩的門上。

那個筆記本……他剛才放回原處了嗎?

一種強烈的好奇心驅(qū)使她走向書房。

但到了門口,她又停住了。

四十五年的夫妻,她從未未經(jīng)允許翻過丈夫的東西。

這是她的底線,也是婚姻能維持這么久的原因之一。

曾秀敏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去拿抹布。

還是繼續(xù)擦桌子吧,她想。

可心里那點疑慮,像墨滴進(jìn)清水,慢慢暈染開來。

02

周六下午三點,周麗娜一家準(zhǔn)時到了。

女婿程星洲手里提著大包小包,額頭微微冒汗。

“爸,媽,這是朋友從長白山帶的野山參,補氣最好!

曾秀敏接過禮盒,沉甸甸的。

“說了多少次,別總買這些,浪費錢!

“孝敬您二老,花多少錢都值得!背绦侵扌Φ煤苷嬲\。

周麗娜已經(jīng)挽著鄭根生的胳膊坐下。

“爸,您最近睡眠怎么樣?我同事推薦一款安神口服液……”

“挺好,不用費心!编嵏Z氣溫和,但抽回了胳膊。

曾秀敏在廚房準(zhǔn)備水果,耳朵卻聽著客廳的動靜。

麗娜的聲音時而高時而低,星洲偶爾插幾句話。

丈夫回應(yīng)得很簡短,大多是“嗯”“好”“知道了”。

水果切好端出去時,曾秀敏看見鄭根生又走神了。

眼睛望著窗外,女兒的話從左耳進(jìn)右耳出。

“爸?”周麗娜提高音量。

鄭根生這才回過神:“什么?”

“我說,您和媽要不要考慮換套電梯房?這老樓爬樓梯多累!

“住慣了,挺好!编嵏f。

程星洲接過話頭:“爸,現(xiàn)在有種養(yǎng)老社區(qū)特別好,醫(yī)療設(shè)施齊全。”

“我們身體還好,沒到那一步!痹忝舭压P放下。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

周麗娜很快笑起來:“媽說得對,您二老年輕著呢!”

晚飯時,程星洲開了一瓶茅臺。

“爸,我陪您喝兩杯。”

鄭根生擺擺手:“醫(yī)生讓少喝!

“就一小杯,活血化瘀!背绦侵抟呀(jīng)斟上了。

曾秀敏想阻止,但看丈夫沒再拒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酒過三巡,程星洲話多了起來。

“爸,您當(dāng)年在建筑設(shè)計院可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

“都過去的事了!编嵏蛄丝诰。

“怎么能是過去呢?您主持的城西立交橋,現(xiàn)在還在用呢!”

鄭根生握酒杯的手微微一頓。

曾秀敏注意到了這個細(xì)節(jié)——非常細(xì)微,但她看見了。

“那工程三十多年了吧?”她裝作隨意地問。

“三十五年!”程星洲如數(shù)家珍,“爸當(dāng)時是副總工程師呢。”

鄭根生放下酒杯:“吃飯吧,菜涼了。”

周麗娜給丈夫使了個眼色,程星洲會意地?fù)Q了話題。

但沒過多久,他又繞了回來。

“對了爸,我聽說您們那批老工程師,退休金都挺可觀的!

“餓不死!编嵏卣f。

“瞧您說的,我是想著,現(xiàn)在通脹這么厲害……”

“星洲!痹忝舸驍嗨皣L嘗這魚,今天市場現(xiàn)買的。”

程星洲訕訕地夾了塊魚。

飯桌上安靜下來,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

曾秀敏看著鄭根生吃飯的動作,心里那點不安在擴(kuò)大。

丈夫握筷子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不是老年人的那種顫,而是緊繃的、克制的抖動。

她想起上個月體檢時醫(yī)生的話:“鄭老有點神經(jīng)性震顫,注意休息。”

可她知道,這不完全是身體原因。

晚飯后,周麗娜搶著洗碗,讓曾秀敏去休息。

曾秀敏拗不過,只好坐在客廳陪鄭根生看電視。

新聞里在報道一起建筑事故,橋梁坍塌,傷亡慘重。

鄭根生突然站起來,遙控器掉在地上。

“怎么了?”曾秀敏嚇了一跳。

“有點悶,我去陽臺透透氣。”鄭根生聲音沙啞。

他走得很快,幾乎像逃。

曾秀敏撿起遙控器,關(guān)了電視。

廚房傳來女兒女婿壓低聲音的對話,聽不真切。

但“房子”“遺囑”“早點打算”這幾個詞,還是飄進(jìn)了耳朵。

曾秀敏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明。

她走到陽臺,鄭根生正扶著欄桿,背對著客廳。

夜色漸濃,樓宇的燈光一盞盞亮起來。

“根生!痹忝糨p聲喚他。

鄭根生沒回頭,肩膀卻微微垮了下去。

“我有點累。”他說。

“那進(jìn)去休息吧!

“秀敏!编嵏鋈晦D(zhuǎn)身,看著她的眼睛,“如果……如果我做過錯事……”

話沒說完,周麗娜從廚房出來了。

“爸媽,我們得回去了,明天公司還有事!

鄭根生立刻收住話頭,又變回那個沉默的老人。

送走女兒一家,屋里驟然安靜下來。

曾秀敏收拾茶幾時,發(fā)現(xiàn)茶杯下壓著一張名片。

拿起來看,是某個房產(chǎn)中介,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爸媽的房子可評估到450萬左右,早做打算!

字跡是程星洲的。

曾秀敏把名片撕成碎片,扔進(jìn)垃圾桶。

回到臥室,鄭根生已經(jīng)躺下了,背對著她。

“根生,你剛才想說什么?”曾秀敏坐在床邊。

沉默了很久,久到曾秀敏以為他睡著了。

“沒什么,睡吧!编嵏f。

曾秀敏關(guān)掉臺燈,在黑暗里睜著眼睛。

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鄭根生有段時間也這樣。

整夜整夜睡不著,在書房抽煙,天亮才回房。

問他怎么了,總說工作壓力大。

現(xiàn)在想來,也許那時候的“壓力”,并不簡單。

窗外的月光透進(jìn)來,照在鄭根生花白的頭發(fā)上。

曾秀敏輕輕嘆了口氣,翻了個身。

夜還長著呢。



03

周三上午,唐秀珠來訪。

她是曾秀敏的老年大學(xué)同學(xué),兩人相識二十年了。

“秀敏啊,看我給你帶什么來了!”唐秀珠嗓門洪亮。

手里提著一袋自家種的西紅柿,紅艷艷的。

曾秀敏笑著接過:“又麻煩你,快進(jìn)來坐。”

兩個老姐妹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喝茶聊天。

唐秀珠是社區(qū)活動積極分子,消息靈通,話也多。

從菜價漲了說到誰家孩子離婚,滔滔不絕。

曾秀敏耐心聽著,偶爾附和幾句。

“對了秀敏,前天我去圖書館查資料,看到份舊報紙。”

唐秀珠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

“什么報紙?”

“1975年的《市建設(shè)日報》,上面有你家老鄭的照片呢!”

曾秀敏端茶杯的手頓了頓:“什么報道?”

“就城西立交橋竣工那事兒,老鄭當(dāng)時是負(fù)責(zé)人之一吧?”

“好像是!痹忝艋叵,“他不太提工作上的事!

“報道里寫他是‘青年技術(shù)骨干’,可精神了!”

唐秀珠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張復(fù)印件。

泛黃的報紙上,果然有張黑白照片。

二十多歲的鄭根生站在一群人中,穿著工裝,笑容靦腆。

曾秀敏仔細(xì)看那照片,忽然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

鄭根生身邊站著個瘦高個子的年輕人,兩人挨得很近。

照片說明里寫著:“鄭根生工程師與同事在現(xiàn)場勘查!

“這個同事……”曾秀敏指著那個瘦高個。

“姓林吧?報道里提到一句,叫林永祥!

林永祥。

這個名字像根針,輕輕扎了曾秀敏一下。

她確定自己從未聽鄭根生提起過這個人。

“后來呢?這個林工程師你聽說過嗎?”她問唐秀珠。

“那倒沒有。不過我查報紙時,看到過后續(xù)報道。”

“什么后續(xù)?”

唐秀珠喝了口茶:“好像是工程驗收時出了點問題,但具體我沒細(xì)看!

曾秀敏心里一動:“那份報紙還在嗎?”

“應(yīng)該還在圖書館檔案室。怎么,你想看?”

“隨便問問!痹忝舴畔聫(fù)印件,語氣盡量輕松。

唐秀珠又聊了會兒別的,快到午飯時才離開。

送走老友,曾秀敏回到客廳,拿起那張復(fù)印件。

照片上的鄭根生那么年輕,眼睛里還有光。

現(xiàn)在的他呢?眼神總是飄忽的,藏著說不清的東西。

曾秀敏決定去一趟圖書館。

下午兩點,她坐公交車來到市圖書館。

檔案室在二樓角落,只有一個年輕管理員。

“我想查1975年到1976年的《市建設(shè)日報》。”

管理員抬頭看她:“具體日期呢?”

“不確定,大概是城西立交橋相關(guān)的報道!

管理員指了指電腦:“可以按關(guān)鍵詞檢索,但要申請。”

曾秀敏填了表格,等了二十分鐘。

終于,管理員抱來一摞微縮膠片。

“只能在這里看,不能復(fù)印!

曾秀敏道了謝,坐在閱讀器前。

膠片轉(zhuǎn)動,泛黃的報紙頁面在屏幕上流淌。

她找到了唐秀珠說的那篇竣工報道,仔細(xì)讀了一遍。

然后繼續(xù)往后翻,一個月,兩個月……

在1976年3月的一份報紙上,她看到了后續(xù)。

標(biāo)題不大,在第二版右下角:“城西立交橋部分結(jié)構(gòu)需返工”。

報道提到,竣工驗收時發(fā)現(xiàn)橋體有設(shè)計缺陷。

雖然及時整改未造成事故,但相關(guān)責(zé)任人受到處分。

文章最后一段寫著:“主要設(shè)計人員林永祥對此負(fù)直接責(zé)任,已調(diào)離原崗位!

沒有提到鄭根生。

曾秀敏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那么簡單。

鄭根生是項目負(fù)責(zé)人之一,怎么可能完全免責(zé)?

除非……

她不敢往下想。

離開圖書館時,天色已近黃昏。

曾秀敏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

那座城西立交橋就在前方,車流如織,穩(wěn)穩(wěn)承載著歲月。

三十五年了,它依然矗立在那里。

而有些人,有些事,是不是早已被時間掩埋?

到家時,鄭根生正在廚房熱粥。

“回來了?我煮了點小米粥!

“嗯,去圖書館轉(zhuǎn)了轉(zhuǎn)!痹忝裘撏馓住

鄭根生盛粥的手停了停:“看什么書?”

“隨便看看舊報紙,挺有意思的。”

兩人坐在餐桌前喝粥,誰都沒再說話。

但曾秀敏能感覺到,鄭根生有些心不在焉。

勺子碰了幾次碗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根生。”曾秀敏忽然開口。

“嗯?”

“你記得一個叫林永祥的同事嗎?”

哐當(dāng)——

鄭根生的勺子掉進(jìn)碗里,粥濺了出來。

他慌忙抽紙巾擦拭,手抖得更厲害了。

“怎么突然問這個?”他聲音發(fā)緊。

“今天唐秀珠提起,說在舊報紙上看到你們合照!

“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编嵏皖^喝粥。

“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

“沒有!编嵏卮鸬锰,太絕對。

曾秀敏不再追問,但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晚上,鄭根生又去了書房,很晚都沒出來。

曾秀敏躺在床上,聽著隔壁隱約的動靜。

有開抽屜的聲音,有紙張翻動的窸窣聲。

還有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被夜色吞沒。

凌晨一點,書房門開了。

腳步聲在客廳停留片刻,然后走向陽臺。

曾秀敏起身,從門縫往外看。

鄭根生站在陽臺上,手里拿著那個深藍(lán)色筆記本。

他對著月光翻開本子,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做了個奇怪的動作——

把筆記本緊緊貼在胸口,像抱著什么珍貴又沉重的東西。

曾秀敏輕輕關(guān)上門,回到床上。

她忽然明白了,那兩件事中的一件,大概與“良知”有關(guān)。

而另一件……她暫時還想不清楚。

但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她相信。

04

日子看似平靜地又過去了一周。

曾秀敏照常買菜做飯,鄭根生照常書房獨坐。

只是曾秀敏的觀察更細(xì)致了。

她注意到鄭根生最近頻繁翻看老相冊。

尤其是一本綠色封面的,里面都是工作照。

那天下午,鄭根生接了個電話。

曾秀敏在廚房擇菜,聽見他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了……再給我點時間!

電話掛斷后,書房里傳來焦躁的踱步聲。

晚飯時,鄭根生幾乎沒動筷子。

“不舒服?”曾秀敏問。

“沒胃口。”鄭根生放下碗,“我出去走走!

這次他沒說去哪,也沒說多久回來。

曾秀敏收拾完廚房,時針指向晚上八點。

鄭根生還沒回來。

她走到書房門口,猶豫片刻,推門進(jìn)去。

書房陳設(shè)簡單:書桌、椅子、兩個書架。

書桌上整齊擺放著筆墨紙硯,鄭根生退休后練字用的。

曾秀敏的目光落在書桌左側(cè)的抽屜上。

那個深藍(lán)色筆記本,應(yīng)該就在這里面。

她伸手想拉抽屜,又停住了。

四十五年的信任,難道要在今天打破嗎?

窗外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曾秀敏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就在這時,她的腳碰到了什么東西。

低頭看,是書桌底下一個很舊的鐵皮盒子。

盒子上著鎖,銹跡斑斑,顯然很久沒動過了。

曾秀敏蹲下身,把盒子拖出來。

很輕,不像裝著重物。

她找了根鐵絲,試著撬鎖——這是她年輕時跟父親學(xué)的本事。

鎖很舊了,輕輕一撥就開了。

盒子里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沓信件。

信封已經(jīng)發(fā)黃,郵戳是1976年的。

寄件人地址是鄰省某市,收件人是鄭根生。

曾秀敏抽出最上面一封信,展開信紙。

字跡工整,但筆畫很重,透著力透紙背的情緒:“鄭工,永祥走了。

醫(yī)生說他是郁結(jié)于心,久病成疾。

他臨終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說你不該那樣對他。

我知道我不該寫這封信,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你們曾經(jīng)是那么好的朋友……”

信沒有署名,但應(yīng)該是林永祥的家人寫的。

曾秀敏的手開始發(fā)抖。

她迅速翻看其他信件,一共七封,時間跨度兩年。

內(nèi)容大致相同:林永祥被調(diào)離后一蹶不振,家庭陷入困境,最后病逝。

最后一封信里寫著:“鄭根生,你會遭報應(yīng)的!

字跡潦草,幾乎劃破紙背。

曾秀敏跌坐在地上,信件散落一地。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事:鄭根生為什么總是沉默,為什么害怕舊事重提。

為什么女兒一提“城西立交橋”,他就不自在。

為什么他最近如此反常。

她把信件收好,放回盒子,重新上鎖。

然后將鐵皮盒推回書桌底下,一切恢復(fù)原狀。

剛做完這些,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

鄭根生回來了。

曾秀敏快步走出書房,在客廳沙發(fā)上坐下。

手里隨便拿了本雜志,但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鄭根生進(jìn)門時臉色蒼白,看見曾秀敏在客廳,愣了愣。

“還沒睡?”

“等你!痹忝艉仙想s志,“去哪了?”

“就樓下轉(zhuǎn)了轉(zhuǎn)!编嵏汩W著她的目光。

曾秀敏看著他換鞋、掛外套,動作遲緩而疲憊。

“根生。”她輕聲說。

“我們結(jié)婚四十五年了,對吧?”

鄭根生轉(zhuǎn)過身,眼神里有疑惑:“怎么突然說這個?”

“我就是想,這四十五年,我們之間有沒有什么……沒說的話?”

空氣凝固了。

鄭根生的喉結(jié)動了動,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最后他說:“我去洗澡!

浴室傳來水聲,曾秀敏坐在黑暗里。

她知道,有些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就像那些信,鎖在盒子里三十多年,現(xiàn)在該重見天日了。

但不是今晚。

她需要時間消化,也需要想清楚該怎么辦。

鄭根生洗完澡出來時,曾秀敏已經(jīng)躺下了。

背對著他,假裝睡著。

她能感覺到鄭根生在床邊站了很久,才輕輕躺下。

夜里,曾秀敏做了個夢。

夢見一座橋,橋上站著年輕時的鄭根生和林永祥。

兩人在爭論什么,聲音很大卻聽不清。

突然,橋塌了,林永祥掉下去。

鄭根生伸手去拉,卻怎么也拉不住。

曾秀敏驚醒了,一身冷汗。

身邊,鄭根生也在做夢,眉頭緊鎖,嘴里喃喃自語。

她湊近聽,只聽到幾個破碎的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永祥……”

曾秀敏輕輕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

鄭根生漸漸平靜下來,沉沉睡去。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他蒼老的臉上。

曾秀敏忽然很心疼。

如果那些信是真的,這三十多年,他是怎么熬過來的?

每天背著這樣的秘密生活,該有多重。

天快亮?xí)r,曾秀敏做了個決定。

她要主動問,但不是質(zhì)問,是給他一個說出來的機(jī)會。

清晨,兩人照常吃早飯。

曾秀敏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反倒是鄭根生先說了:“秀敏,如果……如果我犯了錯……”

“多大的錯?”曾秀敏輕聲問。

鄭根生沉默了,低頭喝粥。

過了很久,他說:“可能會毀了這個家的錯!

“那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鄭根生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

他嘴唇顫抖著,似乎下一刻就要全盤托出。

但就在這時,電話響了。

刺耳的鈴聲打破了一切。

曾秀敏去接電話,是周麗娜。

“媽,這周六我們不過去了,星洲要出差!

“好,知道了!

掛了電話,再回頭時,鄭根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剛才那扇微微開啟的門,又關(guān)上了。

曾秀敏在心里嘆了口氣。

時機(jī)錯過了,也許要等下一次。

但她有種預(yù)感,下一次不會太遠(yuǎn)。

那些塵封的往事,就像埋在土里的種子。

時間到了,總要破土而出的。



05

周六下午,曾秀敏獨自在家。

鄭根生說去老年活動中心下棋,但曾秀敏知道,他在躲。

躲她,也躲那些即將浮出水面的真相。

曾秀敏在書房門口站了很久。

那個鐵皮盒子就在書桌底下,那些信就在盒子里。

但她沒去動它,而是走向書桌抽屜。

深藍(lán)色的筆記本,安靜地躺在抽屜最里面。

曾秀敏這次沒有猶豫,直接拿了出來。

筆記本很厚,皮質(zhì)封面已經(jīng)開裂。

她深吸一口氣,翻開第一頁。

扉頁上用鋼筆寫著:“鄭根生工作筆記,1968-1976。”

字跡工整,是丈夫年輕時的筆跡。

再翻一頁,是目錄索引,按年份和項目分類。

曾秀敏快速瀏覽,目光停在“1975-1976,城西立交橋”這一行。

對應(yīng)的頁碼是127頁到156頁。

她直接翻到127頁。

前面的內(nèi)容很正常:設(shè)計草圖、計算數(shù)據(jù)、會議記錄。

但從140頁開始,筆跡變得潦草。

有一頁上反復(fù)寫著一句話:“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翻到145頁,曾秀敏的手停住了。

這一頁沒有工作內(nèi)容,只有一篇日記。

日期是1976年2月18日,距離立交橋竣工不到三個月。

“今天驗收組提出結(jié)構(gòu)問題。

王主任暗示,需要有人承擔(dān)責(zé)任。

永祥是具體設(shè)計人,但那個改動是我同意的。

他說可以一起扛,但我猶豫了。

家里孩子剛出生,秀敏還在產(chǎn)假,我不能出事……”

曾秀敏的心往下沉。

她繼續(xù)往下翻。

后面幾頁都是空白,直到149頁。

日期是1976年3月5日。

“處分決定下來了。

永祥調(diào)離設(shè)計崗位,去后勤科。

我記大過一次,保留原職。

看著他收拾東西的背影,我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但王主任說,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保一個總比兩個都完蛋好。”

日記在這里中斷了幾天。

再下一篇是3月12日。

“永祥今天來辦公室,眼睛通紅。

他說孩子病了,需要錢住院。

我把我所有積蓄都給了他,但他沒要。

他說:‘鄭根生,錢買不回良心。

’他走的時候,我把錢塞進(jìn)他包里。

我知道這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

曾秀敏的眼淚掉下來,砸在泛黃的紙頁上。

她抹了抹眼睛,繼續(xù)往后看。

日記變得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幾個月才一篇。

1977年1月:“聽說永祥病了,慢性肝炎。我想去看他,但沒臉去!

1978年6月:“永祥去世了。追悼會我不敢去,托人送了花圈。他妻子把花圈扔了出來。我應(yīng)該的!

最后一篇日記是1979年除夕。

“又一個新年。

秀敏和孩子在客廳看電視,笑聲傳進(jìn)書房。

我坐在這里,想著永祥一家今晚怎么過。

他女兒該上小學(xué)了吧?這輩子,我欠他們的,還不清了。

也許有一天,我會說出來。

但不是今天。

今天,讓我再當(dāng)一會兒好丈夫、好父親。”

日記到此結(jié)束。

后面全是空白頁。

曾秀敏合上筆記本,雙手顫抖。

三十多年了,這個秘密壓了他三十多年。

她想起鄭根生這些年的變化:四十多歲時,他開始失眠,整夜抽煙。

五十歲生日那天,他喝醉了,抱著她哭,說“我不是好人”。

她當(dāng)時以為他是感慨人生,現(xiàn)在才明白那話里的深意。

六十歲退休后,他越來越沉默,喜歡獨處。

原來不是老了,是累了——背著這么重的秘密,誰能不累?

曾秀敏把筆記本放回抽屜,擺成原來的樣子。

她走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墻上的全家福。

照片是十年前拍的,鄭根生笑得勉強。

當(dāng)時她還怪他:“拍照呢,高興點!

現(xiàn)在她懂了,那笑容里有多少苦澀。

門鎖響了,鄭根生回來了。

看見曾秀敏坐在客廳,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沒什么,有點頭疼!痹忝羧嘀栄。

鄭根生走過來,習(xí)慣性地想給她按按。

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這個小動作,以前曾秀敏不會在意。

現(xiàn)在她明白了:他在她面前,始終是愧疚的。

“我去做飯!编嵏D(zhuǎn)身往廚房走。

“根生!痹忝艚凶∷

“你記不記得,我們結(jié)婚時你說過什么?”

鄭根生轉(zhuǎn)過身,眼神復(fù)雜。

“我說……要好好照顧你一輩子!

“還有呢?”

“還有……”鄭根生想了想,“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瞞你!

曾秀敏看著他:“這話,還算數(shù)嗎?”

鄭根生的臉色變了,嘴唇動了動,卻沒發(fā)出聲音。

廚房的水龍頭沒關(guān)緊,滴答滴答的水聲格外清晰。

“秀敏,我……”他聲音沙啞。

“你想說什么,我都聽著。”曾秀敏輕聲說。

鄭根生扶著椅子慢慢坐下,雙手捂住臉。

肩膀開始顫抖,是壓抑的、無聲的哭泣。

曾秀敏走過去,把手放在他肩上。

這個動作讓他徹底崩潰。

四十五年來,曾秀敏第一次見丈夫哭成這樣。

不是哽咽,是嚎啕大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

就像夜里他做噩夢時那樣。

哭了很久,鄭根生抬起頭,眼睛紅腫。

“秀敏,我做了錯事,很大的錯事!

“我知道!痹忝羝届o地說。

鄭根生震驚地看著她:“你知道?”

“我看了那些信,還有你的日記!

空氣再次凝固。

鄭根生的表情從震驚變成恐懼,最后是釋然。

“也好……也好……”他喃喃道,“你知道了也好!

“當(dāng)年到底怎么回事?”曾秀敏問,“我要聽你親口說!

鄭根生長長嘆了口氣,那口氣好像憋了三十多年。

06

窗外的天慢慢黑下來,屋里沒開燈。

鄭根生的聲音在昏暗里顯得格外蒼老。

“1975年,城西立交橋項目,我是副總工,永祥是主要設(shè)計人。”

“施工到一半,發(fā)現(xiàn)有個承重結(jié)構(gòu)計算有偏差!

“偏差很小,理論上不影響安全,但不符合設(shè)計規(guī)范!

曾秀敏靜靜聽著,握著他的手。

“當(dāng)時工期緊,領(lǐng)導(dǎo)要求按時完工。如果返工,會延誤至少三個月!

“我和永祥商量,他說應(yīng)該按規(guī)范整改,哪怕延期。”

“但王主任——當(dāng)時的項目總指揮——找我談話!

鄭根生停頓了很久,好像在積攢說下去的勇氣。

“他說,如果上報問題,整個項目組都要受處分!

“特別是作為負(fù)責(zé)人的我,可能會被撤職!

“他還暗示,可以‘處理’一下數(shù)據(jù),讓驗收通過。”

曾秀敏的手緊了緊:“你同意了?”

“我沒有明確同意,但也沒有反對!编嵏曇暨煅省

“驗收前一周,永祥堅持要寫報告說明問題!

“我勸他再想想,他說:‘根生,橋是要用幾十年的,不能糊弄!

“后來……后來報告被王主任扣下了!

鄭根生又開始發(fā)抖:“驗收那天,專家組果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

“緊急會議上,王主任說設(shè)計圖紙是永祥負(fù)責(zé)的!

“他說永祥經(jīng)驗不足,計算失誤,但已經(jīng)盡力補救。”

“我坐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淚順著鄭根生臉上的皺紋往下流。

“永祥看著我,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

“他想說什么,被王主任用眼神制止了!

“散會后,他抓住我的胳膊問:‘鄭根生,你為什么不說實話?’”

“我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曾秀敏遞給他紙巾:“后來呢?”

“處分下來,永祥調(diào)離技術(shù)崗位,去了后勤科。”

“我記大過,但保留了職位。王主任說,這是保大局!

“永祥的妻子沒有工作,孩子還小,家里全靠他。”

“調(diào)崗后工資少了一半,他妻子來找過我!

鄭根生閉上眼睛,好像這樣就能不看那些回憶。

“她跪在地上求我,讓我跟領(lǐng)導(dǎo)說說情。”

“我扶她起來,說我沒辦法。這是謊話,我有辦法,但不敢用。”

“后來永祥病了,肝病,需要錢治。”

“我送去五千塊錢——那是當(dāng)時我全部存款!

“他妻子把錢扔在我臉上,說:‘鄭根生,我丈夫的命就值這些?’”

屋里安靜得可怕。

遠(yuǎn)處傳來電視的聲音,不知道哪家在放晚會,笑聲陣陣。

“永祥走的那年,女兒才八歲!

“追悼會我沒敢去,托人送了個花圈,被扔出來了!

“我應(yīng)該的!编嵏貜(fù)著日記里的話,“我應(yīng)該的!

曾秀敏握緊他的手:“這些事,你為什么不早說?”

“我怕!编嵏曇艉茌p,“怕你瞧不起我,怕孩子知道爸爸是這種人。”

“也怕……事情鬧大了,工作沒了,這個家怎么辦?”

“秀敏,我懦弱了一輩子,就在這件事上!

曾秀敏沉默了。

她能理解丈夫的矛盾:一邊是良心,一邊是家庭。

換了是她,在那個年代,可能也會猶豫。

但理解歸理解,錯誤終歸是錯誤。

“那個王主任呢?”她問。

“五年前去世了,腦溢血!编嵏f,“走得很突然。”

“所以他帶走了這個秘密?”

“本來是的!编嵏嘈Γ暗齻月前,我接到一個電話!

曾秀敏心里一緊:“誰打的?”

“永祥的女兒,林曉蕓。她現(xiàn)在是個律師!

“她怎么找到你的?”

“王主任去世前,可能良心發(fā)現(xiàn),給她留了封信!

鄭根生站起來,從書房拿出一個信封。

里面是一張信紙,字跡潦草,是病中寫的。

“曉蕓,關(guān)于你父親的事,我有話要說。

當(dāng)年的事,主要責(zé)任在我。

鄭根生工程師是受我壓力才沉默的。

如果你要追究,找我吧,我快走了,不怕了。

鄭工是個好人,這些年他也不好過!

信很短,但信息量很大。

“她聯(lián)系你,想干什么?”曾秀敏問。

“她說,她不需要賠償,只需要一個公開道歉!

“為她父親正名,恢復(fù)名譽。”

“她說,這是她母親臨終前的遺愿。”

曾秀敏明白了:“所以你這幾個月……”

“我在掙扎。”鄭根生說,“公開道歉,意味著翻出所有舊事!

“我的名聲,這個家的名聲,可能都?xì)Я!?/p>

“麗娜和星洲現(xiàn)在事業(yè)正好,如果知道父親是這樣的人……”

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曾秀敏終于把所有的碎片拼起來了。

丈夫的沉默,女兒的殷勤,女婿的算計。

還有那個深藏三十多年的秘密。

一切都聯(lián)系起來了。

“麗娜他們,是不是聽到什么風(fēng)聲了?”她突然問。

鄭根生愣了一下:“應(yīng)該不會……等等!

他想起上個月,程星洲說過一句話:“爸,我聽說建筑行業(yè)最近在清查舊案,您當(dāng)年沒事吧?”

當(dāng)時他以為只是隨口一問,現(xiàn)在想來……

電話響了,刺耳得讓人心慌。

曾秀敏去接,是周麗娜。

“媽,我和星洲明天過去,有重要的事跟你們商量。”

聲音很急,不像平常。

“什么事電話里不能說?”

“關(guān)于房子的事,還有……爸的一些事。明天見面說吧!

掛了電話,曾秀敏和鄭根生對視一眼。

他們都明白了:該來的,終究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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